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智慧”期待您的参与
2011年,《北京教育》“育人经纬”栏目特为班主任开辟一方园地,分享班主任在学生教育和班级管理中的智慧。班主任的智慧体现在哪里?体现在您处理班级建设中一件件小事的过程中,体现在您成功解决一个个棘手的教育问题之后所做的反思和提炼里。班主任、曾经的班主任、未来的班主任朋友们,奉献出您的故事和思考吧,一段时间后,您将收获班主任专业成长的欣喜!
本期“班主任智慧”关注――注重教育过程中的心理学
整整两个星期我都有点郁闷,每次走近班级心情总是忐忑不安。作为孩子们的心理班主任,我打心眼里喜欢他们,恨不得天天跟他们在一起。但是两周前跟我们班郭飞(化名)的一次对话,使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
郭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对知识有着执着的追求,但内心似乎隐藏了很多仇恨。课间闲聊时,我了解到,由于他精力过剩, “小毛病”比较多,小学期间受到很多老师的批评,还将他的各种不良行为报告给家长。而老师的每一次报告,都会引来母亲对他一顿痛打,用孩子的话讲是“妈妈往死里打”。孩子被打之后,会遵守一段时间的纪律,但不久后又违反纪律,于是老师再次告知家长,家长再次痛打,如此反复,形成恶性循环。小学六年级时,他在疼痛难忍之际以自杀威胁家长,自此以后家长对他的殴打行为暂停,与他的关系也进入小心翼翼的状态。父母心怀内疚,孩子保持警戒,亲子关系僵持。
得知此事后,我有意识地跟他保持私人的对话,并且尽可能多地跟他有肢体接触,比如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后背,希望让他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学会跟长辈交往。令我高兴的是,郭飞总是能出说自己的真实想法,虽然有些话让我有点难以接受。
两个星期前的一天傍晚,我跟郭飞说起未来选择高中的标准时,他告诉我,将来我要去的学校,只要不是学心理的老师当班主任就好。作为他的心理班主任,我听了这话,感觉太挫败了。但转念一想,他这么说必有理由,赶忙问他为什么。他说心理学在升学考试中没有什么用,所以想找个主科老师当班主任来提高成绩。
我内心很失望。对于中学生来说,心理学不是主科,没有考试任务。但是心理学的作用岂能仅限于此?人在发展过程中必定会遇到各种问题,你为这些发展做好准备了吗?你的认知、情感和行为都已发展到最高水平了吗?你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做好准备了吗?能够达到自我实现吗?我想反驳他,但考虑到他的个人情绪问题,我压抑了这种想法。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依旧关注郭飞的举动,一方面因为他的童年经历让我对他产生怜惜之情;另一方面听他说心理学无用以后,我特别想对他的情感和人格进行干预,想证明点什么。这是后来我对自己的分析,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这些。可怕的是,越想证明什么,似乎越挫败,因为我在心里觉得自己的价值受到了挑战,这种想法投射到郭飞的言行中,就越来越觉得他对我不够尊重。但是我对他的这种感觉,又不能轻易说出口来,因此对我来说,每次进班看到他,总觉得是一种煎熬。与此同时,他的各种小毛病也开始出现了,思维活跃的同时也开始“行为活跃”,自习课上有时候下地行动,或大声问问题,每次都引发一阵骚动。我不免批评他,如此反复几次,再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似乎比以前更蔫头搭脑了。我觉得他似乎又回到了最初来到班里的样子,不和我说话,不看我,也不反驳我,似乎整个身体都储存了愤怒的力量。
两星期后,他的情绪终于爆发了。课间操排队的时候,郭飞和同学打闹,***体委员制止,他仍不停止推搡行为。我走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就批评了他。他不说话了,吊儿郎当地站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质问他为什么不能遵守纪律,他不吱声。我又追问:“你觉得自己有错误吗?”他还是不说话。问学生话他不回答,这是对教师的挑战,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我又一次质问他,他梗着脖子,和我僵持了好一会儿,忽然眼圈红了,说:“你知道吗?他们在后面推我,我才转身去推他们的。你为什么只说我,不说他们!”说着他就流下泪来,非***屈的样子。接着他又说:“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很多次了。凭什么你们都是只说我,不说他们?”言下之意是我冤枉他多次。
从他开始诉说委屈的那一刹那间,我对他产生的那种纠结的情绪突然消失掉了。我忽然明白了,我一直要求他回应我的情感,是因为我一直企***控制他。我自问可以真心待学生,不求回报,但在潜意识里我依然对他有很多要求,要求他对我亲密,要求他给我同样的回报,因此当他不能做到这些的时候,我内心里的紧张不亚于他内心的紧张。
显然,在这样的师生关系中,发生了移情和反移情的现象。精神分析理论认为,病人可能会对***师产生一种情绪,这种情绪表明个体处于过去某种情绪冲突中不可自拔,其中最为常见的是针对其父母一方或所爱的人的情绪冲突,这种情绪反应被称为“移情”。相似的情感也同样会出现在***师对病人的反应中,被称为“反移情”。反移情是指当***师有时会对病人产生的一种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情绪,那是因为他把病人感知为类似于自己过去生活经历中的某个重要的人了。陷入移情和反移情的双方会过度关注对方的反应,或者对对方哪怕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或表情做出主观臆测。移情可能是积极感情的转移,也可能是消极情绪的转移,每一次猜测都是一种折磨。
郭飞对待我的情感体验和对他父母的体验相似,他既能感受到我对他的爱护之情,又能感知到我对他的高要求。当我对他进行批评的时候,他经常感受到委屈,这种委屈不是或者不全部来自于我的批评,更多的是他以前情感生活遗留下来的部分。由于以前的老师都相当严厉,他没有机会倾诉,在与我这种相对宽松的关系中,他开始愿意敞开心扉,一股脑地将负面情绪宣泄出来。而我对他也有复杂情绪。一方面他对我的挑战让我颇受伤害,而且作为一个新教师多少有点无所适从;但另一方面,考虑到他的家庭情况,家里人对教育几乎一窍不通,这些年里全靠孩子一个人在奋斗,对他又不免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于是,我就把他不好的行为引发的我的愤怒全部压抑掉了。但是,情绪这种东西,积攒在那里全部是能量,早晚有一天是会爆发的。
当郭飞流泪并说出自己的委屈以后,我跟他道歉――老师如果冤枉过他,跟他道歉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同样也批评他:***体委员要求大家安静以后,所有的人必须遵守纪律――规矩面前,人人平等。我又跟他说:“说实在话,班里这么多孩子,期望老师每一个都关注到,每一件事情都知道首尾,我觉得是有困难的,但是老师以后会尽量查明事情真相再作处理,今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也要主动帮助我,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好吗?”他轻轻点头。
移情和反移情在师生关系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当我们都彼此坦诚相待、彼此都审查自己的行为时,或许我们可以更从容而智慧地对待师生关系。郭飞和我的关系问题暂时告一段落,但是我知道要帮郭飞进入最理想的状态,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孩子的心是敏感而美好的,今后,我要更谨慎地处理和每个孩子的关系,尤其是像郭飞这样在情感上受过创伤的孩子,更多去倾听,更多去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