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山杂纂》又常常简称《杂纂》,两者既是一回事儿又不是一回事儿。《义山杂纂》专指由唐代诗人李商隐分类辑录歇后语等俗语的专书。《杂纂》可作为其简称,但更主要是指发端于《义山杂纂》并包括其在内的历代续仿之作,例如唐代的《敦煌写本杂钞》(佚名),宋代的《杂纂续》(王君玉)、《杂纂二续》(苏轼),明代的《杂纂三续》(黄允交)、《风俗粲》(徐树丕)、《西湖渔隐杂纂》(西湖渔隐主人),清代的《杂纂新续》(韦光黻)、《广杂纂》(顾禄)、《纂得确》(石成金)、《金园杂纂》(方绚)等等,再加上未冠以“杂纂”名义的同类专辑,就笔者所发现并认定者,已经多达30余种。
《杂纂》性质
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小说”一词最初是指浅薄琐屑的言论,如《庄子·外物》篇中的“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便是。《汉书·艺文志》将“小说”列于“九流”之末。尔后,凡丛杂著作多冠之以“小说”,这种“小说”同今天我们所说的以演绎故事为本的小说绝然不同。明代胡应麟曾将“小说”分作志怪、传奇、杂录、丛谈、辨订、箴规六类。《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将之分作叙述杂事、记录异闻、缀辑琐语三派。又因之多取丛谈、杂俎、琐言、纂、编、论、话、语、说等笔记之体,故亦为之“笔记小说”。今人刘叶秋先生认为,笔记的特点,以内容论主要在于“杂”:不拘类别,有闻即录;以形势论,主要在于“散”:长长短短,记叙随宜。他将魏晋乃至明清的笔记又大致分为小说故事、历史琐闻和考据辨证三类(《历记概述》)。在古代有关文献中,《杂纂》多作为“小说”予以著录。鲁迅先生将它列为“杂俎”,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进行过论述。
从文学史视点去看,《杂纂》文体的语言风格犹如格言语录,简短、精警、幽默而寓意非浅,是一种具有幽默讽诫功能的笔记小品。南宋陈振孙评之:“俚俗常谈鄙事,可资戏笑,以类相从。今世所称‘杀风景’,盖出于此。”元代马端临《文献通考》引巽严李氏语称:“用诸酒杯流行之际,可谓善谑。其言虽不雅驯,然所诃诮多中俗病。闻者或足以为戒,不但为笑也。”晚清宋泽元亦云:“《义山杂纂》一书泐于《唐人说荟》,家弦而户诵矣。惟王、苏二家续纂,世所帘觏。予爱其独能熟谙世味,曲绘人情,如鉴取形,如水照影,使读者粲然笑,憬然悟。可以资谈柄,可以助格言,可以作当头棒喝。岂不戛戛乎文章家滑稽之雄也哉!”至现代,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评道:“书皆集俚俗常谈鄙事,以类相从,虽止于琐缀,而颇亦穿世务之幽隐,盖不特聊资笑噱而已。”试看《义山杂纂》中几例:
必不来:穷措大唤;醉客逃席;把棒唤狗;客作偷物请假;追王侯家人。
羞不出:新妇失礼;师姑怀孕;初落解;相扑人面肿;奴婢偷物败;犯奸;富人乍贫;重孝醉酒;子女豆瘢;处子犯物议。
不相称:先生不甚识字;贫斥使人;穷波斯;不解饮弟子;瘦人相扑;社长乘凉轿;瘦杂职;病医人;老翁入***家;屠家念经;肥大新妇。
