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古人文雅地称之“鱼贯而入”,据说在物理学、运筹学方面还有个“排队论”。
奥运将至,北京从今年年初起把每个月的11日都列为“排队日”,希望借此提高整个城市的文明程度。举措固然是好,然而细想来,“排队日”的这种说法非常露怯,因为排队本来就应该是一种习惯,是一种常态,而“排队日”却把这种行为给特殊化了。
办事按序排队,是一个人自觉、自律、自尊的象征,也是人类进入现代文明的标志。那么作为国际大都市的上海,在这一点上做得如何呢?
人的一生是排队的一生
文/白水心
据严谨的德国人精确统计,人的一生用于购物娱乐的排队时间累计大约十八个月。不过我估计中国人用于排队的时间要大大高于这个数字。外国人排队稀疏、有序,所以用时较少。国人排队粗壮、稠密,断不了还有个加塞的,故耗时很多。
在中国什么都可以排队,排队应该算是美德之一。不过,现在的排队已然不仅是传统意义了。细细想,人的一生是排队的一生。没有经历过排队的洗礼,人生就不会完整。
人从出生起就开始了排队历程。过去孩子一出生,在育婴室里,护士们会把你们排成一排,编上号码。到了哺***时间,手拎腋夹地不顾你的感受。现在母婴同室,总算可以免掉这一队了。
抱子归家,要定期去保健站打各种***苗。孩子们吱吱哇哇地排满了一屋。看来繁荣祥和的最直接体现就是出生率了。
上幼儿园要排队,吃果果,排排座,通常是前后各一个老师,小朋友还得手拉着手。从那时起人们就开始接受纪律教育。
上学就更不用说了,集体活动、出操、开会、放学、买饭无一例外要排队,不但接受了纪律教育,还要接受美德教育。最让人头疼的是学习成绩要排队,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出人头地。社会的舆论、考试的压力威逼着学校不得不进行成绩排队,尽管***门明面上禁止这样做。大家的眼睛都觊觎着第一名,可第一名毕竟只有一个。要求孩子考第一的,自己上学时未必第一。结果是大部分孩子苦不堪言。
好容易长大成人时,排队的麻烦又来了:工作业绩要排队,量化考核,竞聘上岗,末位淘汰,搞得人们身心憔悴。评职、晋级、分房都要排队,论资排辈,粥少僧多,肉少狼多,打得人们焦头烂额。
结婚也得排队。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喜事,岂可等闲视之。看皇历,选良辰。中国讲究三六九,于是逢六逢九结婚扎堆。为***个吉祥,登记、拍照、接亲都得排队。若参加集体婚礼,连拜天地也得排队。
也不知是中国人口众多还是服务网点太少,反正排队见诸于生活的各个领域:上医院挂号、诊断、检查、交费、取药各排一次队,恨不能把你排虚脱了。出行坐地铁、火车、飞机要排队,还得一溜小跑。超市购物要排队,银行存钱要排队,人死了火化也得排队,就连三流歌星演唱会也要排队。
排队也要分主动和被动,有些排队是不得已为之,有些排队是人孜孜以求之。还有靠排队发财的黄牛们。
经常有媒体报道:上海楼市彻夜排队;北京油票排队抢购;报考公务员排成长龙;购车新款车加价排队;酒楼白吃三天火锅众人排队;最可笑的是给一贪官送红包也要排队……
最可怜的排队是百姓心甘情愿的排队,超市促销一斤鸡蛋便宜二毛钱,限购十斤;一桶油便宜五元钱,限购一桶。于是,可怜老人们为了两元或五元钱,天不亮就守候在商场门口,任风吹雨淋。
也有不愿意排队的。我活了半辈子才看明白,不排队的都是“人物”。咱也理解,人家不是没时间,是丢不起人。
当然,还有另类排队。领导开会要排次序,这也是一种排队。你不见水浒寨中,草莽英雄们也要排座次?大家心知肚明,谁应该走在前面、谁走在中间,谁应该坐在哪个位置,不得谮越。开会重要的就是排座位,座位排好了,会议已经成功了一半。另外,官场中站队一词另有寓意。
国人习惯于排队也不习惯排队。习惯是因为无奈,不得已而为之。不习惯是因为基因,人的劣根性使然。汉字中三人曰“众”,不得不心悦诚服象形文字的魅力,“众”分明就是人挤成一堆。呵呵,人多嘛,就得挤。
我从小练就了一身挤公交车、挤电影票、挤豆腐的硬功。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增加,这项功能越来越退化了,更习惯于排队了。那天,一个女士和我胡侃,她说:“我最喜欢你了。如果网恋的话,那我就恋你吧。”
我嘿嘿一笑:“后面排队去!”
