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阅读史料的过程中我们对一个人的认识往往会随史料本身的评价去评价,这往往达不到对人物客观公正的认识。在笔者看来,应当把人物放到当时所处环境之中,考虑人物内心复杂而矛盾的心理状况,考虑人之常情,这样才能对人物做出全面的评价。本文以对岳珂的认识为例,试说明这一点。
关键词:史料;岳珂;人物评价
岳珂(1183――1243),南宋文学家、史学家,字肃之、了山,号亦斋、东几、倦翁、棠湖翁,相州汤阴(今属河南)人,侨居九江;岳飞之孙,敷文阁待制岳霖之子;历官承务郎监镇江府户部大***仓,知嘉兴府,户部侍郎,淮东总领兼制置使,权户部尚书、淮南江浙荆湖制置茶盐使兼守当涂等。
最初认识岳珂乃是由于其为岳飞后裔。岳飞遇害以后,除其子岳云一同被害外其余子孙均遭流放,而岳珂算是岳飞后人中最为有名的一个。在以前的印象中,岳珂乃是一德才兼备的文人。一则因其著述甚富,传世著作有为岳飞辩冤的《金佗粹编》(28卷,续编30卷),以辨明“公是公非”为目的[1];记载南宋朝野各阶层人物言行的《史》(15卷);考证***治、礼仪制度沿革的《愧郯录》(15卷);汇集岳珂一生书法收藏的《宝真斋法书赞》(存28卷);追想东京盛时的宫词《棠湖诗稿》(1卷);晚年诗歌作品集《玉楮集》(8卷)等。还补注过《三命指迷赋》。另外还有《小戴记集解》、《读史备忘捷览》、《东陲事略》、《西陲奏稿》、《北征》、《续东几诗余》等六部作品已佚。也无怪乎明人黄日敬在《金佗粹编》序中,将岳坷称为“郁然大文儒”[2]。从岳珂朋友那也,也可得知岳珂十分有才气,《漫塘集》卷一一《通领岳侍郎珂》云:“其(指岳珂)后麾节更,仁行如春,威行如秋,及建台京口,当试调趣迫之时,而持之,当事几之际,而治办从容如平日。又知有克乱之才,制变之,欲一见未能也。近者入城之役,乃得再见于今日之间,虽侍席不果,告别不及,若未之,而侍郎不以法从自居,不以道文章自,相予之意,已蔼然着见于承颜接辞之顷,某幸甚。”[3]这是岳珂的一位朋友刘宰所作,文中表达了对岳珂才华极为赞赏之情。《史》卷三《稼轩论词》条记与辛弃疾论词事:“辛稼轩守南徐,已多病谢客。予来筮仕委吏,实隶总所,例于州家殊参辰旦望,贽谒刺而已。余时以乙丑南宫试,岁前事仅两旬,即告谒去。稼轩偶读余通名启而喜,又颇阶父兄旧,特与其洁。余试既不利,归官下,时一招去。稼轩以词名,每燕必命侍妓歌其所作。……余时年少,勇于言,偶坐于席,稼轩因诵启语,顾问再四。余率然对曰:待制此举,脱去今古轸辙,每见集中有‘解道此句,真宰上诉,天应嗔耳’之序,尝以为其言不诬。童子何知,而敢有议?然必欲如范文正以千金求《严陵祠记》一字之易,则晚进尚窃有疑也。稼轩喜,促膝亟使毕其说。余曰:前篇豪视一世,独首尾两腔,警语差相似,新作微觉用事多耳。于是大喜,酌酒而谓坐中曰:夫君实中予痼。”[4]此乃文坛一段佳话,文中岳珂不趋炎附势,大义凛然的形象跃然纸上。二则既为鄂王之嫡孙,出身名门,难免耳濡目染,人格品行自不必说。第三,从他的一些作品中亦有所体现,如他的一首《祝英台近》:“澹烟横,层雾敛。胜概分雄占。月下鸣榔,风急怒涛。关河无限清愁,不堪临鉴。正霜鬓、秋风尘染。漫登览,极目万里沙场,事业须看剑。古往今来,南北限天堑。侍楼休弄新声,重城门掩,历历数西州更点。”[5]气势宏大,风格绚丽,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体现了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底,抒发了一名爱国志士对国势一蹶不振的悲叹和自己空有沙场杀敌的雄心壮志,但苦无用武之地的苦闷,全词写得沉郁而悲壮,既有文采又表达了诗人的爱国情怀。
