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莫嘉升,林秋菲便多了几分敬佩和感激之情。
尽管还是缺少一份踏实的信任。可是,静下心来细想,人家不过是私生活混乱一些,作为一个男人他或许是女人所忌讳的,可作为一个老板却还算成功。
“昨天喝多了,对不起……”她本能地想挽回昨晚的失态。
莫嘉升回过头来,看她一眼,“不跟你讨论这种无聊事。还是说说你的计划吧,打算怎样将大客户抢回来?”
林秋菲这才注意到,自己是抱着一堆计划书过来的,“你过目一下,我做了两种计划,一种是损己亦损人,一种是损己不损人。”
“哦?哈哈,听起来还真有点意思,细说一下。”莫嘉升被她的话打动,兴趣盎然,“我想先听听什么叫损己亦损人。”
“莫总,这一招有点狠,不过也是万般无奈才想到的,如果说到你的痛处,你要原谅,这点能做到吧?”林秋菲小心地观察对方神情,得到应允,继续说:“业内谁都知道,沈超男是你一手提拔并培养起来的,这么多年她一直仰仗你的鼻息存活,如今折身回来抢你的客户,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做人有问题。可是,她为什么要抢你的客户?原因她明了,你明了,我们也道听途说了一些,如果这些原因被当事人亲口证实的话,那别人会是什么感想呢?”
“你的意思是让我承认自己和她……这确实有点损人不利己!”莫嘉升忍不住插话,“林秋菲,你不会是想报复前任,所以才急于揭开沈超男的老底吧?”
莫嘉升如此一说,林秋菲便来了气,“莫总,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可以妄下定论?我的意思是,你只需装作不经意地跟大客户透露一二,把沈超男的为人说明白,把你自己的过错也坦承了,或许大客户会考虑重新合作的事,就算他把合作的机会给了第三方,至少沈超男也落不下任何好,这才是损己亦损人!跟我……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听林秋菲说完,莫嘉升嘿嘿地笑了,“确实损己亦损人。”
“对于女人来说,这叫釜底抽薪,对于男人来说,不过一场花事。”林秋菲微微叹息,“其实,这个法子对沈超男来说有些不公平,还是算了吧。”
女人的心终究是连着同类的。
林秋菲如此微微一叹,便让莫嘉升心里涌起些许的怜惜,他明白这个女子曾受过爱情的伤,且面对情敌,依然带着一份小小的善,何其不易。
“那么,你想怎么做?损己不损人?让我放手成全她?”
“不,当然不。像你刚才所问的那样,我确实带着几分意气用事,毕竟我也是女人,小心眼和小任性还是少不了。”林秋菲淡然一笑,继续说:“所谓的损己不损人,就是要你做出一些牺牲。”
“什么牺牲?”
“跟大客户打开天窗说亮话,承认你自己的过错,更要坦诚你对沈超男所造成的伤害。这样做,一来损害了你的名誉,二来大客户很可能就此跟沈超男全面展开合作。所以才叫损己不损人。”林秋菲一鼓作气地说:“但是我相信,敢于承认错误的男人才叫真男人,你失去的仅是大客户这笔单子,得到的一定是大客户这个朋友。”
“损己不损人?”莫嘉升依然在回味,“这就是你说的损己不损人?”
“是。”林秋菲看着在犹豫中挣扎的莫嘉升,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一个人,现在有多少情人,以后就会有多少情债,如果不想让自己背负得过于沉重,就要勇于承担责任。”
面对林秋菲自以为是的厚道与聪明,莫嘉升只回报了一个微笑。
说什么好呢?就像一个被同类伤过害过的小动物,自己尚鲜血淋淋,却依然坚持着帮助同类。换了别的女子,怕早就一口将其吃掉,怎么可能留下机会给伤过自己的情敌?
可是,莫嘉升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林秋菲和别的女子不一样的地方,伤得再深,她也不记得去恨去怨。
说到底,他是尊敬林秋菲的,并为她的宽容而感动。
由于林秋菲的点拨和莫嘉升入木三分的表演,大客户竟然被他们的表演打动,更被莫嘉升自爆绯闻的勇气感动,一席下来,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将大客户送走之后,林秋菲拒绝了莫嘉升相送,急着要走,莫嘉升立即急了,上前扯过她的胳膊,问:“接个电话就神情不对,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秋菲咬着牙,坚持不说,也不看他。
莫嘉升却急了,“到底什么事?”
