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文学中,由于主流意识形态等诸多因素的影响,现实性和生存性精神大多处于一个被忽略、被轻视的地位。在80年代以来的“写实文学”中,这种现实性和生存性获得了重新被审视和认识的机会,作家们从现实中种种琐事(特别是人的“生存”)出发,以一种比较客观的眼界对现实生活进行了“原生态”的描写和还原。这种情况具体所指即“新写实流派”的出现。同为“新写实”作家,方方的作品比起其他“新写实”的作品,显得更为深邃、沉重,从而使其更具有“批判性”。她的这种“批判性”主要是通过对苦难群体的生存状态来展示的。在作品里,方方以一种冷静的客观的态度对现实中的人们(重点是农民、知识分子、底层市民)进行了真实而真诚的展示,描写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种种遭遇、痛苦、无奈……的生活和生存状态。
【关键词】风景;底层;七哥
1987年方方的小说《风景》以一个死者的上帝般全知全能的视角,给我们讲述了武汉“河南棚子”这个(下转第40页)典型的贫民区中一家人的生存故事。这一家11口人,父母带着7男2女住在13平米的板壁房子里,房子外面是平均每7分钟就过一列火车的京广铁路线。从生存空间的狭仄与喧嚣中。这是个极端贫困、生活在“底层”的家庭。所谓“底层”是指这个家庭物质匮乏、文化贫瘠、亲情淡漠、全家人心灵人性扭曲。小说以《风景》为出发点,着重展示方方小说中生存在这幅底层市民群体“风景”中的主要人物形象-“七哥”的生命轨迹及命运结局。
那么在这幅“底层”市民生存的风景中,生存最为艰难者七哥的人生轨迹是怎样的呢?
“”中七哥带着对家庭刻骨的仇恨和童年的不幸记忆随着上山下乡的队伍来到了一个偏远的山村,由于他的“梦游”给村里人带来了无形的恐惧,再加上他父亲赋予他唯一的好处――良好的出身――穷苦码头工人的儿子,他被推荐上了北京大学。如果说父母是他人生的第一位老师,把他的童年推到了“地狱”的话,那么可以说他在大学时期遇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二任老师――睡在他下铺苏北佬――把他的后半生引入了“天堂”。苏北佬利用和身痪绝症的清洁女工结婚的“伟大”举动,换来了自己人生的转折点,改变了自己的生存处境。当七哥无意中窥测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苏北老对七哥实行了“口传身授”的拯救:“做那些能够改变你的命运的事情,不要在乎手段和方式。”“一场噩梦已过。当太阳高升之时,七哥突然感到生命的原动力正在他周身集聚感到血液正欢快而流畅地奔涌感到骨骼为了他的青春正巴格巴格地作响,他感到由衷的解脱和由衷的轻松。”这种奋斗的动力越来越强,甚至淹没了他的人格,异化了他的灵魂。七哥回到武汉后与一个中学外语教师相爱了,中学教师的父亲是教授,但是那个年月教授“是不值钱的”。(七哥语)于是七哥又不失时机地抓住了另一棵救命稻草――一个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比自己大八岁的高干子女。作为没有任何家庭和社会背景的穷小子,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做猪狗,进入上层,只能出卖自己年轻的资本。这场婚姻从开始就是个交易,根本无爱情可谈。我们可以从七哥和女人的对话中看出这场婚姻的实质:
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她问七哥:“如果我父亲是像你父亲一样的人,你会这样追求我吗?”七哥淡淡一笑,说:“何必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她说:“我知道你的动机、你的野心。”七哥冷静地直视她几秒,然后说:“如果你还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你会接受我这样家庭这样地位的人的爱情吗?”她低下了头。
七哥说:“你如果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过一年,你就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多么重要。我选择你的确有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你父亲的权力。而那百分之二十是为了你的诚实和善良。我需要通过你父亲这座桥梁来到达我的目的地。”七哥说:“我还可以告诉你在我认识你之前我有过一个女朋友。她父亲是个大学教授。我同她的关系已经很深了。我在几乎快打结婚证时碰到了你。你和你父亲比她和她父亲对我来说重要得多。”七哥说在中国教授这玩艺儿毫不值钱。“他对我就像这些过时的报纸一样毫无帮助。所以我很果断地同原先那个女友分了手。我是带着百倍的信心和勇气走向你的。我一定要得到。”七哥的话语言之凿凿掷地作金石声。她惊愕得使那张青春已逝的脸如被人扭了一般,歪斜得可怖。她跨了一步给了七哥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抽身逃去。