然而在读了全祖望《跋岳珂传》后对岳珂不禁大跌眼镜。文中说岳珂固然文采出众、学识渊博,同时却也是一个结***营私、搜刮民众的酷吏。先是拿出张端义的奏疏,因其中将岳珂、、定、蔡四人列在一起,说他们“借天子之法,令吮百姓之膏血,外事苞苴,囊[6]”,提出“何居乎倦翁而亦此列也?[7]”之疑问。然后列《徐鹿卿传》、《杜杲传》、《袁甫传》,言“珂辟置酷吏,告以罔民,其”。又言“珂以知兵,召甫奏,珂二十年,焚林竭。珂竟外[8]”。最后得出岳珂“小人”的结论,可谓证据确凿。然全祖望先生在最后又言“其所不至此。抑或色取而行者耶?[9]”同时,岳珂所作《礼记集解》被誉为“卫正叔以后第一[10]”,应该说还是颇有成就。卫正叔之《礼记集说》一百六十卷收入《四库全书》,而岳珂所作《礼记集解》不仅未能收入《四库全书》,也无版本行于今世,现很难查阅。由此看来,从中多少反映了岳珂的学识有所问题,或者人品问题。朱隽嘉在《岳珂行实考述》有言对于岳珂的较高评价,但就有人觉得与其说是对本人的肯定,倒不如说是对岳飞人格的仰慕所导致。邓广铭先生在《岳飞传》中也言岳珂在整理其祖父的史料编写成书时,隐瞒了岳飞的贫寒家世,称其出身于书香翰墨之家;同时臆造了一场子虚乌有的朱仙镇大捷等等。
这些史料有相冲突之处,让人十分费解,以下简略析之。综上,对于岳珂的非议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第一个是在理财方面,说他征敛过度,急功近利,损伤民力,导致“焚林竭”。首先岳珂历次升迁除了家世背景,自然也有***绩出色的原因,可见朝廷对于他的理财之道还是肯定的。但是掌管一方财***乃是要职,他一方面要为各种内忧外患提供足够的财***支援,另一方面还要做到顾惜民力,不能伤及国之根本,可以说他处于两难的境地。在岳珂《玉楮集》卷一《拙妇吟》中有“君不见昨朝县吏踏门阒,杼柚已空盆盎竭。鸡豚指栅索饮壶,掀斧叫嗤妇拙。起来迎门陪笑面,不似娇羞怕人见。今年岁事苦不登,且为当家聊一展。吏嚣不肯怒且诃,大儿门东窥饭箩。藁砧走藏姑诮骂,造饼无面知如何。蹙金芙蓉戏双鸳,绣床一倚会万钱。低头长叹祗自怜,昔者何巧今不然。吏已倦里正醉,泪背人还涤器。明朝欲酒姑勿哗,正恐突隳惊阿家。”之句,卷七有《夏旱三首》,诗中也有“绮罗有目须令见,铁石为心方自宽。欲借玉阶空怅望,救民无术愧空餐。”之语,可见岳珂并非完全不解民间疾苦,但是兴利、增收又是他的职责所在。成也聚敛,败也聚敛,归根结底,岳珂只是在维持统治的工具和平息民怨的替罪羊这两个角色之间转换而已,为了生存,岳珂也是情非得已。那些这方面对他有非议的人,在我看来看到的是他的表面的所为,没有理解到人物内心的苦衷。第二个方面就是他的作品中夸大不实之处,诚然他的作品中对一些敏感问题,例如岳飞与高宗之间的矛盾,采取回避的态度,甚至加以曲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作品保存和还原了许多原始文件和相关记载,恢复了部分的历史真相。但是,我们要联系岳珂的身份,即当时的大环境限制,一方面,对于宋高宗与岳飞之间的矛盾,岳珂不敢也不能直言;岳氏乃是南宋朝廷的臣子,则高宗永远只能是明主,他对岳飞自然从来都是恩宠有加,岳飞之冤狱完全都是秦桧、张俊一二权臣搬弄是非蒙蔽圣主所致。
由此,在我看来,对一个人物做出评价,我们把史料搬出来例证还是不够完美的,我们应该把人物放在具体的环境和事件下,考虑人物的内心活动和人之常情,这样才能对人物进行全面细致的考查,才能对人物做出客观公正的认识。(作者单位:江苏省淮安市清浦区统计局)
参考文献:
[1](宋)岳珂.史[M].北京:中华书局,1981.1
[2]王曾瑜点校《鄂国金佗粹编序编校注》,《重校金佗粹编序》第一页,北京:中华书局,1989:1
[3](宋)刘宰.漫堂集[G]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4]邓广铭先生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出版的《稼轩词编年笺注》卷前有《略论辛弃疾及其词・后记》一文,认为《稼轩论词》条是岳珂为炫示自己受到辛弃疾重视而编造的。南京大学古典文献研究所程章灿有《〈史〉“稼轩论词”条评议》一文,见于《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4年第一期,认为此条确有其事。
[5]《全宋词》卷337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
[6][7][8][9][10](清)全谢山撰.鲒亭集[M].文海出版社,民七十七年(1988).外编卷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