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青州市南张楼村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北方农村,交通不便,缺少资源,既远离城市,又不靠近沿海。但从1988年以来,南张楼村逐渐走上了富裕的道路,名气也越来越大,2006年南张楼村实现工农业总收入4.2亿元,完成利税3600万元,人均纯收入达7000元,民营经济实力列青州市百强村第9位。而这一切,都与一项名为“中德土地整理与村庄发展”合作项目有关。
开始时就想争取点外资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德国城乡差距进一步拉大。土地整理与村庄发展就是通过土地整理、村庄发展等方式,使农村经济和城市经济得以平衡发展,减弱农村人口向大城市的涌入。自50多年前在巴伐利亚州开始实施后,成为德国农村发展的普遍模式。1987年,山东省与德国巴伐利亚州结为友好省,作为双方合作的一个内容,这个项目被引进到中国。
今年60岁的袁祥生是南张楼村村委会主任,从1988年起,他一直就是“中德土地整理与村庄发展”合作项目中方负责人。
据袁祥生介绍,南张楼村1984年时实行了土地承包到户。承包调动了村民的劳动生产积极性,但很快,土地零散带来的不便就显现出来,当时,南张楼村共有267块零散地块,好地、差地交叉在一起,简单粗放地经营还可以,搞机械化耕作就不行了。
作为一个农民,袁祥生知道,要想大幅度提高粮食产量,让村民过上好日子,必须走机械化的路子,但究竟怎么发展,袁祥生心里并不十分清楚,就在他困惑的时候,袁祥生听到一个消息,德国有一个土地整理的合作项目要在山东省找一个村庄实施,尽管这个土生土长的农民还不知道德国具体在哪,更没跟外国人打过交道,但是急于为南张楼村找到出路的袁祥生还是决定试着去争取这个项目。
几经周折,1988年时,经过对南张楼实地考察,德国巴伐利亚州赛德尔基金会与南张楼村就“中德土地整理与村庄发展”项目签定了合作意见书,自1990年开始正式实施。
后来袁祥生说,开始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土地整理,就认为这是个合资项目,想争取点外资。
劣势成全了南张楼村
当时,在山东省所有申报的村庄中,南张楼村的条件是最差的,没有大企业,不靠交通要道,没有自然资源,有的只是6000多亩零散的土地。但就是看起来最具劣势的南张楼村,在德国专家的眼里才最有意义,德方的出发点就是找一个有代表性的村,搞一个面上有推广价值的试点,而南张楼村人多地少,经济欠发达,最能代表中国的国情。
项目的主要内容是:通过村庄规划、土地整理、基础建设和生态建设,达到改善农村的生产条件、生活条件和环境条件,促进农村发展的目的。
1990年,南张楼村正式与德国合作方开始了德国式土地整理的乡村试验。德方提出要对村里的土地进行治理,以便于机械化操作,把废弃的地、坑洼地重新整治以扩大村里的耕地面积。经德方专家和南张楼村两委的详细考察、论证,在全体村民代表大会上通过以后,确定了南张楼村的整体远景规划,将南张楼村划分为4个功能区:村东为大田区、村北为文化教育区、村西为工业区、村中心为居民生活区。功能区的划分为以后南张楼村的有序发展确定了良好基础。
土地整理改变了村容村貌
按照规划,南张楼村对全村的可耕地进行了整理,他们削高填洼,整平划方,统一埋设界桩,将全村267块零散地块进行整合集中。统一建成为长350米宽300米的方地,并按地力不同将耕地划分为5级,对地块进行重新调整。
同时,南张楼村还对村内的荒滩、河道、废弃窑场和沙厂进行复垦改造,宜耕则耕,宜林则林,建成了60亩荷花飘香的藕池和100亩效益可观的速生杨林带,并投资30多万元,利用村中的荒地建设了文化广场,为群众提供了一个休闲娱乐的场所,提高了土地的综合利用程度。
为进一步提高农业生产能力,根据项目规划要求,南张楼村在积极争取国家项目资金的基础上,由村里增加投入,对全村的农业基础设施进行了大规模建设和改造,新打了70多眼机井,每个地块机井达3~4眼,埋设田间节水管道4.4万米,铺设地下输电线路5万米;并对20多公里田间道路进行了硬化,在路两侧栽植了银杏、国槐、速生杨等15000多株,实现了农田里水、电、路的标准化、一体化配置,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快速发展。
为了改善村民的生活条件和村庄环境,南张楼村对村内大街小巷进行了规划设计,并进行了硬化,街道两旁全部栽植了国槐,初步建起了供水排水系统。同时对村民房屋的建设标准和布局进行了统一规定,有效防止了盲目建设和规划混乱问题。
通过土地整理,南张楼村新增加了150多亩耕地,现在,全村耕地面积已达到了6308亩,全村95%以上的房屋已改造完成。
因中国国情而发生修正
现在,南张楼村也建起了中小学校,在德方的帮助下,学校在硬件上已经跟城里的学校没什么差别,但是,老师的素质是家长们更看重的,他们还是愿意让孩子在城里上学,这也使得村里一部分先富起来的村民搬进了城里居住,而现在村里先富起来的村民大都是出国打工挣到钱的。上世纪90年代,德国合作方为南张楼培养了8名德语翻译,由于当时德方给出的奖学金非常丰厚,再加上当时的国家***策,这8个人学成回国后带回了很大的经济效益,甚至每人还带回一辆小轿车。这件事让袁祥生和村民大受刺激。于是,从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袁祥生开始动员村民出国劳务。目前,出国劳务已经成为南张楼村民的一个共识,到现在为止,村民在世界各地打工的有200多人,他们出去三四年往往能带回30多万元甚至更多。南张楼人的选择已经离原来德国人设计的田园牧歌式的农村越来越远。
这种结果明显地与德方原来的目标背道而驰。
记者问袁祥生:“德方是想把你们留在农村,但你却鼓励大家外出打工,输出劳务人员。这不跟土地整理的目标相反了吗?”