上海,秩序之城
文/何菲
1.扫描
时间:2007年深秋某日15:38分
地点:淮海路第二食品商店门口
队伍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拿着正牌LV包包的时髦女郎。近前一看,原来是在购买新出炉的鲜肉月饼。更牛气的是,店门口赫然写着告示:每人限购30只。
时间:2007年深秋某日18:05分
地点:地铁人民广场站
一辆列车刚刚驶离,车站上的人流又开始慢慢聚集,3分钟功夫,安全线后已经排起了长队,能清楚分出候客区和下客区。
然而列车开门前的瞬间,排队的乘客迅速散开,堵住了整个车门,车厢里准备下车的乘客纷纷皱起眉头。车门打开,里面的还没来得及下车,外面的已经挤了进去。原本可供两三个人同时下车的下客区,现在成了一条羊肠小径,乘客只好一个接一个侧身出来,还不时被挤进来的乘客阻挡。
时间:2007年深秋某日9:12分
地点:上海外国语大学
长长的雅思报名队伍从东校门排入,西校门排出,中间还绕着大花坛转了一圈,热门程度可想而知。有老师透露,早的报名者据说半夜就来等位了。
时间:2007年深秋某周六21:50分
地点:乌鲁木齐路“钱柜”KTV
记者与同伴来此消化晚餐,提前一天预定,被排到了22:00。等待的时候,大厅里已经坐着、站着N拨人,排队等待唱歌。
时间:2007年深秋某日14:42
地点:淮海路陕西北路口
在淮海路百盛那个著名的十字路口,行人照例为打扮入时的潮人、型人。路口人车流量极多。此刻的交通指示系统,刻意让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车辆全部“吃红灯”,整个十字路口一下子就成了怎么走都OK的安全地带。那几十秒里,车,全变静止,人,悉数列队走动。你能真切地感觉一种属于国际大都市的井然有序的流动感。
2.排队精神,上海制造
磁卡和投币
北京几乎每个公交车的车站,都会出现穿着黄色制服、摇晃着小旗的大妈大爷。这种类似的“排队”协管员,在上海很少。为什么?这和上海公交车绝大部分使用IC磁卡和投币有关。“刷卡”总要一个一个刷,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让大家自觉排队的作用。而北京的公交车上售票员相对来说还是较多,乘客们的心态往往都是:先挤上车再说,没有“刷卡”或“投币”这个动作的过滤,很容易在车门处造成一拥而上的险情。
站队和坐队
上海公交车起点站的排队也分两种:站队和坐队。站队比较好理解,坐队很有“上海制造”的原创精神。别误以为坐队是让你“坐”着排队,而是排队后上车才能“坐”着。
乱穿马路的“门槛”很低
上海,乱穿马路的“门槛”很低,而且越是市中心,路口越多、道路越窄,所以“过马路”协管员的角色就非常重要。为了使这些工作人员事半功倍地维持交通,在徐家汇、淮海路上的一些重要路口,会有一些类似西餐厅才会用的展示菜单的精致支架,上面写着宣传排队等红绿灯的广告语。
上海人:
我们热爱排队
上海滩排队风
文/无尘
有老年朋友说起过去的上海滩排队风,一针见血:这是因为经济紧张嘛。的确,在贫穷的计划供应的年代里,买米买油买布等等都要排队。排好队,好排队,排队好,简直成了那个时代的标志。一见有人排队,人们通常的表现是赶紧跑去挤,生怕漏掉点什么好处。
但现在,如果你来上海,依然会看到这里排队那里排队,人头攒动的壮观景象比比皆是。假如你是个中学生,一定在音像公司门口排过队;是个家庭主妇的话,一定在早点摊前排过队;即使你很绅士,也不得不在厕所里排队;那必胜客门口,黄昏时分总有人孜孜不倦地排着队。
