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茵纳斯弗利岛》是叶芝写于1890年的一首诗。本文运用新批评中“张力”的相关理论,对《茵纳斯弗利岛》就“外延”与“内涵”两个层面进行分析,剖析其内在张力,继而对两个层面的关系进行论述,探讨在“张力”理论下此诗展现出的更加深刻的意义。
关键词:《茵纳斯弗利岛》;张力;外延;内涵
Abstract:“The Lake Isle of Innisfree” is a poem wriiten by Yeats in 1890.In this essay,,the poem will be examined under the theory of “tension” .The “extension” and the “intension” of the poem will be analyzed alternately,and the tension in this two levels will be explained.The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se two levels will also be discussed in order to explore the more profound meaning of the poem.
Key Words:“The Lake Isle of Innisfree”;tension;extension;intension
中***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6X(2013)08-0000-02
一.引言
“张力”(tension)是由新批评理论家艾伦・退特提出的,他把“外延”和“内涵”看作构成诗歌的两个基本层面,而张力就是从两者中,和两者配合与冲突的作用下产生的。从词汇意义上看,“外延指‘适合于某一概念的一切对象’,内涵指‘反映于概念中的对象本质属性的总和’。……(退特)把外延作为诗的意象之间概念上的联系,而内涵指的是感彩,联想意义等”[1]。“外延”是诗歌语言肌理,是诗呈现在读者眼前最直接的画面,“内涵”则是隐藏在“外延”下的情感、哲理、美感等。一首好诗的“外延”与“内涵”都要丰富饱满、意味深长,两者的结合不能过于拘谨,也不能放任无度。虽然退特强调诗歌“外延”的丰富性与“内涵”的宽泛性,但他更重视的是诗歌的整体效果和逻辑性,即在一首诗中,诗歌的语言和意义是否构成有机的整体,意象之间的联系是否符合逻辑。
退特对好诗的评判十分严格,每一个意象,每一个选词都要纳入到考察的范围之内:“好诗的每个短语都经得起细密的推敲,它本身就是抵御我们嘲弄的保障”[2]。不过在这样的标准下,《茵纳斯弗利岛》仍不失为一首好诗。在诗中,通过对想象中的“岛上生活”的细致描述,叶芝表达了他身处喧嚣尘世时对田园生活的深深向往。
二.“外延”层面内的张力
按照张力理论,“外延”层面的张力主要体现在语言的整体效果以及意象的联系上。语言风格应前后一致,具有一气呵成的美感。意象既要连贯统一,又要别出心裁,包容诸多意义以给人遐想的空间。
《茵纳斯弗利岛》的格式严谨,韵脚和一些言语的重复给读者以往返回旋的印象,“and” 的多次出现也表达了诗人迫不及待的心情。整首诗语言平实,风格一致。在意象的选用方面,“泥巴房”、“芸豆架”、“蜜蜂巢”体现了农家生活的怡然自得,幻彩宁静的大自然也彰显出诗人对田园生活的喜爱之情,而尘世的嘈杂被诗人用心灵深处的湖水声盖过,世界因此蒙上梦幻的光辉。这一切似乎都完美无瑕,但仔细研读之后,其背后隐藏的矛盾和冲突也显现出来。
本诗最明显的对立元素是现实与梦境,它们构成了诗中第一个张力。诗人多次用“I will”和“I shall”这样的将来时态重复自己的计划,也用“there”来称呼梦境中的天堂,这说明他以一个 “局外人”的身份描述岛上的生活。他似乎永远被困在“起身”前那一刻,并没有把“there”变成“here”。虽然诗人并未详细描述现实的恶劣,但读者能在脑海中形成喧嚣、冷酷、失衡的画面,从而与梦境形成强烈的反差。梦境与现实是两个力,读者的注意力在这两个端点间游离不定,稍稍偏向一边就会受到另一个作用力的牵扯,从而感受到诗的张力。
在对“动”与“静”的描写中,诗人别出心裁,采取“以静写动”,“以动写静”的方法,场景更加多维立体。一般来说,第一节中造房子和劳作应呈现动态的场景,第二节写的是天气和景色,强调的是“安宁”的氛围,应采取静态的景物描写,但叶芝反其道而行,第一节展现的是几个静态的画面,诗人对劳作的过程轻描淡写,甚至故意避开。在建房子时诗人没有描写建房子的过程,只是强调屋子存在于岛上的状态。之后诗人也只提到“have”豆行和蜂巢,并未用动词描述对它们的耕种养育。第二节中,“drop”一般表示物体的快速下降,但是诗人把“peace”化为一件具体事物,并在“drop”后加了“slow”这个词,给人反差和新鲜感,使“peace”显得轻柔而庄重。之后的两行展现了岛上早中晚及午夜的景象,场景迅速变更,却毫无突兀之感,因为“drop slow”的张力弥漫到后面的诗行,“drop”在岛上都显得缓慢,那读者就自然拉长了各场景之间的时间,所以岛上的生活依旧显得悠闲。在第一节中,诗人对动与静进行这样的处理是为了不让劳作的辛苦影响到他对梦境的遐想,第二节中诗人以动写静是为了让岛上的生活不至于因为宁静而显得单调,动与静这一组对立的概念在这两节中摩擦碰撞,最后达成一致。静消弭了动的锋芒,动也为静增添了活力,从而形成了独特的张力。
三.“内涵”层面内的张力