林秋菲努力往回收眼泪,依然不语。
莫嘉升便急了,“姑奶奶,你想急死人是怎么的?快说!”
“他……昊然!刚刚打电话说,让我把调研数据给他。”
“就为这点儿事哭鼻子?”莫嘉升显然不信。
林秋菲不得不叹气,“当然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告诉我!”
“凭什么都要告诉你?”林秋菲不服,倔强地,收住了哽咽,“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莫嘉升故意冷笑,“我是看出来了,在你心里我除了是老板之外,连个朋友边儿也沾不上。”
林秋菲心头一紧,不得不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希望打扰到你的好心情。”
“说吧,究竟是怎样的威胁?让我们宽容的林大小姐如此容不下?”莫嘉升追问得急,“再不说,我可真要生气喽。”
林秋菲这才不得不答,“你猜对了。他是在威胁我。威胁得很恶俗,我们过去在一起时照过一些……那样的照片,他想制造一个‘艳照门’,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哈哈哈,你们两人的艳照?哈哈哈,真看不出他有什么男人样,也瞧不出你哪里最女人,他以为有照片就是艳照?男女拥在一起就是?这小子也真够幼稚的!”莫嘉升笑得忘形,完全忘记了一旁正瞪眼睛的林秋菲,等到他笑够了,这才发现,林秋菲的脸色已经由红到绿,一派愤懑。
莫嘉升终于收住笑,一本正经地掉头来安慰,“林秋菲,你真的没必要为这种男人生气,不值得。什么叫男人?花心、醉酒都不为过,拿女人当垫脚石才叫龌鹾!离开这种男人是你正确的选择!”
很中肯的一句表扬,突然让林秋菲脸红,放下对昊然的嫉恨,不得不让步,“莫总,你这可是第二次夸我,我承受不起。不过你说得对,我不漂亮,所以不敢做豪门梦,我也不聪明,如若不然也不会被昊然这样耍着玩儿……我就是一个笨蛋!”
“不,你不是笨,你只是太宽容,可你忘记了,宽容是美德,也是对小人的另类默许。当然,你也有可爱的一面,我刚才说了,很真实。一个真实的女人总是能让男人莫名其妙地喜欢,想靠近……至于嫁豪门一说,我想你也会的,总有一天。”莫嘉升的安慰显然让林秋菲不自信。
“嫁豪门?怎么可能!我没那个命!”
“哈哈哈,不怕,真没豪门,你就嫁我这个大宅门吧!”莫嘉升笑得开心,却忘记了,如此表态,只能徒增两人之间的尴尬。
林秋菲低下头去,不接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莫嘉升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了,说多了,不得不折回去找补面子,“林秋菲,你打算怎样对付昊然这种小人?”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令我失望到都不愿多想。”林秋菲实话实说,“过去我一直以为他是为了过上好的生活才选择了现在的婚姻,现在看来,他跟沈超男其实是一流货色,无所谓高尚,更无所谓手段,只要能达目的,他们会不惜一切!”
