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当外国人谈及中国和中国社会,探讨的内容总是关乎儒家和道家。在如今的中国,几乎少有人提及孔子和老子。近几十年来,世界和中国以如此众多的方式向前发展,而对于中国和中国社会的分析现在通常专注于***治和社会等诸多其他因素。但以我之见,这两位仍是关键人物。在我们如今所见的中国之核心,孔子与老子的幽灵仍清晰可见。
孔子显然是实有其人,至于老子,则没有绝对确凿的证据证实此人曾经存在。而在迄今为止的两干多年中,这两位长袖善舞且互为周旋,这一周旋仍界定着中国人之人格,及中国社会之特征。
这两位及其开创的哲学迥然有异。在一方面,我们有孔子,理性与组织的声音,合理、等级、秩序和克制。在另一方面,我们有老子,道法自然的声音,敌视建设与等级,信奉自然胜过人工。
当我每天看中国新闻,我时常想到这两位,其生命力以如此众多的方式在中国人人性的两极间活泼泼地不断上演。
伟大的中国作家林语堂在他20世纪30年代出版的著作《吾国吾民》中对此二人及其对中国社会及人格的影响自然有大量的论述。他十分看重两极间存在的平衡。对他而言,儒家是基本之积极力量,但他以为,仅此一点还不够。
“孔子的人文主义能否让中国人感到十分充分的满足呢?”他问道。答案是:“它能够满足,同时,也不能够满足。假使已经完全满足了人民的内心的欲望,那么就不复有余地让道教与佛教得以传播了。孔子学说之中流社会的道德教训,神妙地适合于一般人民……但于具有较深邃的天性的人,孔子学说未能深入以感动他。”
尽管道家被定义为消极,林语堂先生也极力推崇中国人人格中道家的那一面。“道家学说为一大‘否定’,而孔子学说则为一大‘肯定’。孔子以礼义为教,以顺俗为旨,辩护人类之教育与礼法。而道家呐喊重返自然,不信礼法与教育。”林语堂写道。
老子对儒家的秩序和组织的诸多元素嗤之以鼻。林语堂以牛奶为例;“一个摩登的孔教徒大概将取饮城市给照的A字消毒牛奶,而道教徒则将自农夫***桶内取饮乡村鲜牛奶,”他说,“谁尝了农家的鲜牛奶,谁会不首肯老子的意见或许是对的呢?因为你的卫生官员可以防护你的牛奶免除伤寒菌,却不能防免文明的蠹虫。”
换言之,儒家开创的秩序与组织是有瑕疵的,而道家以为理性是靠不住的。“故道家哲学乃所以说明中国民族性中孔子所不能满足之一面。一个民族常有一种天然的浪漫思想,与天然的经典风尚,个人亦然。道家哲学为中国思想之浪漫派。”他写道。
我不认为中国人是时时浪漫的,主要是实用主义而非情感主导。谋略比原则重要。但我愿意认为以儒家为正统的中国,道家的方式是真正的本质特征。
“中国人曾被称为实事求是的人民,但也有他的特性的罗曼斯的一面,这一面或许比现实的一面还要深刻,且随处流露于他们的热烈的个性,他们的爱好自由和他们的随遇而安的生活。这一点常使外国旁观者为之迷惑而不解。照我想来,这是中国人民之不可限量的重要特性。”林语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