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到了那个时刻,我依然没有感觉,依然没有相信。我不知道自己要感觉的是什么,要相信的是什么。我曾经自己偷偷想了很多次,我以为我不会再害怕。直到我已经变成了那个喊“狼来了”的孩子,偷偷地骗着自己,骗着自己一个人愣在门边吹风,却吝啬地不肯让出一滴眼泪。
走进那间房子,我总是任性地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我所想象的那样发生。我为那一刻准备得太久,我不相信一些珍藏了很久的东西正在不明不白地从我记忆的深处抽离,划痕刺破了一屋子人的声线,开始为灵魂呼喊一曲没有旋律的奏鸣。我不知道这座楼里有多少人会听到,有多少老人会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传来无可奈何的叹息,又有多少孩子会惧怕暗夜里的凄凉,而在浸满汗水的被窝里瑟瑟发抖地遥想着明天出门上学时的际遇。是的,中国人无法摒弃祖先的法则.无论怎样,在这个时候还是愿意相信的。于是,楼门口挂了一叠厚厚的纸,我曾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纸,绕着它去走很远的路的纸,会让我想着无尽的噩梦的纸。所以,我知道,小孩子是惧怕它的,我为那些无辜的小孩子而担心。
我开始离它如此如此的近。第一次,我没有怕;第一次,我竟然可以没有感觉。我忘记了那是什么,我忘记了它是准的,我把妈妈抱得好紧,我知道楼上会被抬下一个大大的六棱柱样的东西,空的,而此刻,里面却有着什么我几乎无法分辨的东西。两个月前,高考前的体检,我第一次在医院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好多女孩子,还有男孩子,都躲了好远。我也怕,只是没地方可躲,静静地让它背着我擦身而过。彼时,我在幻想里面的面目狰狞,我在无聊地自己恶心自己,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它想象成那是经过世间无数洗礼而提炼出的最纯净的东西,耀眼的红色似乎正在蒸发出一种我不愿承受的味道。现在我终于又知道,不只是小孩子,大孩子也是惧怕的,惧怕时会做出更明显的举动。
一些我不认识、也不需要认识的人开始进进出出。我一个人被遗忘在角落里,开始傻得不明所以。
我就是那样盯着他们,一直瞅着他们的眼睛。我希望能看到些什么,是他们走南闯北的漠然吗?是他们看透生死的冷漠吗?如果他们天天看到的事,如果某些不可预知的事真的发生了呢?那么眼泪是会成为一种奢侈还是一种廉价的代替品呢?我莫名其妙地望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而气愤,是我嫉妒他们无所畏惧的勇气吗?是我怀疑他们超脱世俗的真性情吗?我到底要他们用什么样的表情才可以让自己不在自己的空间里封闭一切不可思议的消息?我不怀疑我自己,我只是在等待自己相信,相信一些生命里从未有过的事情,却在今后的生活里经常触痛心灵的故事。记忆与身体分处于两个世界安家,却总是若有若无地汇聚成冰与水相斥相溶的关系。
120的车开来了,却没有如我所想地开走;我走进了我要进的屋子,却再也没有听到我想要听的声音。当我听到许多种声线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我终于知道自己是个反应慢的孩子。只因一切一切与我的预想背道而驰,我才拒绝接受,拒绝改变。所有的尘埃落定成了我无力的忧伤,却无法书写我心灵本质的篇章。我问颖,我是不是反应慢,她说你要是过一年才反应过来那本质可就不一样了啊。我愣,愣得没有让任何人看出来;而我却在想,想些我不该想的东西。
第三天起得很早,我知道自己要去做一些事情,而我却不知道那将是怎样的事情。我对未知的事物有一点小小的怕,而我却不能有任何放弃的理由。我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在人群的前面,和两个不常见面的姐姐。我知道我们的手从来没有这样紧地握在一起,今后也不会握在一起,这一刻的力量是一幅绝了版的画面,却也不会有人去珍藏。
我看到了,我在那个告别的时候什么都看到了。我看到了一些人走过场一样地走来又走去,我看到了那些人的手握来又握去,我看到了刚刚还在玩笑中的姐姐身上闪出了一些我儿乎永远都没有机会看到的晶莹,还有大厅的中央,一切一切的缘起。我只能低着头,无语,无泪,注视着一些事情浮现,又消逝。
广场上,看到个帅帅的男生,只是从我的身边飘然而逝,只记住了一个与我同病相怜的背影。一件很白的衬衫,因为腰上系的与我相同的那个东西,可以看出他很好的身材。我不知道该想起些什么,好像这种感觉,与在大街上迎面而过,是不一样的吧?
第二次看到,在二楼的休息室,在等一些生命精华的部分被升华成另一个高度。他从门口的那个楼梯下去,就再也没有上来,我甚至也没有看到他什么样子,就一口咬定是帅帅的。不管那个人是准,都祝他好运。
不知多少分钟之后,我终于知道有人要住新家了……我终于发现坚强的生命已经还原成本质的精华了……我终于开始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所有人都在送去对未来的祝福时,我却终于开始溢出我迟钝的泪水……我错误地错过了什么无法弥补的感动吗?没有人能回答……
我一直去了那个左右都是“麻友”的新家,我一直看到一束火光燃灭了一切灰烬和我舍不得的东西,也点燃了一些无法预知的希望。突然想到了一部电影中的话:前方是绝路,希望在转角。
后记:
我曾惧怕了很久要不要写这样一篇东西,我亦不知再看到它时会是怎样的感觉。我在无意识地想这样是不是晚了,是不是假了,是不是我许久都没去做、没做到的事情今后依旧是一团恍惚的泡沫,是不是已经逝去的音容笑貌就再也不会在脑海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隐现呢?
献给最最爱我的人,献给一直惦念我的人,献给抚养我长大的奶奶。我爱,一直爱。永远,都不会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