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淼的洞庭湖锻造了博大真挚气吞河岳的巴陵人。
神奇秀丽的君山岛滋养了空灵朴素柔情似水的岳阳情。
岳阳楼古朴清越的风铃敲击出了范公希文的千古雄文。
就在古巴陵这片厚实的土壤里孕育了一颗璀璨的洞庭明珠—巴陵戏。
巴陵戏原称“巴湘戏”,因艺人多出自巴陵、湘阴和临湘而得名。又因它形成和主要活动的地区是岳阳市(旧岳州府),民间又称“岳州班”。近代,尤以“岳舞台”享誉三湘及湘、鄂、赣毗邻地区。1953年始正式定名为“巴陵戏”(岳阳古称巴陵)。
巴陵戏在近四百年的历史长河中,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优秀剧目,创造了许多用于表现生活的艺术程式。形成了粗犷朴实、细腻生动的表演风格。更因巴陵戏深深地扎根于民间,广泛参与的礼仪祭祀,形成了一套严格规范的祭祀仪式。“祭台”就是其中一种。
“祭台”或曰“破台”,《中国戏曲曲艺词典》的注释为:“戏曲班社术语,旧时戏班的习俗。初建的戏台,开锣第一日之前须跳神跳鬼,然后才可演戏。祭台大都在午夜。先跳‘女加官’,次跳五鬼,伴以锣鼓,跳毕,杀鸡滴血,取一鸡头,连同破台符钉于台之正中,并以彩绸裹蔽鸡首。最后燃放鞭炮,撒放五谷杂粮,破台乃告完成。”
巴陵戏“祭台”有“小祭”和“大祭”之分,“小祭”简便易行,新台落成后,东家邀请名班演出踩台,顺便举行祭台仪式。仪式一般是在正戏演出之前。一阵急促雄浑的锣鼓后,四名童子引领身穿“八卦衣”,头戴“八卦巾”,手持桃木剑,左手拈诀的师父踱步台中。师傅念念有词后祭拜四方,接着引出一手捉雄鸡的小丑当众扭断鸡头,将雄鸡血涂于四周台柱,此后一番祷告,祭台便算完成。
这种祭台称之为“小祭”。还有一种“大祭”,巴陵戏又叫“建台”。新建的戏台须请名班择日开锣,演出前举行建台仪式。
建台仪式繁复,程序颇多,特别是庙台落成更是讲究。头晚,演老生者带一人上台钉“定台符”,焚香念咒,将雄鸡冠血涂擦于纸符上,鸡头压在符上砍三下(劈纸符两边,不能劈断鸡头),然后烧纸钱,将祭茶、祭酒洒向舞台四方,将符封“白虎门”(即舞台上场门和庙里左侧门)之后,开铺夜宿科楼(舞台左右两侧之楼房)。
翌日清晨摆大场,先请木匠“打马”(即将木工用的三脚木马踢下舞台),次由司鼓者用一尺三寸长的桃木棒击庙中大鼓。起第一通鼓,老生掌祭,手执银硃碗,等候于庙门,艺人依次进庙入戏房,老生在每人额上画一笔,叫做“点关制煞”,扮王天官者到,为首家(负责人)。
起二通鼓,演员开始化妆。第三通鼓完毕后起闹台(锣鼓唢呐演奏),老生祭神画符放朱笔于神案。闹,扮城隍与四功曹者到,为首家请王天官,同饮酒宴后,将王天官抬入庙内,先拜正殿菩萨,四功曹与城隍沿台口之楼梯上台归座台中。扮张天师者破篾舞蹈,拜“五方”(即前后左右中五方),画“井”字,揭瓦(原放在舞台中的两片瓦中夹鞭炮),王天官点火燃炮,张天师砍一方瓦(原放于舞台四方的瓦),王天官便用桃木弓射一箭(四方射于四根台柱上,中央射天花板,箭须射稳)。
张天师砍完五方瓦,王天官鞭打“白虎门”,全体艺人冲入上场门,将门踩烂(纸糊的假门),四龙套“穿阵”,王天官撒米,三花开祭,祭毕跳“女加官”,追拿刘四娘(剧中人物),最后由三生演一出关公戏压台(即压住一切邪鬼,以防台上发生意外)。
由于这种仪式太过复杂,不是特别讲究或深谙其道的主家一般不会请这种“大祭”。我仅有的一次参与这种建台仪式是汨罗的一出庙台落成。时至今日,我仍忘不了那人如潮涌、肃穆庄严的场面。掌祭在主家的引领下迈步在前,身后是剧团担任演奏的锣鼓唢呐队伍,接着是全体演职人员紧紧跟随,最后是所有来参加庆典的善男信女亦步亦趋地跟从。队伍排成了两条长龙,跪拜菩萨时满地黑压压的一片,场面蔚为壮观。祭拜各路菩萨后,演员齐聚台侧,按程序开始祭台。
祭台这一仪式一度曾非常流行,但那一般都是“小祭”。当地村镇的土台建成或为演出临时搭置的草台演出前都要进行这种仪式,既为驱灾压邪,也可***看个热闹,听听古朴的祷词。掌祭者手持桃木剑虚空劈刺,扬尘舞蹈时皆有祷词,如祭拜东方时念:“东君撒甘霖,青龙出伤门,天帝驱邪恶,岁岁保安宁。”
旧时班社演出的黄金时间多为年节前后,因此在祭拜时既有对主家的夸赞,也有宣传自己的成分,如拜西方时念:“瑞雪兆丰年,休门玄武闲,共沐恩波日,万众歇梨园。”各方祭拜完后念:“赫赫阳阳,日出东方,断却凶险,拔除不详。吾奉太上老君命,急急如律令,敕。”化符后引小丑捉雄鸡上,如有主家特意要求的,还要赞鸡。曰之:“雄鸡祭煞。”如:“金鸡四声叫,东家祈福去灾时辰到。金鸡落地,万事如意。”这些祷告词都有严格的规范性,都有较强的针对性,当然也有浓厚的迷信色彩。
星移斗转,岁月更替。历史的长河奔流不息,一次次大潮的涌动,既为我们带来了全新的文化艺术,也淘汰去了许多原始古朴的仪式与技艺。随着前辈艺人的故去,随着人们对传统祭祀仪式的淡漠,更因传言中“祭台”对掌祭者的危害。据说新台落成,都有较重的“煞气”,掌祭者或多或少都会受些影响,沾惹一些病灾。因此,现在已没有多少人愿意去继承和从事这项仪式。
种种因素导致“祭台”这种传统的仪式正与我们渐行渐远,它是否最终会淡出我们的视线呢?我不愿想象,但我真的希望这种融合了中国古老的祭祀文化与戏曲表演艺术的仪式能得以传承延续。
(作者系岳阳市巴陵戏传承研究院艺术创作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