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0日10时25分,著名相声演员马季因心脏病突发去世,终年72岁。随着他的离去,相声界的一个时代也慢慢垂下了大幕。在长长的送葬队伍里,人们看到了一张最为悲痛的脸,是他――中央电视台名嘴、与窦文涛、崔永元合称为中国“脱口秀三驾马车”之一的马东。然而,许多人不知道,马东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马季的儿子。
乱世父子情,姗姗来迟的“爸爸”
1968年12月25日,对于西方人来说,是个喜庆的日子。正在北京某农场“改造”的马季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这天下午,他收到来自哈尔滨的一封电报,从电文上得知,儿子出世了。而他这个当爹的,此刻却偏于一隅,无法守候在妻子床前。马季就这样枯坐一夜,望着东边破晓的太阳,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儿子,就叫马东吧。
那年马季34岁。早在马东出世前,马季就被打成反***,成为重点批斗对象。为防万一,马季将怀孕的妻子于波送回原籍哈尔滨。经诊断,于波胎位不正,血压偏高,严重营养不良。多亏年迈的岳父岳母四处奔走,请来一位***区的老专家保胎,方得大小平安。马东出生后不到60天,惦记丈夫的于波决定动身回京。那时,从哈尔滨到北京要坐30个小时的火车,为了怕冻着孩子,于波给孩子裹了十几层被褥。
马季从造反派头头那里求爷爷告奶奶请了半天假,跑到火车站,将老婆孩子接回家中。才一进门,马季忙不迭地打开“腊烛包”,只见左三层右三层,抽丝剥茧,仍未见儿子“真身”。一直剥了十几层才见到瘦小的儿子,身处逆境的马季仍不改幽默本色,笑着说道:“枣核啊,这么小?”当时就把妻子给逗乐了。
待到马东上小学时,父子终得团聚。马季每天都去北京育民小学接送儿子,心里像蜜一样甜。那时,马东总被老师们叫做“小马季”,班里的同学有时会莫名其妙地讨好他,塞给马东半块点心一块糖什么的。班主任老师也想为培养“二世马季”做点什么,大会小会上,总是鼓动马东给大家讲个故事,表演个小节目。马季听说后,不禁产生一丝隐忧。少小离家独自谋生的马季,半生多舛,深知一个人***谋生、***思考能力是多么可贵。他不想让儿子自小受到自己名气的荫护,被自己的思想左右。马季特意跑到学校跟老师讲:“还是不要硬性地培养马东,看孩子自己的兴趣爱好吧。我尊重孩子的选择!”这种教育孩子的观念,在当时还是十分前卫的。
大洋两地情,洒向地球仪的父爱
1983年4月,马季买了一辆天津大发,成为圈儿里第一位“有车一族”。朋友们调侃马季说:“把钱存着娶儿媳妇多好!”马季摆摆手说:“让儿子自己混去!”马东也想过过车瘾,怎奈年纪太小,边儿都摸不着。那时马东心里就埋下了种子――“自己混去!”
1986年,马东已经18岁了,学习微机专业的他,感觉前途有些迷茫。虽说自小生长在曲艺世家里,谈笑有大腕,往来皆笑星,爸爸却从未向他传授半点相声“秘籍”。有时姜昆来了,马东想听一耳朵,结果被爸爸轰出去。马季常对人讲:“马东就不是说相声的料!”马季常对儿子说,自己长年反复做着同一个恶梦――他跟赵炎两个,站在舞台中间,下面是黑鸦鸦的观众,不论两个人如何起劲儿地说,台下观众愣是不乐。每每马季汗漓漓地醒来,他都会对自己说:“打死我也不能让儿子再干这个,太苦了!”文艺这行饭是吃不成了,微机行业当时尚处萌芽状态,马东有点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正在这时,马东一个在澳大利亚留学的同学说,那边特别好混!马东不禁心中一动。闻听儿子想出国,马季第一个感觉是――儿子有出息,这事儿一定要帮!临行前夜,马季为儿子题写了一副字,
到了澳大利亚,老天似乎想要考验一下这个18岁少年脆弱的神经。一下飞机,马东遭遇的第一道难题是――接机的朋友“失踪”了。马东那点可怜的英语底子让他彻底找不着北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没有一个人帮助他。离开了爸爸的庇护,他像一只失群的小雁,世界逐渐呈现出冰冷的一面。当接机的朋友出现在候机室时,马东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接下来的几年里,马东半工半读,尝尽了异国的冷眼和人生的辛酸。但马东生性要强,对家里一直报喜不报忧,总是在电话里对爸爸妈妈说:“这边的驼鸟肉也蛮好吃的,我都吃胖了……”那时,马季经常四处“走穴”,腰包渐渐鼓了起来。可马东经济再拮据,也不想向爸爸讨要一分生活费。一天,马东发现了一个“财路”,悉尼有一种皮包作坊,专门以袋鼠皮做原料,生产女式手提袋。这种皮包柔软温和,非常畅销。本地人却不愿意从事这份工作,因为在生产过程中,那种刺鼻难闻的味道让人无法忍受。为了生存,马东决定试试。那时,马东天不亮就被闹钟吵醒,打仗似的迅速穿上衣服,抹把脸就往火车站冲,只为赶上头班车,下了车还要徒步走上一个小时才能赶到皮件厂。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生活算是稳定下来了,可马东仍旧生出一种失落。
25岁生日那天,马东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他突然问爸爸:“您25岁时在干嘛呢?”马季笑呵呵地对儿子说:“爸爸那时早就名满天下了,那年爸爸创作了著名段子《找舅舅》,走在街上,到处都能听到这段广播……”马东撂下电话,跑到楼下买了一打啤酒,走到悉尼海边,坐下来喝了一瓶又一瓶,然后把空酒瓶一个一个扔进海里,仍然无法驱散内心的惆怅。