“七哥怀着无限的自信等待她的回心转意。七哥知道她需要他比他需要她更为强烈。有人写了一部小说叫悲剧比没有剧好。七哥没看过那小说但他觉得那题目起得棒极了。有魔鬼比什么都没有要好。”终于,三天后女人又回到了七哥的身边,这场交易成功了,并且是个“圆满”的结局。女人有了丈夫,找回了逝去的青春岁月,七哥如愿以偿地进入团市委工作,终于成了“河南棚子”走出去的“大人物”。
虽然七嫂对七哥看得很紧,但是七嫂的担心是不必要的:
其实七哥全然不是寻花问柳之辈。七哥全部的用心不在那上面。如果认识不到这一点那就实在小看了七哥。七哥觉得把看得很重是低能动物的水平。七哥不属于这些。七哥的目的在于进入上层社会,做叱咤风云的人物做世界瞩目的人物做一呼百应的人物。七哥想将他的穷根全部斩断埋葬,让命运完整地翻一个身。七哥想拯救自己。他觉得他有责任使自己像别人一样过上极美好的日子。否则他会因为感到世界亏待了他而死后阴魂不散。
虽然,七哥的生活有了一点瑕疵: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只能从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但是我想七哥的心里主要的感觉还应该是幸福的。因为“满足需要即幸福。”在需要面包的年代,钢铁的价值是不大的。七哥的最大心愿就是让自己摆脱童年的恶梦,进入上层社会,让自己的命运来个彻底的翻身,不计较使用什么手段。“生命如同树叶,来去匆匆。春日里的萌芽就是为了秋天里的飘落,殊路却同归,又何必在乎是不是抢了别人的营养而让自己肥绿肥绿的呢?”七哥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成功了,而且似乎波折也不是很大,从这个意义上讲,七哥是个幸运儿,是个胜利了的英雄!
那么,作者本人对七哥的所作所为又是持什么态度呢?
“七哥的恶,从小的方面看损害了别人,大的方面,又有一定的好处,对社会有一定的贡献,因为他有能力,能干事,比纨绔子弟强多了,所以这里面的是非善恶难以用一个标准去判断。生存环境迫使人这样,别人为什么就应该活得比七哥好呢?所以可以理解乃至原谅七哥的做法,他要改变命运也只能这样做,只能靠手腕,靠运气才能出头。”[1]七哥以不择手段的方式走向“毁灭”,可是他又得到了“另外的人生”,摆脱了在社会底层的艰难跋涉。从心理学的角度讲,没有“罪犯”和“犯罪”这些概念,因为一个人作出什么样的行为都是在一定心理基础上形成的,不会脱离他的生存背景。而方方也给予了七哥无限的理解与谅解。在生存环境的恶劣,生活地位底低下和拼命奋斗的艰难的情况下,方方把“七哥”的“追寻”所采取的方式看作是一种奋斗方式和生存技巧。这是对人生存权利最真实的关怀,是作家对“底层”市民“关怀”的表现。
通过方方的作品“使人能透过凡俗人生,咀嚼到某种更深沉的或历史、或社会、或文化、或人性……的意味”。[2]在方方的小说里,不难看出作家冷静叙述背后的那种忧患意识。方方的这种忧患意识是建立在对“底层”市民的生存状态忧虑的基础之上的,并以此达到对一切不合理的批判。方方的小说是沉重的,颇有鲁迅那种“把无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人看”[3]的味道。作家把关注的重心指向人的自身、人的体质、人的精神及其生存的环境等多个方面,表现出了对于作为“人”的体质的退化,精神上的堕落以及生存环境给予人的压迫的忧虑。她将创作之笔投入到凡俗的人群,真实的反映了当下生存条件下小人物不可避免的承载的种种生活重负,困惑与无奈。方方的作品里,客观冷静地展现了苦难群体的生存状况,把那些丑陋的、病态的、不幸的展现给人们,这本身就是对人的基本权利的尊重和对生命价值的关怀,这就是作家忧患意识的表现。只有有了这样的忧患意识,才尽可能的引起“疗救的注意”。[4]
【参考文献】
[1]方方:《新写实作家评论家谈新写实》,《小说评论》,1991年第3期,第41页。
[2]陈骏涛:《在凡俗人生的背后―方方小说从〈风景〉到〈一唱三叹〉阅读笔记》,《小说评论》,1992年第5期第43页。
[3]鲁迅:《再论雷峰塔的倒掉》,《鲁迅论文杂文集》,北京:同心出版社,2000版,第22页。
[4]鲁迅:《我怎么做起小说来》,《鲁迅论文杂文集》]北京:同心出版社,2000版,第341页。
[5]赵小琪 ,李朝明;《野草》的超现实主义倾向――《野草》超现实组合形式论(上)[J];鲁迅研究月刊;2002。11
[6]李恰; 2000:走向新世纪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 [J];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2001年04期
[7]阳姣丽; 《野草》中之鲁迅精神解读[J]; 承德民族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05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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