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凤山决定以牙还牙,带人进了城。他了解到城里有一处朝鲜人开的“白面”(大烟)馆,恰与日***中队长的家是一墙之隔。一天,他趁日***中队长不在家,控制了“白面”馆后,就从墙这边凿了个窟隆,穿过去把日***中队长的媳妇给掏了回来。
我的父亲邢野,算不上是位有名气的作家。但如果和五十岁上下的人说起电影《平原游击队》时,很多人都会说自己是看着《平原游击队》长大的,其中有影迷几乎能把电影中的每一句台词都给背下来。这部电影就是根据父亲写的话剧《游击队长》改编的,电影文学剧本的合作者是剧作家羽山。
与丁玲的发现和支持是分不开的
父亲1918年生于天津。上中学时,就喜欢戏剧,他说,莫里哀、梅里美、莎士比亚的剧本,翻译过来的我都看过。联想到、曹禺他们在天津的学生时代时都喜欢演剧,这种爱好就是当时津门学府里的一种风气。
1937年“卢沟桥事变”北平、天津相继沦陷后,父亲流亡到大后方,参加了郭沫若领导下的第三厅抗敌演剧第十一队。1939年,奔赴陕北,入陕北公学剧团,后在联大文工团搞戏剧创作。1952年,他在中央文学研究所时,根据多年积累的一手素材创作了多幕话剧《游击队长》。当时的文学研究所所长丁玲看了剧本,把他介绍给文化部电影局局长陈荒煤。1954年为了将话剧《游击队长》改写成电影《平原游击队》,邢野被调到文化部电影局创作所。1955年《平原游击队》上演。应该说,电影《平原游击队》的诞生,与丁玲的发现和支持是分不开的。
1980年代,我已是大学中文系的教师,在和父亲谈到文学人物的复杂、丰满与创作的选择时,他谈到些许《平原游击队》的写作过程。
父亲说:要按生活阅历,我还掌握很多内容丰富的故事,使剧本再丰满一些不成问题。但很多事件要么不能写,要么装不进去。比如,我知道许多有关甄凤山(电影中李向阳的原型)的传奇,就不可能被写进去。甄凤山二十多岁时,给地主扛长活,每年交了租子后养活不了全家,弟妹几个相继饿死。母亲去捋树叶吃,地主说是捋了他家的树叶,打了他母亲,母亲连气带饿不久病死,甄凤山忍无可忍,一把火烧了地主的房子,闯了关东。到了关东之后,淘过金、下过煤窑,最后参加了义勇***。他在义勇***中打了几年仗,练出了一手好***法。抗战全面爆发后,他回到家乡参加了八路***。由于有先前的经历,***分区决定让他组织游击队并担任游击队长。领导提出人马由他自行召集,***支弹药也由他自己解决。这个任务在当时非常艰巨,但甄凤山并不感到为难。他首先与正规部队协商,从中选拔了一些班排长以上的干部,都非常能打仗,也有经验,所以他的游击队成员其战斗素质都较高;他还在群众和民兵中招募敢上战场打仗的人,甚至是土匪;民族危亡之机,只要你能和鬼子干仗,我就要你。他甚至吸收过一个曾在土匪、日***里混,后又投奔过来的人在他手下当小队长。他就用这个方法组成了五个大队,消灭了不少敌人。但那个人终归没有***治立场,在和日***一次众寡悬殊的残酷战斗中,又投降了敌人,之后烧杀抢掳做了很多坏事,那一带的百姓群众恨他恨的眼红。终有一天,被我们瞅空子逮了个正着。甄凤山对他说:“这次应该***毙你了,我念你在给我当小队长时还打过几个胜仗,请你喝次酒罢。”喝完酒之后,甄凤山就把这个人交给了早已拿着刀剪棍棒闻讯而来的百姓,***子儿省下了,百姓把他解决了。
提到电影中的李向阳,也就是甄凤山的***法时,父亲说:他确实是双手使***,要打你左眼,就不打右眼;黑夜之中一***能打掉点着的香火头儿;还有一次他跟妻子开玩笑打赌后,在一定距离里甩手一***就噌去她的一撮头发却不伤皮肤。这都是群众中的传说,但敌人对他确实是闻风丧胆。
剧本没改成,阿甲还挨了一顿批
我曾向父亲问起后来将《平原游击队》拍成彩色故事片和改编成京剧《平原作战》的事。父亲告诉我,还在前,就曾让剧作家阿甲修改电影《平原游击队》,准备拍成彩色故事片,并且提出要把电影剧本再改成京剧剧本。阿甲找到我父亲,请父亲把“李向阳”的生活原型介绍给他,说想积累些素材然后再修改。父亲就给阿甲写了介绍信,让阿甲找到了甄凤山。甄凤山把自己一生的经历和当时的斗争生活都和阿甲谈了。阿甲抓住了一个情节,想作为修改剧本中的一个重要情节。什么情节呢?这件事的详细情况是:鬼子打不垮、抓不着甄凤山,又不能使他投降,就想了个邪招儿:摸准情况后,直扑甄氏所在村,捉走了甄凤山的妻子,随后写信给甄凤山说:你要是投降就放了她,否则就杀了她。甄凤山决定以牙还牙,带人进了城。他了解到城里有一处朝鲜人开的“白面”(大烟)馆,恰与日***中队长的家是一墙之隔。