在内涵层面,诗人的情感张力首先表现在情绪变化中。表面上看,诗人的情绪起伏不大,但细微之处还是有波动的痕迹。从用词来看,第一节向第二节过渡的过程中,表示急切心情的短音越来越少,最后“bee-loud glade”成为第一节的结尾,似乎诗人慢慢沉入幻想世界,越来越心平气和,在第二节中,诗人用了更多长音和柔声的词,如“peace”“slow”“glow”等,在听觉上烘托出了雅致宁静的环境。第三节,诗人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但是少了开始的急躁,长短音错落有致,显得更加沉稳。这说明诗人在写作过程中,心情从急迫转向宁静,再到沉稳,诗由此层次丰富,但同时衔接转换自然。前后的情感变化既符合人的心理机制,又为读者呈现出情感变幻之间的张力。
诗人长期处于起身离开的冲动和滞留状态之中,这突出了情感的张力。第一节中的“will”表明诗人将要起身,但是还未起身。诗人先是表明要“arise and go now”,接着 “and go to Innisfree”,第一个“go”表现了诗人对现实社会的厌倦,为“离开”,似乎虽然诗人还未想好去哪,但他决定要离开当下,第二个“go”则是“去……地方”的意思。诗中很多地方都表明诗人想去岛上,但即使“日日夜夜”都听到湖水的声响,他却依然被困在现实,这说明他酝酿已久的计划始终得不到实施。读者可以看到诗人的意愿,但也只是看到他多次重申意愿而没有付出行动,以至于而第三节的“I will arise and go now”使他似乎只是一个空想家,而不是实干家。对一件事情计划的太过详细,有时反而会被计划的周密消磨去兴趣和信心,失去当初那一刻的激情与勇气。诗人把岛上的生活的细节都幻想了一遍,但是他的心情却慢慢由激动过渡到沉稳,当理性和细致审慎占了上风,梦想反而更加难以实现。诗人内心焦灼,现实残酷而梦境美好,但是他越是细想,越无法抛下一切去过梦想中的生活,这就是人性中矛盾的一面。这样的矛盾所造成的张力是每个人都经历体会过的,引起读者的共鸣,增添了诗歌的惆怅和无奈,也赋予了此诗更深刻的内涵。
四.两个层面间的张力
“诗的意义既是内涵与外延的统一,又是内涵与外延之间的互相游动。”[3]在好诗中,“外延”和“内涵”既是统一的、相互依存的,又是对立的、相互排斥的。只有通过包含语言与意象系统的“外延”,“内涵”才得以成形和存活,而只有通过读者对诗歌的“内涵”的思索,才能赋予“外延”灵魂和生命。但是,“外延”和“内涵”有时并不一致,它们甚至会在“反讽”、“悖论”等诗歌技巧的运用下针锋相对,走向两个极端。它们的对立冲突加强了张力效应,诗的意义也随之变得更复杂。
表面上,《茵纳斯弗利岛》是一曲和谐的田园颂歌,但“事物的静态是诸种力制衡的结果,没有绝对的静态,事物存在的任何一种状态都是力之间的一种冲突样态”[4]。同样,这首诗中的静止与宁静只是幻像,是各种力量相持相抗的结果,主要来讲,依旧是现实与梦境的抗衡。
诗人以“浪漫主义者”的口吻来创作这首诗,但是在他也清楚的用理性目光看到梦的不可实现性。虽然他热爱自然,希望能去岛上生活,但当时爱尔兰处境艰难,他不愿抛弃自己的祖国而独享安逸。他把岛上的生活作为憧憬和寻求宁静的方式和发泄不满的渠道,而并非可实现的理想抱负。
根植于梦境本身以及人性之中的悖论也是叶芝未追求梦想的原因之一。正如刘旭光所概括的:“正是张力让事物成为一个整体,它有一种聚拢的能力,它是一种既肯定又否定的力……肯定的力是占主导地位的,因此相对立的力才会在对立中收缩在一起,结为一个整体……否定的东西尽管相互对立着,却又撕扯不开,反而聚为一团”[5]。这里张力是指由一事物具有的双面的特质相互冲突,同时也相互聚合而产生的力,即悖论的张力。梦境的肯定的力在于它的美好,而否定的力则在于道路上的障碍。一方面它使现实在对比之下拙劣不堪,另一方面它的美好却又给人心灵上的慰藉,人反而会提高对现实的容忍度。而且对某些人而言,梦在实现前才有价值:一是因为人们已经习惯了把它作为梦境去遐想,就像神灵一样汇聚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感,二是因为很多人都知道梦境只是在脑海中美化了的生活,若真正付诸实践,到最后发现一切没那么梦幻,反而会失去一份美好:与其遭遇幻灭,不如沉浸在幻想之中。整首诗就是建立在这样一个悖论的基础之上,从而散发出持久的魅力。
五.结语
虽然《茵纳斯弗利岛》是叶芝早期的作品,但是在“张力”理论的角度之下,他对文字的处理,对意象的选择以及对内涵的拓展都完成的恰到好处。而就张力理论而言,张力既是一个客观的存在,即诗人在诗歌中对各项对立统一的因素的糅合与应用,外延与内涵层面的交融和排斥,同时也是一个主观的评判,在不同的年代、思维方式与人生经历下,读者对一些诗歌的阅读体验会有所不同,评价也会大相径庭。所以诗只有和人性中最长久、最永恒的部分联系在一起,才能经久不衰。
参考文献
[1] 赵毅衡编选.《“新批评”文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108.
[2] 退特,艾伦.《论诗的张力》,姚奔译,《“新批评”文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112.
[3] 赵雅妮,刘海:新批评“张力”说的再阐释[J].《邢台学院学报》1,23(2008):37.
[4] 刘旭光:《文艺中“张力”概念的精神实质及其限度》[J].《文艺理论研究》2(2008):92.
[5] ibid:94.
作者简介:邹天雨,女,华中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11级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