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我和老K从婚姻登记处领了两个小红本。他仔细看着那上面的照片,我们俩有些痛苦地微笑着。半晌,他说:“真傻!”
昨晚,出差在外的老K打来电话,问:“大猫好吗?”“好。”“她爷爷奶奶好吗?”“好。”“你爸你妈好吗?”“好。”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问:“你好吗?”
我们聊了半个小时的家长里短后放下电话,我脑子里只留住了那3个字――你好吗。忽然,就像在箱底的大衣口袋里发现一沓钞票一样,意外之喜充满心间――我和老K已“鬼混”10年了。
温暖
我和老K毕业于同一所大学。12年前的某个下雨天,我们在校园里不期而遇,两只落汤鸡互相理解地笑了笑。忽然,他张开一只巨掌,撑在了我的头顶。
若干年后的一天,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个被遗弃的女人忧伤地回忆恋爱时的甜蜜。合起杂志,我走到正投入地玩挖坑游戏的老K身边:“你还对谁做过那种事?”“什么事?”“你这只魔爪还给谁当过雨伞?”
很不幸地,这个“禽兽”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我是说,他一点儿也不记得曾经给我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
折磨
7年之痒的说法并不准确,如果你的婚姻已经经受了7年以上的考验。有可能在第一年你就开始发痒,也有可能到第8年还相安无事。这20%在于你的努力,80%要看运气(如果对方天生是个混蛋,那么100年的努力也只是徒劳)。
我和老K在为中国人口添加了无足轻重的一笔之后开始发痒,大猫的出生打乱了我们的生活,她使我们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生活永远成为了回忆。
“把尿布拿来!就在那儿,在那个粉色盆的下边。还没有看到?你这个笨蛋!”
“给我奶瓶,给我奶瓶!我再说一遍,给我奶瓶!你把电视给我关上!”
“你为什么要去?跟谁一起去?什么时候回来?你让我一个人弄这只猫,你休想!”
那是大猫出生第一年经常会发生的事情。在我无数次的咆哮之后,老K像一只驯服的松狮犬,从不争执。直到大猫4岁以后的一天,我狂笑着回忆他当年的愚笨,老K一边盯着电脑上的股票走势,一边微笑不语。他等我渐渐平静下来,忽然看着我,说:“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恋爱时一样可爱。在你发疯的时候,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不同爱好
老K学的是计算数学专业,现在是一家通讯设备制造商的高级工程师,能写出几千行几万行的计算机程序。
他还酷爱历史,我们的书架上一半的书是历史文献,另一半是恐怖小说。它们充满了悬疑、凶杀和血腥――那是我的。
老K还有300多张爵士CD。在最初他买回来的那些CD里,大多是我不太适应的哼哼唧唧的歌曲,但后来的CD更多的是爵士钢琴、小号、萨克斯和黑管,它们引起了我的注意。“这黑管好听!”有一天,我告诉他,“确实好听。”
他很高兴,每次获得我的赞同都会使他意外而高兴:“你总算开化了。”
“我们可以学这个。等老了退休了,你学萨克斯,我学黑管,好不?”
“那东西都很昂贵,”老K迟疑着说,“我们可以学习吹口琴。”
战争
婚姻中的战争,一般是为了一张没有铺平的床单、一顿该由谁做的晚餐,或者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它们日积月累,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如果你任由它变大,最终可能会被它压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生堆火,融化它。
我和老K是在最近才真正学会了何时生火。以前,我们常在争执面前像个无知而倔强的孩子。我们不崇尚暴力,但10年的经验告诉我,冷战更可怕。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讲过一件事,正是它使我突然明白了婚姻的意义。
有一天,我在晚饭后给自己和老K分别沏了杯茶,然后去收拾厨房。等忙回来,发现老K在上网挖坑的时候把我那杯喝完了。我们的杯子是各自分开的,我的印着小熊的***案,老K的印着猴子。
“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喝你自己的?”
老K吃惊地看了看杯子:“哦,不过那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你已经坐享其成了,还得寸进尺!”
你发现了吗,婚姻中的战争常常就是为这些该死的小事情开始的。我承认,这次战争是我发起的。但有时是他。这主要取决于谁当时的心情更糟。
“行了,我给你再倒一杯去,我的你的不都一样吗?”
“就是不一样!”我恶狠狠地说。
这时,我们正在床上玩积木的4岁的大猫忽然高声叫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跟他结婚?”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
老K这周就要回家了,他在电话中说这次出差很辛苦,脸上晒掉了一层皮。我想那倒不要紧,他的脸皮足够厚,禁得起掉好几层。
(幽幽谷摘自《武汉晚报》风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