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是一种特殊的文学体裁,它的短小精悍不同于小说的长篇大作,它的通俗易懂甚于诗歌的华丽与晦涩,它的微言大义有别于散文的平铺直叙;它下为儿童枕边之物,上为成年人之警世恒言;它源于古代,延续至今,是最古老、最独特的文学体裁。
众所周知,十七世纪的法国是一个崇尚理性的时代,布瓦洛在路易十四时期发展了一套完整的从内容到形式都为绝对王权服务的古典主义文学理论。在 此指导下的文学不是歌功颂德,就是主张个人服从义务,感情服从责任,整个文学局面显得教条和死板,缺乏生机。《拉封丹寓言诗》的出现犹如一股清泉、一朵艳 丽的奇葩及时浇灌和点缀了这个死气沉沉的文坛,使十七世纪的法国文学顿觉活力和清新。
让・德・拉封丹出生于1621年,1695年去世。他一生中写过颂歌、故事诗、喜剧和小说等,但都没有产生什么影响。惟一给他带来了文学声誉,奠定了他在后世的经典作家地位的作品,是他的《寓言诗》(共12卷)。他的寓言诗,与伊索寓言、克雷洛夫寓言诗一起,构成了世界寓言作品中的三座丰碑。
拉封丹出生在法国香槟地区的蒂埃利堡。他人生的前三十年,几乎都是在家乡的森林水泽间度过的。这个绿树成荫、空气清新、鲜花点缀、充满诗情画 意的法国小乡村培养了诗人独特的气质。他热爱大自然,喜欢自由、恬静的田园生活,崇拜荷马、维吉尔、贺拉斯等大师作家。这儿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给他灵 感,给他创作的活力。聆听他的故事,品味他的人生哲理,时时刻刻让我们感受到质朴的气息,万物的生机:芦苇在轻舞飞扬,橡树在轧轧作响,老鹰在空中盘旋, 细腰蜂在嗡嗡歌唱……月光下的枞树林,印着倒影的沼泽和池塘,狐狸和田鼠出没的小路,狮子和豹子散步的山冈……动物们走过后留下的蹄印,栗子成熟后散发的 芬芳,秋日里小乡村干草的气息……所有盎然生机的景色都魔法般地被装进了他的“寓言包”里。难怪大作家巴尔扎克认为童年时代对于法兰西大自然美景的了解, 就是从阅读拉封丹的寓言开始的,也因此他把拉封丹称为“大自然的诗人”。
生于大自然,长于大自然的怀抱,拉封丹说到底是一位“乡土”诗人。他的前期寓言诗最接近人民,赞扬劳动者的优秀品质,对权贵法官的的伤风败 俗、教会人员的欺诈贪婪,拉封丹都刻画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慢慢读来,对上层社会的唾弃与鄙视,对下层人民的同情与喜爱之情油然而生。同时,作为远离尘 嚣的作家,他冷眼俯瞰社会,看到了形形的人物和杂色风尘的大千世界,因此作品里出现了虚拟的天神魔鬼、真实的士农工商、王侯将相、贪官污吏,涉及了五 行六作、三教九流共486个人物形象。下起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上自达官贵人的骄奢***逸都可在《寓言诗》中窥见。可以说,它的包罗万象好比一部拉封丹时代 的《人间喜剧》和《一千零一夜》,十七世纪的法国风土人情跃然纸上。
草是法国的草,青蛙是法国的青蛙,然而由它们编织成的故事大多是古希腊、罗马的。比如《乌鸦和狐狸》、《狼和小羊》、《狮子和老鼠》等都取自 《伊索寓言》,还有的来自古罗马寓言家斐德鲁斯、古代印度的《五卷书》以及波斯的《智慧之书》等民间讽喻故事。不过,学习中有借鉴,借鉴中有创新,拉封丹 善于改写、加工和“再创作”。每一则故事都精心“设计”。他把诗歌和寓言相结合,创造了一种新的寓言形式。加工细节,扩展情节,补充对话,夹叙夹议,演绎 别致寓意,用“新瓶”装“旧酒”,既简练集中,又富于戏剧性,既让人们不陌生,又给人们耳目一新的感觉。同样的故事,《伊索寓言》简洁中见内涵,《拉封丹 寓言》生动中见韵味。读者读到的每一篇故事,领略到的不仅仅是其中的真谛,更欣赏了拉封丹的艺术才华,自由的诗体、和谐而富于变化的音韵,鲜活的动物形 象,跌宕起伏的节奏,清新的民间谚语,激烈的唇***舌剑,让人犹如享受盛宴,酒菜早已下肚,却余味无穷。他无愧于“世界上第一位真正的诗人寓言家”的称号。
遗憾的是,拉封丹的后半生一直生活在达官贵人的庇护之下,他先后投靠过财***总监富凯・奥尔良公爵夫人、德・拉・萨布里也尔夫人、银行家之女安娜・德尔瓦。由于热衷于名与利的追求,他渐渐地疏远了自己的阶层,渐渐地剥离了自己的那一份纯朴而变得爱慕虚荣,屈于富贵,献媚教会,使思想不免有所低俗 和缺少人民性。因此,《寓言诗》里也存在着糟粕,待于去芜存菁,待于读者自己的辨别能力。
“法国人一般都能背几首法文诗,假如只能背一首,那这一首诗肯定是拉封丹的寓言诗。法国家庭一般都有书架,据说有书架就有拉封丹的寓言诗。”《拉封丹寓言诗》是属于法国人民的,然而更属于世界人民。它如今已跨越国界,走遍全世界,走进家家户户;它不仅仅是儿童的牛奶,青少年的快餐,也更是成年 人的佳肴,老年人的夜宵;它被制作成各种各样的版本(儿童读物、画册、邮票、明信片、动画片等)、翻译成多种语言畅销于世界各地,影响力和教育作用至今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