“你说得对。这也是当初我为何不娶沈超男的原因。一个过于功利的女人可能是个好的合作伙伴,但一定不是一个好妻子。”莫嘉升趁机表白自己,“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差劲,真的,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只不娶女人的混蛋,我只是没找到适合做妻子的人选。”
这一次,林秋菲没有反驳。
经历了这么多,她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在功利这个大时代的颠簸之下,她已经渐渐成熟,虽然看不清莫嘉升究竟是哪种男人,但此时此刻,她愿意相信他的话是真心的。
有时候,把应属于自己的东西抛给对手,看似失去,实则是在收获另外的胜利。
当大客户打电话来说上层有意重新考虑合作伙伴时,连莫嘉升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世上还真有九曲还魂丹一说,明明已成定局,却突然来了个乾坤大挪移,机会来袭,他趁机赞美林秋菲的大智若愚。
林秋菲过去在他眼里只是一名普通员工,通过接触却发现,这个看似单纯的女子并非没有智慧,她是被生活淹埋了智慧的平凡女子,如蛤一般,不经打磨便吐不出珍珠,可一旦吐出来,势必灿烂夺目。
为了庆祝,全公司一起吃饭。散场时,莫嘉升主动提出送林秋菲回去,对方亦无反对,坐在车上,他车开着慢,她亦不催,似乎谁也不急着往回赶,谁也不开口先说第一句话,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异样的暧昧,暖暖地,柔柔地,谁也不想轻易就打破。
可是,竟觉得有些热。
莫嘉升开了车窗,夜风徐徐,随手打开车载音乐,还是那首《日光机场》,歌声缓缓飘荡:“啦,啦,啦……天一亮的机场,含着冰的眼眶,日光太温暖,一碰溶化泪两行,没有根的飘荡,孤单已难计算,绝望莫非是,爱你最后的答案……”
听歌如饮水,除了冷暖自知以外,更多的还在于一份心情。
过去听着忧伤,如今有了对方的陪伴,林秋菲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孤单,而且不管是昊然离开自己还是自己离开昊然,其实早就无所谓,重要的是自己快乐地活在现在里。
“秋菲,再听它,是不是还伤心?”莫嘉升终于开口。
林秋菲微微摇头,苦笑,“怎么会?都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要受多少爱情的伤,吃多少爱情的苦,一段感情才会在深爱过的女子心中淡去。
可这确实是此时林秋菲心里唯一的念头,知道回不去,也绝不可能再回去。
“真的忘得了他?”莫嘉升突然变得八卦。
林秋菲再摇头,“忘不忘是一回事,值不值得怀念是另外一回事。”
话说得有些绕,莫嘉升一时半刻间没听得清楚,想再问,却听到电话急切地响起,看了一眼来电号码,他轻轻地放下,不接。
看到莫嘉升不接电话,林秋菲的心莫名一紧,以为这是他新情人的催请,强压着心头的不快,劝:“接吧,当我不在就好了。”
“不是……那个……”莫嘉升想解释,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成了笨嘴拙舌之人,避不过,只好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于悦萱。
费尽心思讨好莫嘉升,付出清白想嫁豪门,如今莫嘉升对自己不冷不热,自然十二万个不甘心,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极其聪明地在电话里讨好莫嘉升,“嘉升,我想你了,真的很想。”
听到对方如此煽情,莫嘉升心头一紧,怕被坐在一旁的林秋菲听到,赶紧说:“别闹了,我开车呢,有事回头再说。”
匆匆收线,莫嘉升对林秋菲解释:“全是些乱事,你别介意。”
林秋菲微微一笑,刚想说没什么,却正好收到于悦萱的短信,对方凄凄艾艾地告诉她――你知道莫嘉升最近在忙什么吗?他都不理我,呜呜……
这才知道,于悦萱对莫嘉升依然不死心。
这才知道,莫嘉升刚刚接的是于悦萱的电话。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林秋菲感觉到愤怒,却又不得要领,只觉得心头闷闷地,想喊想发泄,却又不敢,情绪瞬间低落,再不肯答莫嘉升任何问话。
女人心,海底针。
前一刻还明媚着,一转眼就成了六月天,阴晴不定。
林秋菲下车时,莫嘉升已觉出对方神情不对,却又不敢问,只当是她心情依然不好,甚至还心急相劝:“别想多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跟大客户去谈合同细节。”
林秋菲不答也不看他,匆匆下车,连道别都省了。
丢下一脸沉思的莫嘉升,林秋菲匆匆上楼,一心只想好好静一下,可一进门就听到阮缤纷狐狸一样地打着电话,甜言蜜语地调笑着,一听就不是正经电话,心里有气,忍不住关门重了些,引得阮缤纷冲电话不停道歉,“对不起,是我室友,女的,对,就是一起租房的……是呀,没办法……谁叫你不早一天实现承诺的?赶紧给我买房,本小姐可等不急……讨厌,哦……爱我就要给我买呀……”声音甜到腻味,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林秋菲听不下去,上前伸手指指她。
“我就是看不惯你那种贱模样!”林秋菲发火还是第一次,“不就是一个已婚男吗?至于对他这样吗?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纯属扯淡!跟已婚男讨爱情不亚于向上帝伸手要人民币!你还真相信?熟女做幼齿女的事,有意思吗?”