到城隍庙玩,最怕女儿提出要吃那该死的小笼包子,队伍长得一眼望不到头,而且几乎天天都这样。很奇怪为什么老庙里,不多开几个小笼包子的卖点呢?也许是寸金寸土的原因吧。有一次我就足足排了一小时,女儿在一边给我打气,告诉我这是练耐心的好机会,切莫错过。
人们是如此喜欢排队,这不是件好事么?然而,竟然有人利用人们热爱排队的风尚,弄虚作假,愚弄百姓。最近某日上班途中,我见一队伍排得井井有条,足有两里长,开摩托经过队伍前头,仰视,一长幅标语高高挂起:上海第一镇第一大楼盘――某某苑今日开盘。我心想:乖乖!广大人民真有钱了,又不是市区,这么高的价位,队伍竟也排得那么长。心里真为我们的国家高兴。一到单位却听同事说,原来是房产商雇人排队,哄抬房价,追求一种虚假声势,装点门面的效果。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看病排队,有时真的是急病碰着慢郎中,病人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可也得排队呀,却总见那么多开方便之门的。特别是星期一,这一天长长的队伍总不见缩短,原因就是有那么多医生要帮亲戚朋友先开药为快,能奈他何?有一次,我就听后面排队的某个人恶毒地诅咒道:不知将来去那个地方报到,就是那个“总有一天等到你”的地方,是不是也讲究先到为快?
所以不管怎么说,排队总是件好事。你去看,银行,股市,车站,书店……更看那排队找偶像歌星签名的阵势,少男少女们起早摸黑的,似乎全中国的先锋少年都上这儿来了。排队之风欣欣向荣,有秩序地排队领钱,炒股,上车,买书签名,令人感觉整个社会的文明程度的确越来越高。这样的景象多好啊,我们热爱排队。
排排队,生宝贝
文/Lina
小心避过了金猪宝宝的热潮,却一不小心迎头撞上奥运宝宝的大***。根据网络提供的信息,准妈妈选择了地处血拼黄金地带的国际妇幼作为最后的生产医院,想一想以后几乎一年的时间都要经常出没在那里,像流水线上的一枚零件一样接受这样那样的检查,那么医院周边如果有无穷的琳琅的商铺的话,对自己也算是一记体己的安慰了。可是,又根据无所不知的网络提供的信息,在这个医院建生产联系卡的过程将是漫长的,而比过程更漫长的是建卡前的排队。话说这建卡的号头每天25个,5点以后到的基本没机会。而这个辰光哪家能让大肚皮来排队呢,自然家家派出老公来冲锋,于是其火爆程度不比早两年排队买房差,日日清晨都有一队年轻男人哆哆嗦嗦地排在妇幼医院的大铁门外,风景独特;而传说每天排第一的那一位,一准儿都是通宵蹲守的。
于是把准爸爸拉来看攻略,这一位一听是攻略眼睛先亮一亮,然后反应过来不是电脑游戏,顿时很不屑,认为去给医院交钱生孩子即使不被夹道欢迎,至少也不至于弄得如此气氛紧张;指给他看前人的历历血泪史,他将信将疑,说,也许那是因为金猪宝宝的原因吧,我们这一轮,不可能那么夸张的。说归说,心里总还是有阴影的,于是真正去建卡那一天,准爸爸还是5点就起了床,怀着自以为足够早的笃定的心,对陷在孕初期的绵绵睡意里昏天昏地的准妈妈关照到,你早早起来哦,我先去挂了号就通知你。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终于在两个半小时以后接到准爸爸沮丧的电话,“你不要起床了,我没有排到号……”
事后闲聊与办公室里准妈妈预备役的姐妹们听时,人人都当作故事一般,然而要不是这一次亲身经历了,恐怕自己也要当作是夸张传言来听的,且不说“据攻略说”挂到了建卡的号只是以后漫长的排队生宝宝之道路的起点而已――以后的每一次检查,从门诊诊疗到抽血到B超都有漫漫长队需要等待;就这入门级的一次非常体验,就已经给毫无经验值的新手准爸爸妈妈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了,生宝宝,果然不是有爱情再有结晶这么曼妙的事儿啊。
