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井上靖在西域小说中塑造了一系列中国人物形象。其中,武人形象是作家刻画较多的一类人物形象。如班超、索劢和朱王礼都是武人形象的代表。虽然他们所处时代和命运有所不同,但是都具有一种英勇不屈的武士精神和孤寂的忧伤气质。
关键词: 井上靖 西域小说 武人形象 悲剧色彩
日本文学家井上靖是一位善于选取中国西域题材从事文学创作的作家。这类西域题材小说主要有《漆胡樽》、《楼兰》、《敦煌》、《异域之人》、《洪水》等。这类小说或以中国西域人文地理为历史文化语境,讲述西域风俗民情;或以西域历史人物为原型,塑造一系列人物形象。其中,井上靖笔下的武人形象不仅英勇善武,更重要的是,这类形象都具有英勇不屈的武士精神和孤寂的忧伤气质,承载了浓郁的文化韵味。
一
小说《异域之人》中塑造的班超形象取材于中国历史人物班超。正如《后汉书·班超传》所记载:“大丈夫别无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西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1]井上靖笔下的班超是一位经典的武人形象。他胸怀大志,却有些生不逢时。为了建功立业,实现抱负。班超主动选择前往西域,希望效仿傅介子、张骞在西域实现人生理想。四十二岁之时,班超参加讨伐匈奴大***,出使西域,在西域大漠一待就是三十年。作为东汉平定西域的功臣,在西域奋斗30年,作出杰出的贡献的班超,在六十三岁那年被封为定远侯,赐领地千户,实现了他的人生梦想。然而,班超死后仅仅五年,东汉就放弃西域***策,召回都护、屯田的官吏和工兵,再次紧闭玉门关。班超的一生奋斗,成为转眼云烟。中年入伍 一心想建功立业的班超,绝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生从此就与西域结下了生死之缘,直到老去。小说的结尾写道,年近七十一岁的班超上书希望回国的请求得到和帝所准,回到阔别三十年的洛阳街巷时,班超看到自己在异域的辛苦以一种奇怪的形势充满洛阳城内,胡风胡气引人注目,出售胡国物产的店铺比比皆是。西域三十年的生活经历使班超俨然成了一个胡人。正如洛阳城中孩童口中的“胡人”不是别人,正是班超。“大漠的黄尘改变了他的皮肤和眼睛的颜色,孤独的岁月从他身上夺去了汉人固有的从容稳重的神情”。[2]表面上,班超出使西域可谓功成名就,实际上却满怀落寞。当班超在西域为国家耗尽心血时,洛阳却流传着有关他“身居异域,拥娇妻,抱爱子,贪***安逸,失去了关顾祖国之心”[3]的谣言。班超不得不决定让妻儿回国,自己一人留守西域,背井离乡,孤苦一人与大漠黄沙为伴。班超死后五年,东汉放弃了西域,他一生的努力化为灰烬。《异域之人》将班超描述为“身材高大,相貌敦厚,但目光锐利,带有一种异样的光彩,而且开口之前有用这双眼睛凝视对方的习惯,被凝视的对方无一例外都感到害怕。他平时少言”。[4]毋庸置疑,小说突出表现了班超沉郁的性格,人物形象令人觉得压抑,并且他为人冷峻威严,难有亲近感。此外,小说不断描写班超遭受故国人心的不信任,遭遇亲信部下及盟友的背叛,经历妻子、兄长及支持者耿忠的生死离别,这些情节不仅表明其西域事业充满艰难困苦,更是烘托和渲染班超苦心孤诣和难以言表的苦闷情绪。
二
小说《洪水》中的索劢有着与班超相似的经历。他“率敦煌兵一千人出玉门关,在流经塔克拉玛干沙漠东部的库姆河畔建立新的武装、屯田基地”。[5]文中对年已四十过半、出身边远之地的中年武将,率队离开玉门关城门时,这样写道: “索劢看了片刻玉门关建筑中的一处高耸的望楼。当视线离开望楼,他马上恢复了天生的目光锐利、意志坚强的表情,下达前进的命令。”[6]这一去不仅他自己,而且谁都认为他们这一千多人就不会重返汉土了。屡次调换边境防地,将半生献给了与异民族的斗争的索劢,这次进兵西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同以往的感慨,所以才会在部队离开城门让自己和士兵与决然不会再见的古国诀别。为了奇袭匈奴阵营,面对狂涛奔腾的库姆河,索劢身先士卒,率部下强渡库姆河,与洪水搏斗,宁可牺牲自己也不听信十几年来在作战中与自己同甘苦、并且最值得自己信任的部下的建议,用女子祭祀的方式平息河神的愤怒。