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北高原板结、坚硬的土地上,处处都能看见一种名叫藏菠萝花的红色小花,每到秋天,它们就会顽强地钻出地面,把大地装扮得红火、热烈。这种花,正像长年工作在野外的地质勘探队员,执著,坚韧,充满理想的激情,在任何艰难的环境下,他们都能扎下根来,并以粗犷的歌声,向世界展示他们青春的风采!
性格倔强的吴新民,很快就让地震队的上上下下刮目相看了……
那辆破旧不堪的南京跃进牌大卡车开过来的时候,吴新民就站在中南石油局第五物探大队招待所的门口。
车停了,棕熊一样壮实的司机钻出驾驶室,大声喊:
“去541的学生娃子快上车!”
吴新民有点发愣。他看见车厢里已挤满了人,连驾驶室的副座上也塞了3个,他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的位置。自从1979年考入武汉地质学院物探系,他一直都是学院的三好学生,专业成绩更是出类拔萃。毕业时,他本可以留在局机关,但他坚持要到一线地质队。于是他被分配到第五物探大队541地震分队。大队领导让他在招待所暂住,说过几天分队就会派车来接他。他等了两天,却等来了这么一辆拥挤不堪的老爷车。
一时间,他有些犹豫,也有些失落。见他很踌躇的样子,司机又高声大叫:“上不上?不上就算了。”
说着就要上车。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就提了行李往车厢里爬。车厢里实在太满了,他费了很大的劲才为自己和行李找到了立脚的缝隙。他手忙脚乱的狼狈,引起车厢里众人的一阵大笑。
吴新民觉得自己平生第一次如此窝囊,此前曾经雄心勃勃、一心要在基层干出点名堂来的高昂情绪,瞬间一落千丈。
大队离541分队有200多公里,经过的都是丘陵地貌的沙石路,坑坑洼洼的难行。大约5个小时后,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这里地处湖南衡阳,四面是不高但连绵不绝的山丘。分队驻地是几排简易房。
武汉地质学院的高材生吴新民依然没有受到预想中的热烈欢迎,只是晚上,队长来过一次:“你先跟放线班干吧!”队长说完就走了。吴新民对于队长的不带任何感彩的公事公办大为不满。“我要干出点名堂让你瞧瞧!”他心里忿忿地想。
干出点名堂却不容易。他负责放两道小线,重70多斤。身高力大的,两边肩上一搭就可以了。他长得瘦小,只能挑着走。脚下是高低不平的山路。为了赶进度,大家都不要命地往前冲。即使什么都不做,那两道小线也够他招呼的,何况还得放线,每放10米线,再插一个检波器。等点完炮,仪器车收集好相关资料后,放线工又得赶紧折回头收线、收检波器。吴新民手生,手法娴熟的工人们常常将他远远地甩在后面。每当这时,他就拼了命地想赶上去。可越急手脚就越不利索,速度也就越慢。他们出工坐的是大卡车,晚上收工再坐车回去。有时,他被甩得太远,天又黑了,到处都找不到队上的车,就只好在附近的人家借宿一晚。那段疲于奔命的日子,吴新民至今难忘。
吴新民倔强的个性使他没有被这最初的困难吓倒。收、放线与插检波器需要的是技巧。他就仔细琢磨别人的操作动作,工休时跑到野外实地操练,风雨无阻。这份刻苦使他的技术日渐精熟,更重要的是,不断的野外操练锻炼了他的体魄。在以后十多年风餐露宿的野外勘探生涯中,他能够以瘦弱之躯,忍一般人不能忍之艰难困苦,并精神饱满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皆得益于此。
小个子大学生吴新民很快就令地震队的上上下下刮目相看了。队长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队里以前对他的那种冷淡,其实正是对他的考验,就要看看他能否丢掉一个大学生的优越感,将自己融入到实际的工作中去。“现在,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勘探队员了。”队长高兴地说。
不久,吴新民成为队里的资料解释员和室内分析组长,然后,又担任测量班长。在测量班时,正值隆冬,测量时常常必须绕过一条七八米宽的小河。为了节约时间,吴新民总是脱掉棉毛裤,赤腿过河。原本面有难色的队员见他如此,便也纷纷学样。测量班的进度和效率使之成为分队最好的班组。
1987年,吴新民被任命为546地震分队副队长。因队长进修,带领这支200多人队伍的担子,实际就全部压在他的肩上。
那一年,吴新民24岁。
想起稻田里挑灯夜战的情景,看着床上和火盆边因极度疲惫呼呼睡去的队员们,吴新民的心里涌起阵阵感动……
江汉平原。1987年冬。
在一条土路上,546地震分队的核心仪器车正缓缓向前开动、选点。路两边是片片稻田。
中午天空还是晴的,到下午就阴了脸,很快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到第二天中午,546必须完成11口炮井的任务。这是大队定下的指标。因为稻田里积了雨水,在稻田里打井显然有诸多不便,所以吴新民原本想穿过稻田,找一个空旷的地方。但核心车突然车轮打滑,车身陷入稻田。队里没有重型拖载车,核心车一时拉不上来。核心车上有专门负责收集、分析地震波资料的所有先进仪器。核心车动不了窝,施工队伍只好停下,并且,也只能在附近选点打井。
大家都知道,他们有麻烦了。天还在下着雨,飕飕的冷风吹打着他们的身体。他们实在是不知道,他们如何才能完成11口炮井的任务。
大家心里都在打鼓,也都有些虚怯。
“我带两个井班留下打井,你带其他人到前面村庄宿营。”吴新民对支书说。支书不同意,也要留下。吴新民说:“稻田太泥泞,人多展不开,没太大帮助。不如其他人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有力气干活。”
支书带上队伍走了。
天黑下来。
他们点上两盏马灯开始打井。
稻田里水已积得很深,他们穿着高腰水靴在泥水里行走极感吃力,大家就纷纷脱了靴子,光着脚干。
细雨斜抽,冷风扑面,一个个直打哆嗦。
吴新民闷头干活。
9名钻井工闷头干活。
不知干了多久,11口井终于打成。
吴新民抬腕看了看表,已是凌晨3点。不远处有一户农家,打井前他们就去联系过了。主人给他们留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床、一盆炭火。一锅白米饭早已冰凉。
带着9个钻工,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房间里,饥饿使他们顾不得脸上、身上的泥水,风卷残云地报销了一锅米饭。随后,困意呼啸而来。一张床上顿时便挤了6条汉子,其他人则围在火盆边埋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