春日,油菜花飘香,小村庄散落在远处的山水风光里。
湖
5月去江西。先去了江西鄱阳湖部级自然保护区的几个管理站。
正是雨季,雨下得淅淅沥沥,鄱阳湖里见不着铺天盖地的鸟,但是保护区的几个管理站都建得挺漂亮,保护区内的工作人员也是喜气洋洋,说到保护区的鸟况,都十分自豪。现在冬季到鄱阳湖越冬的鸟是越来越多了,仅仅大湖池管理站一带冬季鸟类数量最高时就有近30万只。如此多的鸟在鄱阳湖区越冬,可见江西省的湿地生态系统良好。
中午在吴城管理站吃饭,三层楼盖得很气派。我抬头一看,楼的拐角处嵌了一块窄的白色小牌,上面秀秀气气写了几个字“生态旅游接待处”。我来了兴趣。
我之前一直觉得:自然保护区要是做起生态旅游来,比现在很多浮光掠影的旅游好得不是一点半点。保护区有那么好的生态资源,有故事,有深度,在保护区,人们可以了解大自然的故事,了解万物生存的爱和努力。很多人会爱上生态旅游的,我早就希望保护区可以发展生态旅游了。
午饭的间隙安排了采访,对方是鄱阳湖保护区一位工作了20多年的“老人”。我兴致勃勃,希望能挖出一些生态方面的故事。我的问题是:
“湖里这两天水位多少?”
“吴城这边水位多高的时候,鱼可以产卵?”
“20年前和现在比较,鄱阳湖的景观、鸟况有什么大的变化吗?”
我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故事和数据。因为我问错了人。保护区的房子很漂亮,饭菜也可口,可是没有人给我讲生态故事。
后来朋友告诉我,问题出在我。“去之前你都没做功课?该找谁你也没提前问问?”
“这些问题如果换了鄱阳湖做科研的人在场,那么情景就会大不一样。”
是的,我没有做功课,我以为保护区的所有人都十八般武艺,了解他们身边的这片大湖,了解湖里的一切变化。因为他们每天都在湖里巡护。而且,他们在尝试做生态旅游,那么,生态方面的知识就是很重要的服务之一呀。
当时有很多不解。按照安排,当天下午我又乘车赶去江西官山部级自然保护区。车上的5个小时,我就一直跟鄱阳湖保护区的吴和平书记掰扯这个问题,听得他大笑,耐心给我讲保护区做生态旅游可能面临的种种机制问题、合作问题。
吴书记说外面一直有很多投资商想到保护区做旅游,但是,如何做?如何管理?如何有话语权?如何做到对生境零污染?保护区很慎重。吴书记有句话是:“对保护区来说,最重要的工作是对生境的保护。如果说因为想要发展,给保护区的生境带来破坏,那不符合我们的初衷。那就不能乱动。”
接下来是官山的两天会议。白天听保护区的人介绍资源特色,晚上听讲座。中间空隙一伙人带相机上山拍照片,拍花、草、鸟、昆虫??官山的资源不错,北京来的几位生态爱好者水平也不赖,基本上走在山里,鸟鸣婉转,马上就可以判断出其中的好几种鸟。哪根树枝上站个鸟,一伙人就兴奋,挤成一团悄悄地拿望远镜观察它。山里水大,林木茂密,路上许多水洼里全是带着尾巴的黑色小蝌蚪,你探过去,它比你还好奇,附在水中的石头上瞪大眼睛看你。路边崖上的植物叶子上还挂着白色的巨大泡沫,树蛙的卵就藏在里面。落叶阔叶树很湿润,很美。白鹇的羽毛落在道上,竹笋长得很高。石龙子在道边的草丛里呼啦呼啦响,白色的不知名的花朵开满了一个山坡。
会议完毕后我去了江西武夷山部级自然保护区。武夷山脉很大,不全在福建,在江西也有分布。很多慕名来看黄腹角雉的人都来江西武夷山。保护区管理局的副局长程松林跟我们一起,他是个爱看书喜欢思考敢说话的人。
武夷山保护区也挂着生态旅游的牌子。非常小的一块小牌。
我也和他念叨生态旅游。
我关心生态服务多一点。他是管理者,考虑机制和管理多。
晚上住在保护区的叶家厂管理站,房间设施很齐全,干净整洁,窗外是铅山江,信江一级支流的源头。水面有4米宽,水流清澈,水声很大。踩着水边的石头可以坐在水中央不打湿鞋子。水边泛着光泽的各种绿叶树,从窗外看,景色有日式建筑之美。同行的女孩子从窗外走过,十分纯净安谧,看得我几乎发呆。我想,保护区怎么不把建筑设计的理念引进来呢?这么美的景,应该设计成长廊或落地窗。只是建成规矩的四方房子,太辜负这美景。
白天我跟随观鸟爱好者上山。山里下着与这季节不太协调的冷雨,他们就开着车,慢腾腾来来回回巡那一段路,瞪大眼睛竖着耳朵找黄腹角雉,几个小时也不腻味。
“昨天这个时候天亮得多。”
“刚才云在走动,现在阴过来了。”
“感觉这是只大鸟,小鸟发不出这样的声音。”
“它肯定知道我们来了,它看得到我们。”
观鸟者的诚心没打动黄腹角雉。灰胸竹鸡倒是看见好几次。有一天,程松林副局长陪我们上山,带我们去看山上安装的红外相机设备。
半路上,有条蛇卧在路中央,车停了下来。这蛇大约是冬眠刚醒,身上还不十分有力气,眼睛虽然睁着,可是卧在那里就是不动。
程副局长下了车,看了看,说:“繁花林蛇。”拿出相机一通猛拍,又回头招呼司机说:“有空瓶吗?”
司机师傅应声,从车里拿个喝完的矿泉水瓶子出来。程副局长从路边捡了个树枝。
我问:“你要干啥?”
他说:“没事,带回去做科研。”
前两天在官山保护区,我刚听了场讲座,是动物爱好者宋大昭讲的,谈到人和动物的和谐相处需要增加了解。讲到北京通州区某条道边的高压线塔上有一窝红隼,每年春天都在那里繁殖,雌隼呆在巢里,雄隼飞来飞去一家母子觅食。今年4月,电力工人去把巢清掉了。红隼在周围凄叫了1个礼拜。宋大昭很伤心,他说:“真要是为了安全清理,能不能不选在鸟的繁殖期清理?从秋天到冬天,红隼都不需要筑巢地方,那个时期清了来年春天它还可以再找巢。但是在繁殖的时候清巢,鸟今年的繁殖就失败了呀。”
5月左右是鸟的繁殖季节。以此类推,5月是万物的繁殖季节。我记住这件事了。所以我对程副局长说:“你可不能伤害它。”
他一笑,说:“没事,待会我回去测量下就把它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