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摘要：《菜根谭》是一部旨在劝人修省身心的清言小品集，历来被认为是晚明清言小品的集大成之作。《菜根谭》之名取自汪信民之言“人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作者应是明代万历年间的文人洪应明。但有的学者提出了不同意见，认为《菜根谭》作者为宋代文人汪革。本文拟就这一问题从时代和文本等方面稍加探讨。
关键词：《菜根谭》；晚明；作者
中***分类号：K203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1）24-0067-02
目前所见的《菜根谭》主要有两个版本系统。一个系统有前后两集，不分卷，标“还初道人洪自诚著，觉迷居士汪乾初校”，有三峰主人于孔兼的题词，明刻版多属于这一系统。另一系统最大的不同是将内容分为“修省”“应酬”“评议”“闲适”“概论”五部分。清刻本多属于这一系统。两个版本系统条目数目相差很多，内容也有近半数是有差别的。因为《菜根谭》中并无一以贯之的思想，而是杂糅儒道释三家内容，所以条目内容的差异对文本所要表达的思想影响不大。笔者选择采用前一版本系统，因为其前有与洪应明同一时期的文人于孔兼的题词，应更接近该书的原貌。
一
在章***华老师的论文《洪应明无辜 汪信民有冤――新发现宋刊明刻本的作者辩证》中，章老师称在江西临川汪革故里的汪氏族谱中发现一本附于艺文志内的《菜根谭》。该版本标明作者为汪革，卷首有汪革同年友胡安国的序言，序言称汪革为《菜根谭》的作者。
章老师提出五点证据，首先村族谱修订是十分庄严肃穆之事，均由村族中文化素质较高的人来完成，故出现重大错误的可能性不大，因而具有较高的可信度。第二，从汪革同年友胡安国为《汪信民菜根谭》所做的序言来看，序言文风和所述事实均符合胡安国的晚年风格。该书由汪革后人整理而成，由胡安国撰写序言，此序言应为一篇祭文。第三，作者认为汪革的生平思想和《菜根谭》一书所蕴含的思想一致。第四，对于汪革著《菜根谭》一说在史料上虽然没有记载，但在《抚州府志》和《临川县志》等地方志中明确记载了汪革为《菜根谭》的作者。第五，《菜根谭》书中有 “白沙云”、“白氏云”等词句，这和江西临川腾桥镇白沙汪家之名，以及族谱中“白沙汪氏族谱”的说法相符合。因此作者得出结论――汪革为《菜根谭》的作者。并且是汪革去世之后由其后人辑录而成的，开始并没有确定书名，这也是此书不见诸各类史料的缘由。
笔者现不能见到汪氏族谱所附《菜根谭》，但仍不能认同章老师的观点。首先，胡氏序言写于大宋绍圣己卯年（1099年），时年胡安国为二十九岁，胡氏卒于绍兴八年（1138年），享年六十五岁，因而不能说此序为胡氏晚年作品，此处章老师考证有疏漏之处，第二点不足为信。
其次，《菜根谭》的内容多涉及“全身远害”“明哲保身”之语，这与晚明时期混乱的时代有很大的关系，且查看汪革生平事迹，更多是他狷介耿直的形象、笃实刚直的思想，这样的人很少能写出“完名美节不宜独任，分些与人可以远害全身；辱行污名，不宜全推，引些归己可以韬光养德”这样教育子孙为人处世的句子。章老师第三点作为证明汪革为《菜根谭》作者的证据并不充分。
第三，第五点中，章老师用于例证的“白沙云：‘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白氏云：‘不如放身心，冥然任天造’”，并不是取自所谓“白沙汪氏族谱”中“白氏”或“白沙”。其白沙云：“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出自明陈献章《白沙集・答张梧州书中忆李世卿人物庄定山出处熊御史荐剡所及》。陈献章为明代哲学家，生于明宣宗宣德三年，卒于孝宗弘治十三年。因居于广东新会白沙里，而以“白沙”为号，著有《白沙集》。而白氏云：“不如放身心，冥然任天造”，此处白氏是指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不如放身心，冥然任天造”是白居易诗《首夏》中的诗句。所以章老师的第五点证据是错误的。而从《菜根谭》中引“白沙云”可推测《菜根谭》应为明人所作，而不是宋代了。
二
