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只青鸟问我,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瞪着空洞的双眸望向远方,我想死。
青鸟拍拍翅膀,在我的头顶旋绕三圈,你会后悔吗?
我沐浴着涔涔月色,听着浪花拍打礁石的波涛汹涌,精神束缚在无法泅渡的桎梏里,面对生活回馈我的悲伤没有一丝怨怼,只有原宥。
冰冷的液体在黑夜寥落,沿着那颗早已千苍百孔的心脏滑下了腌的轨迹,暖暖的却没有一丝温情。我才知道,那就是泪水。
于是,青鸟飞走了。
2
我从青岛飞回C市的那晚,就像一条流浪狗一样晃荡在夜市。其实在这所火树银花物欲横流的城市,我曾经有房有车有钱有男人,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上帝的宠儿,而我却又把他们视如敝帚。
所以,我还在悲伤什么呢?出租车司机不停地在炫耀C市这两年的商业发展迅速,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就是喧嚣繁华的最好证明。我塞给他一张百元大钞,盈盈一笑,“师傅,麻烦您快点,今天我姐妹的生日。”他立刻把油门踩到最大,速度惊人得好像他开的就是一辆劳斯莱斯。
米沙看见我摇摇晃晃地走下车,立刻飞奔过来拥住我,“小美人,欢迎你回来。”
我揉揉发晕的太阳穴苦笑,说:“要不是你以死相逼,我会回来参加你的生日Party吗?都是定了婚的人,还玩三岁小孩的把戏。”
米沙嗔怪地嘟起了嘴巴,说:“谁叫你大学一毕业就跑的没影,这两年我无聊也只好定个婚玩玩,要是我以后不幸福,就怪你。”
我狂晕。
米沙杏眼圆睁地瞪着我说:“处了七年的姐妹。今天怎么着也得不醉不归,待会我再帮你挑个金龟婿,不用你在杂志社忙死忙活。这年头,当白领还不如当个小白脸。”
3
这家酒吧是米沙未婚夫送给她的订婚礼物。我把手中的万宝路掐灭在烟灰缸里,喝着米沙淘来的名贵红酒感觉空气中的嗳昧气息在不停地蔓延。突然开始烦躁起来。
此时,米沙挽着她的未婚夫往我走来,我眯起眼睛看那个男人,真人长得比照片上帅多了。
米沙莺声燕语地介绍:“我家美人,夏薇薇小姐,某家杂志社的主编。向南,我的帅帅老公。”
我冷冷的笑道,你早在MSN上介绍几百遍了。
米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搂着我的脖子说:“怎么不去跳舞?来的可都是富家公子千金小姐,你说吧,看上哪一个?”
我故意对着向南答非所同:“米沙一直养着一对接吻鱼吧?那可是初恋情人劈腿时送她的分手礼物,我觊觎已久了呢。”
向南的脸立刻绿了,米沙倒不紧不慢地说:“放心,它吃的饱穿的暖,***不了它。”
“哦?”我挑起眉毛。
米沙言筒意赅:“养肥,喂猫。”
于是我便没有了想玩的兴致,必竟今天的主角是米沙。于是我重新抽了一根万宝路,点燃。
4
我万万没有见想到,我真的会再次遇见陆齐铭,也明白了今晚到底在烦躁什么。他现在的女朋友比我高比我瘦比我漂亮,他帅气多金,我华鬓香衣,转烛于锱铢,都不再是两年前那个穿着宽大的T恤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年。
米沙定定地看着:“薇薇,这次跟他来个了断。”
陆齐铭的女朋友意味深长地冲我咧嘴一笑,挽着陆齐铭的胳膊吴侬软语的叫道:“齐铭,我以为你的前女朋友有多漂亮呢,不过如此嘛。”
米沙立刻就火了:“在我地盘你还敢踩我姐妹!陆齐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这种货色你还有脸带的出来!”