其实,就算是医资有限需要每日限量名额的话,为什么不能做一个网络上的预约程序呢,大家在家里各自申请了,然后医院里提前排好每天的预约号,持号前往,是不是会大家都便利些?当然这些都是私底下自己想想的,大都市里生活不易,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总之,如此排队盛况,80后的准妈妈凭票买粮没见识过,通宵买房没见识过,这回生宝宝,总算赶上了。
银行叫号机和爱的号码牌
文/小爱
听说最近银行排队困难,果不其然,今天早上去了一趟徐家汇的交通银行,就见到银行里面围满了人。我胆战心惊地领了个号码牌,37号,前面还有30人!而服务窗口就只有3个。我无奈地挤进人群,见缝插针地找了个座位等待时间的消逝。
我手里拿着号码牌,眼里看着显示屏的号码数,静听叫号机的提示声,脑海里突然想起孙燕姿的《遇见》:“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虽然在银行排队是很困顿和无奈的事情,但只要有耐性,我的号码牌总会被唤起。至少我在可预见的时间内办理业务。然而,在爱情的世界里面,到底有没有爱的号码牌这样神秘的东西?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的爱的号码牌是多少号?我还有多少个明天可以等待?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终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原来除了爱的号码牌,我还需要一些美丽的意外。那么爱情到底是理性的有规律的排队行为,还是纯属意外?有没有人可以回答?
幸福是相同的,不幸是不同的。拥有爱情可能只是幸福的一个条件,那么没有爱情又是不是属于不幸呢?又或者是我还没有领取我的虚无缥缈的爱的号码牌呢?在人生的路上,我还要等候多少个号码牌呢?
“请37号的顾客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银行的叫号机最后还是打破了我的胡思乱想。我猛地一醒,大步上前。
人民在排队买什么
文/刘莉娜
周末和老妈去兜徐家汇,远远看见哈根达斯店标一角,勾起馋虫来,遂逐美食而去。走到跟前,却看见门口居然排着弯弯曲曲小队伍。也知道近年来有些高档点的食品店为了让店里的上帝吃得从容不迫,又不见得有觉悟从寸土寸租金的店堂内辟出大块舒适空间来给顾客等待,所以只好让还未落座的准上帝们受些委屈,店门一关,眼不见为净,让大家都在大门外面排一条长队,如此店堂里也看着明亮宽敞井井有条;门外的虽然暑天寒天客人是苦了点,可是人气那叫一个旺啊。国人的美德就是不管受多大委屈,受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也就接受了,接受了也就没有抱怨了,再说这哈根达斯面前的小队初看也不壮大,并且谁叫自己吃心已起呢,拉了不情愿的老妈排到队伍尾巴上,等啊等。
话说哈根达斯毕竟不是老鸭粉丝,前者环境浪漫高雅,音乐朗朗,温度最是适合窝在沙发上吃一勺冰淇淋的,只让人久久坐了不想离开――吃完了一份怎么办?那么再来一份。所以这就苦了我们排在店堂外面的,别看小小的队伍,就是不见缩短的,身后又加入了一对小情侣和一家年轻父母带宝宝的,于是这位置就鸡肋起来,排着没耐心,走也不甘心。此时忽然有小插曲唱响,原来是个看起来很居家的中年大叔急吼吼往队伍前面冲,维持秩序的服务生彬彬有礼里透着上流地说:“先生请您排到队伍后面去。”“先生”挠挠头,嘟囔一句,我就是看看嘛,你们卖什么打折货啊,排那么多人买?