阮缤纷也不甘示弱,“你有意思?你有意思大半夜回来跟我吵?哎,我可看到了,是莫嘉升送你回来的,怎么?想跟他开始?”
不提莫嘉升倒好,一提反而乱了林秋菲的心智,“别提那种花心大萝卜!”
“哟,秋菲,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不花心的,想找不花心的,除非他是个傻子笨蛋外加天生愚钝!你呀,也别太相信爱情,这年头除了人民币,没什么是真的!最虚假的就是男人那张嘴里吐出来的唾沫渣儿!”
同类自知同类的冷暖。
看着眼前时而疯傻时而睿智的阮缤纷,林秋菲突然悟明白,这个女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唯一不同的是,她学会了游戏人生。
忍不住,反过来劝,“缤纷,作为朋友我得劝你一句,赶紧跟那个已婚男断了!他给不了你幸福。找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结婚生子过平凡日子,这才是真幸福。”
阮缤纷摆起手,做出暂停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真的知道。但秋菲你不知道的是,我真的看不出爱情的好,我看到的只是生活的残酷!你看看我们,每月那点薪水全填了房租这块窟窿,再看看我和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一件是真正的名牌?为什么别人能住金窝我们就得睡草棚?为什么别人名牌加身我们却是一身仿造?人生来是平等的,我不信哪个人是口含金钥匙出生的,我要争取这个平等的机会!”
话说到这里,林秋菲依然不甘心,“你可以选择别的路,没必要……”
阮缤纷不听,再次制止这场规劝,“秋菲,你深知,我不是坏女人,我也深知,自己不是那种刻意破坏别人婚姻的女人。可是你知道吗?自从上次遇到前任那个混蛋之后,我突然觉得人生真是没意思,男人能以婚姻为跳板改变人生,我们女人为什么不能通过爱情挑出一个春天来呢?”
“你选的不是爱情,是利益,是功利,甚至是……交换!缤纷,别傻了,女人玩不起感情游戏,一旦深陷,后悔莫及。”林秋菲一副疼惜的表情,“我真的不希望你再受伤,就算天下的男人个个都喜欢吃软饭,可我们女人照样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啊!”
话点到这里,林秋菲便不再说下去,她看到阮缤纷脸上一点点地淌出泪水,泪痕在夜晚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楚楚可怜。
深知,她也是伤心的。只好叹息着,像在劝对方又像在劝自己,“睡吧,明天还得赚钱养活自己。”
这一夜,谁睡得也不踏实,以至于第二天都起晚了。想起莫嘉升说的要见大客户的事,林秋菲突然手忙脚乱起来,三下五除二奔出家门,直扑办公室。
打开办公室的门,她却愣了。
没有所谓的大客户,却见到两个最不想见的人。
昊然和沈超男。
一见到林秋菲,昊然一下子冲过来,表情急切地恳求,“秋菲,我不对,我错了,我不该拿那些照片……你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帮下我,别跟大客户签合同,你这一签,就等于宣判我无能,以后让我在沈超男的公司怎么混?能帮帮我吗?”
看着眼前一脸卑微状的昊然,林秋菲在心里冷笑了,或许不仅是自己,就连昊然本人也想不到,报应这么快就到了,让他跑到自己面前来求帮忙。
“这事我管不了。”丢出这句话,突然觉得心情出奇得好。
这时候,林秋菲才确认,面对伤害自己的前任,她并没有那么大度。
和旧情人相逢,一定要说“我过得很好。”
和旧情人在职场相逢,一定要说“这事我管不了。”
称得上旧情人的,必是放弃或辜负了的,“旧”的不仅是过去那份情,还有眼前这个人,根本没必要再客气。
面对辜负自己的昊然,林秋菲曾经在心里有过千百次的咒骂,可当她听到这句“能帮帮我吗?”,心一下子冷了。旧情不是情,过去再爱如今也只是一个路人,甚至更陌生。所以她挺了挺胸膛,以陌生人的口吻说“这事我管不了。”话音落地,顾不得昊然什么表情,眼神早已直直地落在莫嘉升办公室,此时沈超男正以激烈的争执发难于他,莫嘉升却只是沉默。看来,在爱情这件事情上,男人面对旧情人总是少了几分气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