在祈祷一个多时辰人不见河水退去时,索劢向着士兵们大声呼喊道:“吾之精诚所以不能通天,是因为恶魔居于此河中。既然如此,则只能以武力挫败恶魔,退水后强渡此河。”[7]此时的索劢宁可让洪水吞噬自己半数的人马,无论如何也不想将自己刚刚迷上的女子投入浊流。但是与匈奴的反复战斗生活,将他的斗志磨损,使他变得麻木。当朝廷的使者带来让索劢回国的命令时,他并没有因极大的荣华显达在祖国等着他而欣喜,“从决定回国到此时,索劢一直忙于修整耕地,以及与时而出没的匈奴小部队进行零星的战斗”。[8]当他率众启程回国时,又一次遭遇库姆河神的愤怒,受到洪水的阻拦。这次当自己所最信任的部下张前来陈述自己的意见,尽早与河交战时,他把张留在帐篷里,独自一人走出去,淋着雨站在河岸上。“这时的索劢,熬过了第一次体验的如同受刑般的痛苦”。[9]他用牺牲他钟爱的女人来换得部队的渡河,然而最终他们还是没有逃脱洪水的吞噬。在时间的洪流中,这个曾绝不屈服的人,最后也不得不向命运妥协。
三
小说《敦煌》中的朱王礼“四十多岁,在前线部队中屡立战功,据说是一员武勇威猛的虎将,无人匹敌”。[10]他原是宋朝的将领,在战斗中被西夏俘虏,编入了西夏***队。作为宋朝***队将领却要为西夏作战,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种耻辱。朱王礼认为这是他的奇耻大辱,谁要是触到这块伤疤,他肯定会暴跳如雷。但为了生存,他不得不为西夏作战,可在他内心依然清楚自己汉人的身份,所以当他交代赵行德为自己不对立碑时,赵行德问他是用汉文还是西夏文时,他大喝一声:“糊涂!碑文当然用汉文写!我们不是西夏人。”[11]后来,由于赵行德要前往兴庆学习西夏文,不得已将自己救下的回鹘王女托付给朱王礼。在赵行德出去学习西夏文的两年时间里,朱王礼也喜欢上赵行德托付他照顾的回鹘女子,可最后回鹘女子却被西夏王李元昊夺走了。被统帅生生夺走自己心爱的女人,朱王礼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十分不满,但又无可奈何。所以,当他面对赵行德的质问时,不得不撒谎说回鹘女子病死了。他不愿告诉赵行德真相,是因为他为自己不能保护住回鹘女子而深深自责,他的内心受到极大煎熬。这个在战场上总是身先士卒、英勇杀敌的将领,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抢却毫无反击。虽然最后他做了“一件必须要做的事,非做不可的事”,那就是“干掉李元昊”,举起了反抗西夏的大旗,可他背负耻辱为敌而战;生生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人夺走的经历,不得不说是充满了悲剧色彩。
综上所述,井上靖西域小说塑造的武人形象不仅具有一定的历史真实性,更重要的是,体现了文学的虚构性。虽然他们所处时代和命运有所不同,但都具有一种英勇不屈的武士精神和充满孤寂的忧伤气质。他们是作者精心塑造的典型形象,反映了井上靖对中国西域文化的独特理解。井上靖笔下的班超、索劢和朱王礼这些武人形象既遵循了历史,更具有文学的特性。武人形象是井上靖中国观的书写和体现,形成了作者一种贯穿始终的创作基调。总之,井上靖以质朴无华的语言,以艺术家的情怀和视角,通过对人物形象复杂性的描写,挖掘历史人物的深刻性,呈现独特的中国情怀。
参考文献:
[1]许嘉璐主编《后汉书》(第二册)卷77).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1031.
[2][3][4][5] [6][7][8][9](日)井上靖《井上靖文集》第2卷,郭来舜译,安徽出版社,1998:335,329,323,337,338,342,347,348.
[10][11][日]井上靖《井上靖文集》第1卷,郭来舜,译.安徽出版社,1998,5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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