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谁的生活容易呢?可就在那低矮破旧的屋檐下,这三个人跨越了世俗、、苦难和妒忌,成全了一份高贵醇厚的爱情,并为这爱,都加倍地努力生活下去。
沈水莲,江西省偏远小村庄的农妇,此刻坐在电视台演播室的沙发上,蜷缩得仿佛怕冷的小动物。清秀还有,但岁月却刻下烙印,人仿佛被揉皱的画报。她眼睛低垂,有气无力,可是她缓慢讲述的故事里,却透露出坚强。
她有过美好的年华,丈夫李先枝能干体贴,小儿子活泼爱闹,在新建的三层楼房里跑上跳下。那一天是晴天,她在三楼晾晒衣服,忽然听到一声闷响,往楼下一望,丈夫竟然从二楼不慎摔下,四肢抽搐地躺在地上。
好日子一下到了头。卖了房子,债台高筑,李先枝保住性命,但高位截瘫,一家三口挤在两间终日阴暗的小房子里。这房子还是别人因同情他们,借给他们住的。天气炎热,丈夫生了疥疮,肉大块地烂掉,她不知所措,给他翻身擦洗,学着按摩,好几晚都不睡觉。丈夫闷声问:我身上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只是帮你按按。说着,她背过他擦掉眼泪。他完全没有痛感了――这是不幸,她却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的精神痛苦却一日甚于一日,每她离婚。她不听,太阳好的话,就抱着骨瘦如柴的他,放在大院的椅子上,给他打水,擦脸洗脚。家里穷得只剩下一碗饭,她打发饿得哇哇哭的孩子出去,端给他,一口一口逼他吃完。
他重复道,你还年轻,跟着我一辈子就完了!这句话他连续说了三年。这时,女人在村里有了人人皆颂的好名声,但看上去老了十岁,瘦得脸颊凹出生硬的阴影。
一天,她下田干活,中途回家时,突然发现床上没有了他,地上有一道明显的爬痕。她一边喊着,一边冲进另一个小房间,果然看见他正在拿床底的农药,往嘴里灌。她抢过来把瓶子摔了,在刺鼻的农药味里,两人号啕大哭。
她终于在他以死相逼之下,答应改嫁。但是她要带着他一起嫁,否则一起老死。
第二个男人沈晓明是本村人,泥瓦工。本是前夫的好友,老实忠厚。他佩服水莲是个好女子,愿意娶她,不久就拿着简单的行李,住了过来。他一般在附近的村镇打工,不愿出远门,好在农忙季节赶回来帮助水莲。
两人结婚四年,育有一女,生活虽然艰苦,也自有温馨。夫妇俩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李先枝,昏暗的小屋渐渐洒进阳光。
谁知好景不长。一天,沈晓明突然失踪,电话也打不通。一个月前回家时,他说好棉花成熟时一定赶回家。水莲束手无策,不得已找到电视台求助。记者辗转打听,才在省城的一个工地找到了沈晓明,并说服他来到录播现场。
此刻,沈晓明走到台前,体魄强壮而目光茫然,坐在水莲对面的沙发上,他郁郁不乐地低下头。他对主持人说:“水莲过得很辛苦。夏天割稻插秧,秋天还要收四亩地的棉花。每天还要走几里路去挑水。后来,我就拿出三年做小工的积蓄,在家门口挖了一口井……我蛮心疼她。”
他仍然深爱妻子,这次离家不归,缘于上个月回家时和李先枝发生了口角。
那次,李先枝突然把他端来的菜泼了,怨恨地说:“你每天工钱只有二三十元,哪里够?我看病还欠了几万块钱。你就是舍不得老婆,不肯出远门挣钱,没有本事。”
他的火顿时冲上来,又不敢大吵,怕水莲知道了难做人。他笨口拙舌的,干脆一走了之,去了省城打工,不肯和家里联系。
难道李先枝卧床太久,变得精神狂躁,喜怒无常?
电视台打电话给李先枝,询问究竟。就在水莲出门寻夫的这段日子,李先枝已经悄悄去了他姑爹家,接电话时很是坦然:“现在孩子要读书,还要照顾我,他们太辛苦了。我总劝他们忘了我,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但他们不听,就只好吵,逼他们赶我走。”
水莲哭了,说:我回去就接你回家!李先枝淡淡地说:别管我了。你跟着他,我已放心。沈晓明也说:对不起……不知道你用心良苦。我们一起接你回家,带上孩子。
李先枝说:我活着很苦,让你们负累更觉得苦。我不回去了,只要你们好,我别无所求。
水莲说:我们就是一家人啊,你不回来哪像一个家?!
…… ……
在轮番的不懈劝说下,心如死水的李先枝,一颗心逐渐软下来,终于带着哭腔答应回家了。
这个没有露面的男人的应承,让在场的两个人如释重负,在微笑里落下泪珠,在泪珠里又再次欢笑。
他们三个,谁的生活容易呢?一个突遭横祸每日生活在小小的板床上,一个含辛茹苦处处都要平衡,另一个,则承担起了抚养全家人的重担――可就在那低矮破旧的屋檐下,这三个人跨越了世俗、、苦难和妒忌,成全了一份高贵醇厚的爱情,并为这爱,都加倍地努力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