那个女孩泛着晶莹的双眸向陆齐铭求救,他却用那种深邃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我。我知道。那是一个恨意的眼神。回忆就像江中的一叶扁舟,静水波平,找回了迷失方向的我们。
我颤抖的拉住米沙的手压低声音说:“米沙,别说了,求你。”
我跟陆齐铭在一起四年了,是系里公认的金童玉女。同系的情侣大都因意见不合而分道扬镳,我们却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翼,越爱越深。而在接近毕业的那半年,我的人生突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我永久永久无法摆脱的一个噩梦。
我还在等着应聘公司的回音时,接到了医院寄给我的病危通知书,那是我妈妈的。那个含辛茹苦,孑然一身把我拉扯到大并起早贪黑做苦工供我念完四年大学,这样一个善良的女人却患上了罕见的代谢性“高安氏”症。
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她的双侧股骨头都已坏死,病床上孱弱的妈妈艰难地冲我挤出一抹微笑:“薇薇啊,你要吃水果吗,隔壁的张阿姨送过来的,我还跟她说我的闺女很漂亮很听话很懂事呢。”
那刻,突然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孝的一个人。我一定要想尽办法去救我妈妈,就算是死。
5
我生性是个很骄傲的人,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对陆齐铭掩饰我的苍白,一边四处筹钱。
直到有天我终于崩溃了,推脱了陆齐铭的约会跑到酒吧买醉。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霓虹灯的暧昧让我迷失了自我,我遇见了江涛。
他人长得帅,成绩优异,并且深谙世事,可我就瞧不起这种富二代,即使他是米沙的表哥。
他开门见山的跟我说:“夏薇薇,你妈妈那笔医疗费陆齐铭给不起我却可以。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那个夜晚去了他的住处。路上我还在天真的幻想,没事的,只要撑到毕业一切都结束了,我还是以前那个温柔可人的夏薇薇,陆齐铭一生挚爱的女孩。
他并没有食言,准时往我卡上打钱,送我车还送我房。白天我依旧笑容熠熠地跟陆齐铭在一起,晚上则跟江涛在酒吧和饭店流连。
我一直这样小心翼翼,直到有天晚上我跟江涛携手走出饭店时看见路灯下垂手而立的陆齐铭,那哀伤的眼神狠狠地刺痛着我的心。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一天的到来就预示着那些言笑晏晏的时光泯灭,我跟陆齐铭不再有未来可言,一切都只是我不肯承认而已。
6
没等到米沙切蛋糕,陆齐铭就把我拽进他的车里,车一路狂奔起来。在酒店里,陆齐铭用力的把我按倒,指甲陷入我的肌肤他却没有一点怜惜。
“夏薇薇,我以为你不敢回来了。”
陆齐铭开始吻我,疯狂的撕扯我的衣服,他咬破我的嘴唇,当粘稠的血腥味蔓延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抱着我哭了。
“那么今晚,我把所有的都补偿给你,我心疼的,陆齐铭。”我在心里说。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抽着万宝路,透过白色的烟雾看C市的霓虹倒映在他的脸上。他安静地沉睡着。我从包里翻出记事本写下一句话,撕下来压在他的手机下。
电梯从十一楼往下滑落,我抱住双膝在角落里无声的哭泣,叮的一声,电梯打开了。
生日宴会上与陆齐铭相携的那个女孩就站在冰冷的晨色下幽幽的看着我,那双深谙的瞳眸显得是那么无辜。
我哑然抬起头望向她。
陆齐铭,你知道从十一楼滑到地面需要多长时间吗?十秒。就在这十秒钟我知道了,两年前的离去与今日重逢都只是在为我们这段爱情寻求个出口,哪怕是再次分离,永久的咫尺天涯终究是我们的归宿。
陆齐铭,我爱你,你知道的。
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句话。
7
回青岛那天,正好是我跟进的一本***书即将出版之时,可书名一直未论定。
作者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在MSN上她纠葛的同我:“薇薇姐,我一直在想《悲伤漫过千湖岛》这个书名会不会不好?”
我问原因呢。她说“女主角因为一些难言之隐而离心爱的人远去,她把悲伤留给自己,却将幸福给予他们。当她绝望的坐在千湖岛的小舟上时,我就觉得我特别对不起她。她应该得到幸福,我们就要给她活下去的勇气。”
沉默了。过了一会我这样回复她,那么就叫《若我离去,后会无期》吧,告别悲伤,告别青春,告别一切曾经的爱。
她快速地回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决绝?
我释然地笑了,我该如何告诉她决绝也是一种幸福。当我选择背叛陆齐铭的时候,我还在憧憬着我们的未来,所以在被他撞破的那瞬间我才知道,痛彻心扉无力回天是怎样的一种伤痛。
我并没有告诉米沙,江涛和我之间的所有约定,他还是米沙心中的好哥哥。我也没有告诉陆齐铭,我跟江涛从酒店出来的那天,我妈妈就已经等不到合适的骨髓而郁郁而终。
米沙生日那天,我回去了。而我选择去面对陆齐铭不是因为米沙,是为了生日宴会上跟陆齐铭一起出现的女孩,她叫凉景。
我不知道凉景是怎么找到我的,她在电话里这样跟我说,齐铭要跟我结婚了,可是他的心里却始终装着一个人,我希望他能放下所有的恩恩怨怨安心的跟我在一起。而那个人,就一定要清清楚楚跟他说再见,你会愿意吧。
然后我就去了,因为我知道,陆齐铭跟我样,都在找一个实实切切分离的契机。要不然,在酒店的那个夜晚,陆齐铭也不会用那双幽暗的双眸目送着我离去,那时,他一定流泪了。
我出电梯的那时候,凉景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微笑的看着我。
我如鲠在喉:“我什么事也没发生,凉景,你们两个人一定要好好的幸福,还有,”我抚摸着她微隆的小腹,“还有你们的孩子。”
其实,那只飞鸟在飞走的时候还对我说了一句话:“如果你真心希望那些爱你的人幸福,那就离去吧。”
后来我依旧坐在千湖岛上,看着那些孤独的浪花拍打着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