不得已:忍病吃酒;掩意打儿女;大暑赴会;汗流行礼;为妻打骂爱宠;忍痛灼灸;为人题疏头;穷寺院待过客;被势位牵率;冒暑迎谒;老乞休致。
迟滞:老长官上任;佐官勾追人;谒致仕官;新媳妇见客;休官后出入;穷汉醵率;老剩员传语;贫家作会;孕妇行步。
失本体:不学发谴书题,失子弟体;吊孝不哀,失凶礼体;不收拾碗器家事,口中喃喃失老婢体;送客不出门厅、不安排椅榻,失主人体;不阐腰、不自持刀砧,失厨子体;不点检学生作课、不念书,失先生体;不口打口骂,失节级体;早晚不礼拜念佛,失僧尼体;仆子着鞋袜衣裳宽长,失仆子体;不听呼唤、不会传语,失院子体;逃席后不传语谢主人,失宾客体;唱小喏、行步迟缓,失武官体。
杀风景:松下喝道;看花泪下;苔上铺席;斫却垂杨;花下晒裈;游春中载;石笋系马;月下把火;不行将***;背山起高楼;果园种菜;花架下养鸡鸭;妓筵说俗事;清泉濯足;烧琴煮鹤;对花啜茶。
再如宋代王君玉《杂纂续》的《不济事》:
将女嫁内官;仕赌掷浑花;
饭后请吃茶;持斋日作客;打杀人后戒酒;
无钱断赌;大斧伤人手摩挲;临死许修善;
断案了赦到;船行借得鞍马;酒尽伶人来;
临老了及第;落解后,试官道好程试;
临渴拙井;江心补漏。
《义山杂纂》及历代续仿之作作为幽默讽诫性笔记小品,在小品这种文学样式空前发达的明清时期得到特别的强化。例如李诩《戒庵老人漫笔》中的《十可笑》,许次纾的《茶疏》,陈继儒的《书画金汤》,田艺蘅的《醉乡律令》,袁宏道的《瓶史》,程羽文的《清闲供》,屠本畯的《文字引》,黎遂球的《花底拾遗》,张潮的《补花底拾遗》,陈皋谟的《半庵笑***》等等,均属此类。
《杂纂》作者
《义山杂纂》,一作《李义山杂纂》,或经题为《杂纂》,是此后历代《杂纂》的滥觞之作。《新唐书·艺文志》不见著录,而见于《宋史·艺文志》小说家类,署李商隐;内中同时有李义山《杂藁》一卷,疑为一书。《直斋书录解题》《文献通考》均著录于小说家类。今传《义山杂纂》版本,初见于明钞本《说郛》(鲁迅曾见此本),其他还有涵芬楼“据明钞本”《说郛》本,宛委山堂刻《说郛》本,《五朝小说》本,《五朝小说大观》本,《唐人说荟》本,《唐代丛书》本,《古今说海》本,《格致丛书》本,《忏花盦丛书》本,《丛书集成初编》本,清代周春手抄本(原题下注有“原本”字样),川岛编辑的北新书局《杂纂四种》本以及笔者的《杂纂七种》校注本,多达十余种。
如今所传《义山杂纂》已非原本。宋代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十二引有宋代蔡绦《西清诗话》:“《义山杂纂》,品目数十,盖以文滑稽者。其一日杀风景,谓清泉濯足,花下晒裨,背山起楼,烧琴煮鹤,对花啜茶,松下喝道。”其中“清泉濯足”“烧琴煮鹤”“对花啜茶”三则,今所见诸本均无。宋代龚颐正《续释常谈》:“李商隐《杂纂·七不称意》内云‘少阿奶’。”此亦不见于今传诸本。据此推断,今传诸本或非唐宋真本。鲁迅先生认为“明钞本”《说郛》较好和可靠一些,当指就今可见诸本相比较而言。唐宋三种《杂纂》的今见传本,大致分为两大流传支系。其一,为“明钞本”支系,即据称出自明钞本的涵芬楼藏版《说郛》本。我曾将此本同鲁迅先生于《中国小说史略》中引录的片段(亦即先生以明钞本《说郛》录出的《义山杂纂》片段)对校,结果相同。后又以所见明钞本《说郛》的《杂纂》与涵芬楼本对校,出入亦甚微。其二,即以宛委山堂刻《说郛》本为一系,与明钞本出入甚大。或有各题下俗语条数不一,或字句有出入,改动增删处比比可见。例如《义山杂纂·必不来》中的“客作偷物请假”,宛委山堂刻《说郛》本作“客作偷物去”。又《迟滞》题下的“老长官上任”“佐官勾追人”“休官后出入”“老剩员传语”四条,宛委山堂刻《说郛》本均无。《古今说海》《五朝小说》《唐人说荟》等本皆属这一支系。两系各自的版本之间差异较少,多系偶然刊误。
