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鲁迅在九十多年前用过的题目,当时他对“大模大样”用这九个字,进行过一番阐述。时间过去近一个世纪,现在的“父子问题”仍值得剖析。我做过教师,也是一个父亲,想就眼前见闻,也用这标题,说点心以为然的感受。
身边,有这样做父亲的――12月28日,常州刘某得知儿子在学校被老师罚坐在黑板前,感觉很不爽,到学校找到惩罚儿子的老师,让老师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向孩子和家长下跪道歉。刘某还让老师写下承诺书,承诺主动赔偿两千元“诚意金”。威武与蛮霸之下,年轻老师下跪赔钱,泪流满面。
这种野蛮父亲,不是孤例。此前,媒体报道,湖南省郴州市教师何海滨批评学生,被家长当着上千学生的面从升旗台拖至办公室,后来家长还通过权力施压,对何老师实施多项处分,公开向学生与家长道歉,直到把何老师逼到挥刀自残,住进医院。这种父亲,在校园,让教师跪着;在社会,更想让弱者跪着。他们以为,让别人在孩子面前跪下去,孩子就能成为站直的人。
重压之下的教师,很多已在跪着教书,因为失去了***思考与自由精神。这种教育的事,都推给制度或学校,也是有偏失的。最近,还有个很受关注的话题,叫“男孩危机”,是说现在男孩多比不过女生,不仅学业落后,还缺少社会公认的“男子气概”,姿态和外观更有女性化表现,“男孩阳衰”的重要原因,就有“父亲榜样缺失”。
面对别人,高高在上,盛气凌人,这是哪种父亲榜样?说白了,不过就是精神矮化与人格低下的展示罢了。男人只要愿意,都是可以练出一身肌肉的。舍得花几个钱,在街边拉几个二愣子,也都能装黑社会去吓人。但这种大人的生活模型,耳提面命的,不只是别人,更多还是自己的孩子。这样的父亲,在捆绑别人的时候,首先勒死的,可能就是自己孩子的未来。
我做父亲之后,看过很多关于“亲子”的书籍,明白在孩子面前,绝不是简单地进行“站”与“跪”的选择,绝不能简单地将孩子当着“缩小的成人”。做父亲,必须是要用心“蹲”着,去体察孩子那个年龄段的内心世界。鲁迅那篇《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给我冲击最大。闲时,总会拿过来,反复研读。我们这代人,错错落落,跌跌撞撞,心里中了太多旧习惯旧思想的毒,身上沾着太多新社会新时代的污。很多时候,甚至难以摆脱末世情结的一次次侵袭。最为清醒的,也如鲁迅所说,“子女是即我非我的人”――从我分离,走向***。也就是说,做父亲的天然使命,就是让子女获得真正的***与***。
“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此后幸福地度日,合理地做人”,鲁迅这句话,一次次濡染过我的内心。只要了解他所说“黑暗的闸门”的典故,就明白那是《说唐》里一位绿林好汉撑起来的,为了让英雄们冲过隋炀帝放下的千斤铁闸。人救了,闸门沉重,好汉即成肉泥。其实,这个喊出“救救孩子”弱瘦矮小的男人,用“黑暗的闸门”比喻在残酷现实包裹之下,觉醒的人们,哪怕牺牲自己,也应先***了自己的孩子。救出孩子,也就救出了中国的未来。在应试教育盛行的当下,在当前人才评估窄化的体制下,救出孩子,更是每一个父亲的责任。
想必,现在那位让教师下跪的父亲,要比鲁迅雄壮威猛多了。甚至在同类眼中,也会觉得他是一条好汉。四肢发达是好事,但头脑简单就很难说了。当好一个父亲,在今天,仍然是极其要紧的事,更是艰苦困难的事。遗憾的是,我们现在很多父亲,要么不在场,要么只会露肌肉。这样的父亲,本身就是沉重的黑暗,又哪里可能肩住黑暗的闸门,让孩子到真正光明的地方去呢?
【选自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