一句话说得队伍里面的都笑了,是啊,以前就见打折的甩卖的摊头面前排长龙一样的队伍,曾几何时,像哈根达斯这样刚登陆上海的时候好歹也算个小奢侈品的,怎么如今也要靠排队才能轮上吃呢?――如此看来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的确是大踏步向前了啊。再想想每次周末组织聚会前,最难的不是把不同岗位不同地段上班的同学们组织到同一个时间地点去,难的是,预定到一家地段不偏品位不凡当然价格亦不低的饭店的桌位――特别是周五的晚上。有一次周三要预定周五晚饭的豆捞坊的桌位,把它家在上海全部的分店电话都打遍了,家家定满,中山公园店的服务生更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姐,周五晚上的桌位,你最好周一来预约比较保险……好吧,没有预约我们就去排队,一行人六点到达,正是赶上排队大高潮的盛况,就见豆捞坊门前的环廊上曲曲折折的队伍那叫一个蜿蜒,这家采用了比较高端的电脑叫号,银行里那样的,于是小号码条儿打出来一看大家都汗了,前面有近50号人哪,且看看这架势估计都没有人走号空的,可是兴致上来了,又想想是周末,大家就决定排队吧。结果那一天从六点等到八点半,才坐上桌,点菜,上菜,面前的小火锅刚翻滚起来,还没吃得畅快,就十点打烊了,真真是吃饭的时间没有排队的时间长啊。
再说回哈根达斯,既然这是一个有排队有秩序的和谐社会,所以只要我们排队了就一定能吃到。所以我们最终坐进了空气里透着暖洋洋甜丝丝的明亮店堂里。此时,五、六十元一份的冰淇淋哪里还会去想贵不贵的,只想,终于可以吃上了。以前单知道排队买粮买肉买电器,那是因为缺乏必要的生活需求,不得不排;现在呢,也不是少吃一勺冰淇淋就不行的,可是为什么我们还是要排队呢?也许是因为在某些小小的区域里,我们的物质要求已经可以被基本满足了,终于可以开始追求精神层面需求了?又也许某种意义上这更是一种意识层面的对自我真实需求的无知和匮乏?――说到底我们排了不短的队花了不少的钱所为的,就真是这么一勺入口既融的甜?
有感于各地排队风
文/吴茗
本人在内地生活四十多年,但离开那里时却不适应排队,因为缺乏这个习惯。记忆中只有在60年代初,每逢买粮买煤时,才会在瑟瑟寒风中排队。那时不论买什么都要凭票凭证,尤其是粮与煤,每家都有一个供应本,因为粮站少(煤站更少),所以每买一次粮,都要起五更打黄昏,到粮站排几个钟头的队才能保证在当日买到,否则次日还得再来过。那时虽然商品紧张,但人们却很自觉、自律,很少有不排队硬挤的现象。遗憾的是,后,这个好现象就不复存在了。不论买什么都靠硬挤,凡此场合,人高马大不讲秩序者先得,自觉自律与老弱病残者只有摇头叹气唏嘘而去的份儿。
香港人排队简直到了“痴”的程度,他们不仅能在公共场合自觉排队,而且不论排多长、排多久,一点怨言都没有,购物、买股票、买车票、搭车、吃饭、旅游甚至进厕所,只要看到有队伍,就会问都不问自觉排在后面。
排队虽然已经成为香港人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对有些排队香港人还是谈虎色变。那是过年过节,香港大批市民涌到世界上最繁忙的海关――深圳罗湖海关“排长龙”、“打蛇饼”准备返内地乡下会亲度假。每逢此时一个个无不唉声叹气,许多人发誓再也不会在这个时段回内地了,但好了伤疤忘了疼,下次节假日一样打点行李拖家带口去排去挤,没办法,亲情重要。
这次去上海,一口气呆了十几天。同事说上海人喜欢排队,我觉得纳闷。不过马上觉得很有道理。餐馆、商场门口,一长溜人在那儿排着呢,也不知道***个啥,声明不是电影院哦。这要在北京,那个风要吹死你,看谁有心情排队。
过马路最明显了,红灯没灭可过不去,一大帮人排着队在那里候着,有几次我赶时间想硬闯都被协管给拦住了,上海的交通协管员真是一个负责任。想想在北京,经常有人就冲过去了,有时候都不知道协管员在哪儿呢。每天9点左右在国贸那一带最壮观了,都是赶着上班的,于是经常红灯还在亮着,大部队已经集体冲到马路中央了,弄得后面过来的车子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这个时候协管员的表情总是很自然,透着几分无奈的自然,想他们也是已经习惯了。
排队是一种秩序,
社会的安排也是一种秩序
文/何怀宏(知名学者,社会学家)