“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晚明时期文学走出了“文以载道”的传统，清言小品集大量涌现，清言小品的写作成为一种风气，正如《四库全书总目》说：“山人墨客，莫盛于明之末年，刺取清言，以夸高致，亦一时风尚也。”（卷一三二《增定玉壶冰》提要）可见清言的盛行和明代出现的“山人”这一特殊的文化阶层有关。他们“竞述眉公，矫言幽尚”，形式自由、简练深刻的清言成为他们表达自己思想的有力工具，信手拈来，即成隽语。
晚明时期出现了大量的清言小品集，如屠隆的《娑罗馆清言》，陈眉公辑的《小窗幽记》，徐学谟的《归有园麈谈》，李鼎的《偶谈》等等。这些清言有颇多相同之处。如徐学谟《归有园麈谈》中有“炎凉之态，处富贵者更甚于贫贱；嫉妒之念，为兄弟者或狠于外人。”在《菜根谭》中有“炎凉之态，富贵更甚于贫贱；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此处若不当以冷肠，御以平气，鲜不日坐烦恼障中矣。”《归有园麈谈》中有“***奔之妇，矫而为尼；热中之夫，激而入道。”《菜根谭》中有“***奔之妇矫而为尼，热中之人激而入道，清净之门，常为***邪之渊薮也如此。”诸如此类，在《小窗幽记》《岩栖幽事》《偶谈》等明代清言小品集中亦有很多。
徐学谟生于嘉靖初年（1522年），卒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归有园麈谈》应写于万历初年左右。陈继儒（1558―1639），其所辑《小窗幽记》应写于万历或泰昌年间。《偶谈》作者李鼎为万历十六年举人。另外，《菜根谭》中“前人云：‘抛却自家无尽藏，沿门持钵效贫儿。’”此句为明代王阳明《咏良知四首示诸生》中的诗句，称王阳明为“前人”，那应为王阳明之后的文人所作。由上可知《菜根谭》作者应为明代人。
三
于孔兼的题序中称“适有友人洪自诚者，持《菜根谭》示予，且D予序”。这是后世判断洪自诚为《菜根谭》作者的主要依据。笔者认为《菜根谭》是类似于读书笔记的清言小品集，为明人洪应明作。
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四四子部小说家类存目二《仙佛奇踪》提要：“应明字自诚，号还初道人，其里贯未详。是编于万历壬寅。”据此可知，洪应明应是生活在明朝万历年间的文人。《仙佛奇踪》记佛事、仙事，“多荒怪之谈”。《仙佛奇踪》与《菜根谭》虽文体不同，但思想内容有颇多相通之处，可以认为都是洪应明所作。如《仙佛奇踪》中有“一念心痴，被地来碍。一念心爱，被水来溺。一念心嗔，被炎来焚。一念心喜，被风来飘。若能如是辨得，不被境转，便处处用境。”《菜根谭》中有“心体便是天体，一念之喜，景星庆云；一念之怒，震雷暴雨；一念之慈，和风甘露；一念之严，烈日秋霜，何者少得，只要随起随灭，廓然无碍，便与太虚同体。”《仙佛奇踪》中有“鸟飞空境，鸟过而空还留影否？鱼游浮境，鱼逝而浮内尚遗迹否？圣心应物，亦复如是。”“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遣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菜根谭》中有“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在《仙佛奇踪》之《佛引》中，真实居士冯梦祯说：“洪生自诚氏，幼慕繁华，晚栖禅寂。”在《仙佛奇踪》之《仙引》中，了凡道人袁黄说：“洪生自诚氏，新都弟子也。”
这些资料成为考证洪应明生平的主要依据。据这些有限的资料判断，洪应明早年应是热衷红尘，晚年倾心佛门，这也可从《菜根谭》中明显的“出世”与“入世”思想相混杂中找到证据。在一些论文中称洪应明是出家人，这只是对“晚栖禅寂”的过度延伸，不足为证。
参考文献：
[1]章***华. 洪应明无辜 汪信民有冤――新发现宋刊明刻本的作者辩证[J].东南大学学报,2009,(2).
[2]吴承学.晚明小品研究[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
[3]李伟.菜根谭全编[M].长沙:岳麓书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