而大洋这边,马季对儿子是没完没了的思念。父亲对儿子的情感,总是默默隐藏在心底。有时妻子以为马季在闭门搞创作,推开房门一看,只见马季抱着家里的地球仪,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丈夫说的是:“儿子哦,把老子忘了吧,也不来个电话……”那以后,老两口就添了个“毛病”,经常坐在一起,一边转着地球仪,一边盯着南半球的悉尼,一边回忆着马东童年的趣事。这成了老两口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两代名嘴情,父子携手新长征
大学毕业后,马东先后在几家跨国公司就职,每天的薪水超过爸爸一个月的工资。同时,他也拿到了澳大利亚“绿卡”,过上了体面的生活。但他仍旧觉着生活中缺点什么。一天,马东在电视上看到胡瓜主持的综艺节目,立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忽然想起冯巩说过的一句话:“马东,你小子早晚干我们这行!”马东有种感觉,父亲的DNA在自己身上躁动,自己最终还将回归文艺界。
1994年,马东毅然回国,进入北京电影学院深造。在校期间,马东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一边学做节目策划,一边客串做主持人。一次偶然的机会,时任湖南电视台台长的曾凡安来京,无意间提起他们正在策划一档谈话栏目,马***然兴致大发,自动请缨到湖南电视台做主持。临行前,马东对爸爸说:“我现在去做主持,也吃‘开口饭’了,但我不想沾您的光,我们俩在媒体面前,谁也不要提谁!”马季一听挺高兴,踢了儿子一脚:“臭小子,别人五人六的,做主持人算个啥!”
马东在长沙工作期间,经常能接到爸爸的电话。在电话里,马季会婆婆妈妈地指导儿子,什么站姿不对了、吐气不对了、讲了错别字等等。马东就纳闷了,爸爸怎么比我们导播还神啊?后来是妈妈掀开了这个谜底,原来马季对儿子主持的节目紧张得不得了,期期必看,每逢外出,还叮嘱妻子一定要录下来,回家再慢慢看。马东听说后,感动得直掉眼泪。此后,每期节目开录时,他都会想起:爸爸现在正看着我呢!
马东在湖南卫视两年期间,遭遇了一次“桃花劫”。马东暗暗喜欢台里一名女主持人。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万般苦恋也只能化做指间流沙。马东那时情绪很不稳定,失恋的痛苦肆意折磨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濒临崩溃。马季听说后,借着演出的机会特意转道去长沙看儿子。爷俩坐在宿舍里,马季拉着儿子的手,推心置腹地谈起心来。有了爸爸的开导,马东渐渐走出了失恋的阴影。
2001年,马东收拾心情,重整旗鼓,结束了湖南卫视的工作,回到北京定居,并正式进入中央电视台工作。除了在业务上锻炼自己之外,马东在台里也展开了一些“公关”活动。毕竟在中国人这个群体里,人际关系还是非常重要的。央视一位台长的朋友在深圳某部队任司令,这位司令非常喜爱马季,一次,恰逢马季当时正在深圳演出,这位司令想邀请马季赏脸吃顿饭。马东向爸爸转达了台长的请求,马季在电话里当时就火了:“我平生最不愿意跟领导吃饭,我吃不饱!不去不去,一百个不去!”马东放下电话就开始生闷气,他想:爸爸从来不懂拒绝,别人求他什么,他都愿意帮忙,怎么一到我这里就什么都不管了呢?!台长一发火,我这工作还怎么开展?我看爸爸是老糊涂了!
姜昆听说后,也特意打电话给师父马季,埋怨他“不懂路”。马季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愿意让孩子借着我这个名字去沾点什么光,去弄点什么。这就是我对孩子的教育方式!”
道是无情胜有情,马东理解爸爸的同时,也将这种精神带进了工作。同事们发现,马东工作起来有一种“狠劲”。在主持《挑战主持人》过程中,马东对待每一位选手“毫不留情”。马东想让所有的参赛选手明白,一个好的主持人必须要经历一段“炼狱”过程。那些选手刚来的时候,几乎个个意气风发,以为自己学了主持专业理论后,就能当好主持人,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经过马东及同事们的一番魔鬼训练后,没过两天就像霜打的茄子,身上的傲气荡然无存,脸上的神气也烟消云散。个个哀叹:原来,主持人如此难当!一些选手做完节目后,常常跑到后台哭成一片。马东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就像自己当年才到悉尼时的样子,有时也于心不忍,但转念一想,帮助他们发现自身的缺陷,就是最大的仁慈!
这种不近人情的方式还真能锻炼出一批有潜质的选手。有时,一个选手竟有十家卫视台来要人,甚至包括华娱卫视。《挑战主持人》已变成了一个优秀主持人的“基地”。马东骄傲地对爸爸说:“您只要拿起遥控器,随便换台,在各家电视台的主持人中总能看到从《挑战主持人》走出去的选手。”
马东因此一炮走红,《挑战主持人》收视率节节攀升,成了中央电视台的王牌栏目!
2006年12月20日,马季走了。父亲的突然离世,对马东打击尤甚――他不仅失去了亲人,更失去了一位知心的朋友。有父亲来分享自己的喜与忧――他多么留恋那些往日时光。现在父亲不在了,他会更加勤奋,因为天堂上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那是父亲的眼睛。
(责编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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