一天,他趁日***中队长不在家,控制了“白面”馆后,就从墙这边凿了个窟隆,穿过去把日***中队长的媳妇给掏了回来,这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来之后,甄凤山也给日***中队长写信说:“你要是放我媳妇,我就放你媳妇;你要是杀我媳妇,我就杀你媳妇;你要互换,咱就互换。”鬼子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没想到对方也来了这么一手,只好同意交换,商量了交换的地点与交换的条件,比如提出:1、双方不能打***。2、双方人数对等,不许潜伏。3、要让甄凤山的媳妇先过来,然后才能放对方媳妇过去等等,最后事情办成功了。这件事又冒险、又有趣,又的确很戏剧性。但事后,甄凤山挨了***分区***委王平的严厉批评,晋察冀***区司令员***也说他做得不对,但已成事实,也就算了。阿甲认为这个材料很有意思,反映了抗日***民的智慧与胆量,非常生动,就写进了修改本中。看到修改本中的这个情节后,大怒,说:“这是污辱我们***和八路***!”就不让阿甲继续修改了。剧本没改成,阿甲还挨了一顿批。这才又指派邢野和贺敬之、崔嵬、冯志、李英儒五个人共同讨论修改这个彩剧本。父亲说,初他被借到北京,周巍峙是他们《平原游击队》修改组的组长,主要负责生活问题;林默涵领导他们修改剧本。但他们每天只是吃饭、聊天、散步,谁也拿不出修改意见。
后来上边问到父亲对修改的具体意见,父亲说,有了阿甲的教训,我们提不出什么关键性的、或大的修改意见,只能在一些小的情节方面加些内容。
问邢野:“你就是《平原游击队》的作者?”
剧本不做大的改动,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邢野在作协外委会工作时,曾陪同一位德国作家去***接受的接见。在此之前,他就德国作家将要提出的问题事先向作过汇报。问邢野:“你就是《平原游击队》的作者?电影写得还可以。但是我提点意见:你这个剧本最后把敌人都消灭了,还把松井打死了,这是把敌人估计得太孬了,敌人并不是那么好消灭的,这是个弱点。”说得对。事实上,我们确实没有消灭日***一个中队,而是消灭了一个小队。父亲说:我为什么这样写?因为我的创作思想中追求的还是“***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认为击毙松井,消灭日寇,一定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对这个问题,过去没有人提出过意见,但是提出来了,可见他是有艺术见解的知识分子。那次还就《平原游击队》电影举例:“比如说托尔斯泰写《战争与和平》,因为托尔斯泰没有参加过战争,他的战争那一部分就写得不够好。”但是即使以前提出了这个问题,我也不能改掉消灭日***一个中队。如果问到你这个意见从何而来,我怎么回答呀?1963年在广州召开的《话剧、歌剧、儿童剧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是被否定的。所以说有的应该改,也可以改,但是我不能改。
我又问父亲,当中将《平原游击队》改成京剧《平原作战》你参加了没有?他说,指定让诗人张永枚把《平原游击队》改成京剧。张永枚的京剧《平原作战》没有写好,上演的京剧《平原作战》剧本是崔嵬改编的,也不算成功之作。而后来公映的彩《平原游击队》却又用的是张永枚的修改剧本。这部彩没有得到广大观众认同,粉碎“”后就不演了。
上世纪,从50到60年代初,父亲还出版过多幕剧《青年侦察员》;与和谷岩(执笔)、孙福田合作的电影《狼牙山五壮士》上演后影响也很大。前几年,我见到父亲的老战友孙福田叔叔,曾问他:《狼牙山五壮士》是和谷岩执笔,为什么把我父亲邢野的名字写在前面?他说,《狼牙山五壮士》是在一篇通讯报道的基础上,通过采访未牺牲的当事人和当地老乡写成的。是我们三人不断研究、讨论、修改,由和谷岩执笔完成的。将邢野署名在前,一来因为邢野已经有了写作电影剧本的经验,并亲自修改过;二来当时他已经有了名气;三来我们是老战友,当时把谁放在前面并不在意。他们三个老战友还合作过多幕儿童话剧《儿童团》、中篇小说《儿童团长》《狼牙山五壮士》。父亲也曾将《***放牛郎》那首歌写成儿童诗剧《***放牛郎》和儿童读物《***的故事》。当然,最广为人知的还是电影《平原游击队》。这部经典电影,是那个伟大历史时代造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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