李商隐,字义山,号玉溪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生于唐宪宗元和八年(813年),约卒于唐宣宗大中十二年(858年)。开成进士,历官县尉、秘书郎、东川节度使判官等职,曾受牛李***争牵累而遭排挤,潦倒终身。商隐反对“学道必求古”之说,认为“夫所谓道,岂古所谓周公、孔子者独能邪”?他擅长律、绝,其“咏史”“无题”诗颇有影响,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一位关心现实***治的著名诗人。关于《义山杂纂》作者,鲁迅先生曾于《中国小说史略》第十篇《唐之传奇及杂俎》中提出质疑:“中和(唐僖宗年号)年间有李就今字衮求,为临晋令,亦号义山,能诗,出举时恒游倡家,见孙綮《北里志》。则《杂纂》之作,或出此人,为必定属商隐,然他无显证,未能定也。”对此,周一良先生认为:“《杂纂》即非玉溪生之作,亦必为唐人旧本也。”(《敦煌写本杂钞考》,《燕京学报》第35期,1948年)至今鲁迅先生这一质疑仍无显证,而且《直斋书录解题》等均以为“唐李商隐义山撰”,商隐又力反“学道必求古”的迂腐思想,仍当属其所为,而非另者。周作人认为:“李义山的《杂纂》,《新唐书》不著录,但《直斋书录解题》中有之,以为系李商隐作,可见在宋朝已有此说了。”而且,宋人蔡绦《西清诗话》及龚颐正《续释常谈》等著作中,引录、述及《义山杂纂》时亦称李商隐撰。凡此,亦是《义山杂纂》本出李商隐之手的可靠佐证。
早在《义山杂纂》产生之际的唐代,已有敦煌钞本《杂钞》(又名《珠玉钞》《益智文》《随身宝》或《珠玉新钞》)流传。无论《杂纂》取自《杂钞》,或《杂钞》为《杂纂》辗转之遗,均无显证,然可互为印证,属于当时民间的口耳相传。至于后世的续仿之作,则不乏以此为基础的续仿性再创作,已很少直采俗语辑入,多了些书卷气和说教色彩,然而语言仍通俗浅白,体例依旧以类相从,例如《纂得确二集·惜念》中所云:“不起愁过虑;不妒人有、笑人无;不怨天尤人;不念旧恶;不妄想远大事。”民国初,仍有文人雅士仿作新品,如《红杂志》1923年第2卷第51期所刊武受真的《广义山杂纂》的《不相称》:“少女烧香;风雅士不解音律;市侩谈文;老翁续弦;着西装作揖;家贫衣华服;丑妇满头珠翠。”
《杂纂》价值
首先,作为千年风俗画长卷,当具社会生活史和民俗语言化石的价值。从民俗学、社会学家的视野加以解读其内容,它更是别有情趣,可作为考察社会生活史、文化史的研究文本。个中所及的一些习俗礼仪现象,如《义山杂纂》中的“新娶妇,却道是前缘,必是丑”,“母在呼舅作渭阳”,“不得独入寡妇房”等,由来已久。而且有些习俗戒约至今仍在流行,如《义山杂纂》中的“傲慢尊长不拜”“祭亡人却动乐”被视为“非礼”,“对丈人丈母唱艳曲”被视为“恶模样”,“交结有智人”“不共愚人争是非”被视为“有智能”等。同时,它还堪称是最简明的关于通俗人生经验与智慧的教科书。即如有人所言:“如剔除其封建性糟粕,对今天读者也不无警世惩俗的现实意义。有志于此的作家如能推而广之,去敏锐地体验、观察并收集综合当代社会的斑斓现象,仿其体例,整理或创作出一部生动而有时代气息的新杂纂,那也必定会传世不泯,功在不朽的。”(曹光甫文,见1989年3月6日香港《大公报》)其中许多世俗事象,至今仍然存在,大多属于古今世俗的通病,这也是其至今仍颇受青睐之所在。所言仍切中现实生活习见之弊,不乏其训诫、规劝功能。例如明代署名西湖渔隐主人《西湖渔隐杂纂》的《杀风景四十八事》:
花间喝道;对大僚食咽;妇女出街上骂詈;
斫却垂杨;孝子说歌曲;有美味悭藏臭腐;
果园种菜;骂他人奴婢;好妾驱使粗重事;
苔上铺席;筵上乱叫唤奴家;筵上说俗事;
看花泪下;仆妾搀言语;花架下养鸡鸭;
背山起楼;处子犯物议;作客撞翻台桌;
游春重载;口吃人相骂;新女婿混身新;
花下晒裈;重镌石铜器;落第举子骂主师;
衣裹坠马;行奸被窘辱;恶札人爱使笺纸;
尼姑怀胎;赏花处赌棋;问人及第何年叨幸;
玉器失手;盛衣冠入厕;坐上遗大小二便;
对客泄气;代势豪饮酒;赏花逢债主索道;
驴吃其丹;作清态举止;玩月闭户张灯;
鹤吃金鱼;醉吟道学诗;赏花处欢算货殖;
沥酒作咒;醉客坠泥中;居乡摆执事看马;
歌妓被决;长官撒酒风;花棚说俗事强办。
其次,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体。就文体学角度言之,业已形成为一种独特的汉语文章体裁——杂纂体。其特点,是将俗语、歇后语或格言以类相从加以辑录。例如《义山杂纂》的《相似》:
老鸦似措大,饥寒则吟;穷亲情似破袖肘,常自出;
婢似猫儿,暖处便住;京官似冬瓜,暗长;
印似婴儿,长长随身;馒头似表亲,独自相亲;
燕子似尼姑,有伴方行;县官似虎狼,动要伤人;
尼姑似鼠狼,入深处;乐官似喜鹊,人见不嫌。
再如清代顾禄《广杂纂》的《不识羞》:
拉富贵作亲戚;高吟自作诗文;广场中唱曲;恶书画对客挥毫;珍藏赝名家笔画;市儿讲典故;贴自写报单。
最后,在汉语发展史上具有一定历史地位。从汉语史视点统而观之,《义山杂纂》及历代续仿之作是具有准辞书性的俗语和民俗语汇“类义”性的系列专辑。《杂纂七种》校注本所辑七种《杂纂》总计211题,1451条,体例大体一致。《杂纂》的语言风格和形式,不是冗长连篇的论述式说教,或者诗词戏曲小说那样的文学艺术形式,而是按不同主题纂辑一时俗语,类如通俗、简烁的语录格言。其中:《义山杂纂》(据涵芬楼本)44题,430条;《杂纂续》(据涵芬楼本)39题,265条;《杂纂二续》(据涵芬楼本)25题,149条;《杂纂三续》(据《五朝小说》本)46题,241条;《杂纂新续》25题,95条;《广杂纂》12题,30条;《纂得确》(据道光甲午重镌家宝全集本)20题,241条。
《义山杂纂》,传承千年,续仿不绝。从唐至清,除元代外,在长达1000多年中,《义山杂纂》续仿之书不绝,迄今多达30余种,问或还出自名家之手,但其内容、体例及格调大体一致,尽管后世有些续仿之作比如《风俗粲》,连“纂”字也未冠之,但体例仍沿行如初,这一现象在中国古记小说中至为罕见,无论在辞书史、俗语辞书史,以及中国古记小说林,均属罕见,堪称“旷世未有”,足见其影响之深远。《杂纂》所辑某些俗语,如“煞风景”“包弹”等,不只为明人的《目前集》、清人的《土风录》等俗语辞书考订为语源,引作书证,乃至当代新版的《辞海》《辞源》亦如此,可见其在学界颇有影响。
杂纂在日本和朝鲜的影响