袁祥生说:“是相反,但也是个促进。因为我们搞这个项目,目的是要达到三个改善,改善村民的生活条件,改善村民的环境条件,改善村民的劳动条件。要达到这些改善,除了技术理念和领导人的重视以外,关键问题是资金。筹集资金非常困难。中国这么大,农村占70%的比重,***府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改造农村。所以,要发展还得靠自己挣钱。搞工业、搞第三产业,这些我都试了,但都不如出去打工挣钱多。我算过,在村里,一个劳动力一年也就能挣一万多块钱。但出国打工,三年间除去消费还能带回25万到30万块钱。”
对这种结果,不知德方有何想法?或许,这是中德两国的国情不同、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导致的不同结
果。
打造世界的南张楼
经过20年的土地整理与村庄改造,南张楼村发生了巨大变化,彻底改变了村里贫穷、封闭、落后的面貌。经过土地整理,南张楼村所有的耕地都埋设了地下管道,这样的灌溉方式节约了许多人力、水利成本,村民可以腾出许多精力来从事副业,也为农业结构调整创造了条件。
袁祥生说:“现在村里的主要农作物是玉米,下一步我们要充分利用地域优势,进行农业结构调整,形成胡萝卜生产基地。然后,再搞一些文化设施,搞一些景观。靠文化来润色农业,靠景观来改造村貌。在上级领导的支持下,把南张楼村的发展模式辐射到周边20多个行***村,形成区域化的土地整理模式,以此带动周边农村3万亩土地、2.5万人口的发展。”前不久,德国巴伐利亚州议长、赛德尔基金会副***格吕克说,南张楼是世界的南张楼。对此,南张楼人则提出,要进一步提高南张楼村在国内、国际上的知名度,打造世界的南张楼。
的确,有中德合作这个历史背景和20年的探索,南张楼村今非昔比,已经把当初“典型北方农村”的状态远远抛在后面,特别是***的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历史任务以来,全国各地到南张楼村参观学习的人络绎不绝,已经达到100多批。就在记者采访南张楼村的当天,村里又接待了一批来自安徽省水利厅负责三峡移民的同志,他们说,他们要在安徽省建设10个三峡移民示范村。土地整理在新农村建设中是个很好的经验,他们要把南张楼村成功的经验带回去,做好移民安置工作。
这一切都说明,南张楼村的土地整理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人们的关注、了解和认可。
在不同文化背景的撞击中发展
经过20年的发展,南张楼村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不仅表现在村容村貌和劳动条件的改善上,最重要的是,通过与德方的合作,先进国家的土地整理理念逐渐被村民接受。而这一过程,始终伴随着双方不同文化背景的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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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项目实施10周年的时候,袁祥生在村内一块废弃地上建了一座文化中心。双方的矛盾就集中在了这座文化中心以及村民的住房建筑设计上。按照袁祥生的看法,改善村容村貌要跟潮流,他要求村内建筑一律建成欧式的,外墙贴上瓷砖。他认为这样才美观。而在德国专家看来,这座让袁祥生颇引以自豪的村文化中心不伦不类,简直就是建筑垃圾。最让德国专家忍受不了的是村内建筑外墙上的瓷砖。他们实在搞不懂,适宜贴在卫生间中的瓷砖为什么要贴在外面?还有一点是建住宅,南张楼人主张盖成楼房,德方则坚持按北京四合院形式建平房。他们认为楼房适合城市居住,农村就要有农村的特点,四合院式的住房比较方便。
袁祥生说,现在看来,还是人家德国人有眼光。除了上面说的建筑设计问题,当初德方还提出在村里修停车场,被我们否定了,现在村内车满为患,后悔也来不及了。再一个是规划问题,我们这里的规划很乱,往往是换一任领导改变一次规划,对此德方的意见很大。
“愚昧无知啊!”对这些,袁祥生显得很后悔,也很无奈。
的确,走在南张楼村里,虽然明显地能感受到这里比中国北方其他地区的农村更富裕,但仍摆脱不了旧农村的影子。村里很多建筑不中不西,更谈不上美观了,街道虽宽,却仍显得混乱。相比起来,南张楼村的田间地头则更具现代特征,整齐划一的农田,四通八达的柏油路,由明改暗的水渠、电缆等,极大地方便了机械化作业,减轻了劳动强度。这与村内农民住房形成了不小的反差。
作为中国第一个利用外资进行土地整理的村庄,南张楼村在20年来的发展中,有成功的经验,也有惨痛的教训,这恐怕是一切先行者都不能避免的。对教训,后来者当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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