排队
我们在生活中都熟悉了排队:先到者排在前面,自己不插队,也不夹带人。没有这一要求,也就没有了排队。但能不能提出比这更高的要求呢?比方说,要求每个排队者都先人后己,礼让别人。这样,每个排队者就都既要主动让比自己后到的人,也要反过来让比自己先到的人,排队者很快就要乱成一团。情景就像一部古代小说所写的那样,许多客人进屋来,互相拱手作揖,许久却谁都不能落座。这样无形中也就取消了排队。排队是一种秩序(order),社会的安排也是一种秩序。社会对其成员不提出一定的要求是不可能的,那就等于让人们回复到以前的自然状态中去,但如果提出过高的要求呢?比方说要求人人都克己无私,专门利人,我们在此且不谈可行性问题,仅就秩序而言,似乎前景也不可取。
那么,一个人愿意把自己应得的权益让给别人可不可以呢?当然可以,但是,首先这不能作为一种对所有排队者的规则要求,而应是一件由他自己决定的事情,也就是说不能强迫,而只能自愿。真诚的礼让者自然是令人敬佩的,但从人性、从历史我们都可以得到可靠的信息: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太多,也许正是因此,他们才显出自身努力的意义。然而,从整个社会来说,我们总还是需要排队,需要排队的秩序规则。
插队
有排队就可能有插队,故而在订立规则时就应想到规则被破坏的可能性。订立恰当的规则是一个方面,考虑规则可能遭到破坏的预防是另一个方面,这两个方面要合起来才算完整。
想一想,我们平常是在什么情况下自己也容易插队呢?一是在队形很不明朗的时候,一是在插队现象明显增多的时候。当一个队形非常清楚、明确地区别于其它队形或不排队者,并有颇长一段队伍都保持这种形状,也看不到有人插队的时候,我想大多数人都会按规则排队的。但当队伍纠缠不清,队形若有若无,排队者若即若离,尤其是看到有人插队:一个、两个,当数目达到某一限度时,人们就可能由抱怨、愤怒转到自己也一拥而上了,这就意味着排队的解体。
那么,从中我们悟到了一点什么呢?防止插队在观念和心理方面的一个基本条件是什么呢?这就是:
一、我们自己知道规则;
二、我们知道别人也知道规则;
三、我们还知道至少大多数人是遵循这规则的;
这最后一点最重要。虽然在一个社会中对基本规范的普遍领悟和对违反规范的察觉决不可能像在日常排队中那样明显,但道理是一样的。
夹塞
在排队时,一个欲夹塞者如果说服了队伍中某一人同意他插入,这时,他要进入队伍,就至少须和两个人发生直接关系――他必须同时站到一个人后面,又站到另一个人前面。而我们都清楚:这时他必定是迅速和悄悄地站到同意他插入者的前面,而决不会站到他的后面。
夹塞者并不影响到同意者前面的人的权益。一般来说,这些前面的人对后面发生的事是冷淡的,他们简直就不怎么往后看,紧挨着他们关系不大。
但夹塞者无疑在某种程度上损害到了同意者后面几乎每一个人的权益,然而,现在在这个夹塞者与这些后面的人之间有了一个距离,有了一道屏障――即同意者本人。夹塞者似乎并没有直接损害到他们的权益,而且,这个同意者既是一道屏障,同时又还是一个榜样,一种劝导:“你看,我的权益也受到了损害,我接受了这种损害,你们为什么不仿效、不默认呢?”
现在的问题是:这种劝导是否正当呢?可不可以允许这种也放弃一点自我权益的对别人权益的侵犯呢?――当然,这种放弃还不彻底,彻底的话,同意者就必须自己退出队伍,而让夹塞者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且,如果他只让一个人站到他空出的位置上,这一行为无疑是可允许的,甚至是可赞扬的,因为这只损害到他自己的权益,并没有损害到其他人的权益。
但如果他让两个或更多的人站到他的位置上呢?或者像前例所见,他并不走开,而让那夹塞者站到自己前面呢?
结论无疑应当是否定的,即这种事是不应当允许的,因为它不仅损害到同意者的权益,也损害到他人的权益,而同意者是没有权利为他们做出选择的。如果他代他们选择,他也就损害到他们的权利了,且不谈这种行为的泛滥有使队形解体的危险。
然而,这一在排队中如此一目了然的道理,在由社会制度结构确定的生活中,是否也为我们所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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