中国古代一向有尚雅忌俗之风,评论诗文时很注意挑剔是否用了俗语,固而大都避俗就雅,此习至今仍存。文人雅士捧读通俗小说,吟唱俚曲、戏文,总是受时人耻笑。然而,《杂纂》的命运却要好得多,非但千载传诵,续仿不绝,每登“大雅之堂”,而且还在日本、朝鲜等领邦倍受青睐。区区“杂纂”似无轻重,而其流传之广,影响之久远,却是令人咋舌。语虽俚俗,却于海内外颇有些影响。在东邻日本,早有《杂纂》传入。今所见日本宝历十二年(1762年,相当于清乾隆二十七年)秋,由玉树堂发行(末署“平安书肆,唐本屋吉左卫门”)的刻印本——冈田白驹(1692
1767)所作的《杂纂译解》,即为显证。是书辑译注释了从《义山杂纂》至“三续”,计四种。卷首一篇末署“宝历壬午之秋河子龙撰的《小引》说:“李商隐因俚谈以驾其滑稽,三子续之,厥有四续。其嘘枯吹生,风流谑浪,谐辞以会意,谲譬以指事,平子为之绝倒,丞相为之忘疲。然而言之不雅驯也。虽喙之长,如笔之短何!其唯巷谈街说,俚俗鄙事,重所呵诮,或砭针俗病,或切劘人情,会义适俗,意在讽诫。君子采之,亦可以观焉,乃所取则此。尔若以巷谈鄙斥之,采诗之及田夫红女,其谓之何!夫蚕蟹鄙谚,狸首***哇,见诸经籍,载之礼典。片言寓箴,单看取喻,兹言虽小,可以喻大,兹编实有焉。其岂游戏笔端,胡诌扯谈,资话靶而供笔柄!”正是有鉴于此,《杂纂》才很早就传入日本,并受到青睐。此外,早稻田大学***书馆还藏有明代青藜馆刊本《杂纂》。据日本著名汉学家诸桥辙次认为,成书于大约李商隐死后一百多年的日本女作家清少纳言的随笔集《枕草子》,即可能仿《杂纂》风格而成。川口久雄的《李商隐杂纂己清少纳言枕草子ごつぃて》亦持此观点(《东方学论集》二,昭和二十九年)。而且,笔者的具体比照研究结果也验证了这个事实(另文专论)。依此推断,早期《杂纂》当于五代或北宋之际即传入了日本岛。另外,国内编纂的《辞源》《辞海》这样大型语文及百科性质的工具书,均未设立《杂纂》专条,而日本汉学家诸桥辙次编的《大汉和辞典》,却不但立有“杂纂”条目,释文中尚能述及清人韦光黻的《杂纂新续》与顾禄的《广杂纂》。凡此,足见《杂纂》在邻邦日本影响之大。
《杂纂》亦曾传入朝鲜,其仿作和引用“杂纂体”作品之例,可见于朝鲜末期学者鱼叔权(号也足堂,1500-1560)的笔记《稗官杂记》卷四《无用之事》。文中写道:
谚以春雨数来,石墙饱腹,沙钵缺耳,老人泼皮,小儿捷口,僧人醉酒,泥佛渡川,家母手巨,食箪有声,为无用之事。
柳大容尝戏采此语赠余诗日:“石墙饱腹真无用,稚子能言亦匪贤。不愿如今春雨数,愿君家母手如椽。”是春适多雨,故接雨云。李义山以“清泉濯足,花下晒裈,背山起楼,烧琴煮鹤,对花啜茶,松下喝道”为“杀风景”。本国谚语,谓事之不相称者,日轺轩马鞭,藳履丁粉,荐门铁枢,纱帽缨子,蒯笠刷子,僧斋胡舞。言虽鄙俚,亦足资一笑也。
从中可知《义山杂纂》亦早传入邻邦朝鲜,并受到学人青睐。而且,从形式上,即被很准确地以俗语(谚)相待,用朝鲜民族俗语与之比照,认为“言虽鄙俚,亦足资一笑也”。
总而言之,古记小品《义山杂纂》及历代续仿之作以其独特的题材内容、语言风格和文学的、社会文化史的价值,堪称历代采风问俗的典籍,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道别具情趣的风景线。
作者单位:辽宁省社会科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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