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继平,笔名推仔、易安阁。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上海书法家协会理事,上海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上海作家协会理事,上海楹联学会常务理事,上海九三书画院秘书长等。
少小爱文辞,对传统文化颇为倾心。除书法篆刻创作之外,近些年以民国文人的书法、印章为研究主题,出版多部专集。
在中国近代画坛上,陈师曾也是一位开风气之先的人物。当年他所作的《北京风俗人物画》,用速写与漫画的形式,揭露出当时社会底层的民间生活,其手法之新奇,意境之独特,可谓前所未有。著名漫画家丰子恺曾被誉为“中国漫画”的开创者,但丰先生闻之立即给予了纠正,说“中国漫画”的真正开创者应为陈师曾,尽管1915年发表《北京风俗人物画》时还未被冠之于“漫画”之名,但这却是中国漫画之始。
傅雷先生在评论陈师曾和吴昌硕时说:“这两位在把中国绘画从画院派的颓废风气中挽救出来这一点上,曾尽了值得赞颂的功劳。”陈师曾在其自撰《文人画之价值》中,归结文人画有“人品、学问、才情、思想”四要素。并归结道,“具此四者,乃能完善”。毫无疑问,此“四要素”若是移至“文人书法”上来,应该说也是相当适用的。
陈师曾是诗书画印的全才,他曾说:“生平所能,画为上,而兰竹为尤。刻印次之,诗词又次之。”这一点,他如实道来,似乎不如齐白石“滑头”,齐氏说起自己“诗书画印”的排序时,好像是“诗第一”,“画最次之”,让人怎么看也觉得老人似有“欲擒故纵”之嫌。陈师曾将自己的“诗词”置于最末,而于书法,则提也未提,想必还应列在“诗词”之后了。
要论起陈师曾的诗词书法,其实他都有不俗之功力,这和他早年的家庭熏陶是无法割开的。我们都知道,陈师曾出身江西义宁(今称修水)的诗书世家,其父祖皆一代硕儒,文史大家。祖父陈宝箴曾任湖南巡抚,在晚清时期领导了颇有影响的湖南新***;父亲陈三立,清末同光体诗派的领袖人物,维新四公子之一;三弟陈寅恪,更是中国的史学大师,被誉之为“教授中的教授”。加之陈师曾本人以及其次子、著名植物分类学家陈封怀,一家四代出了五位杰出人物,成为国内绝无仅有的一大奇迹,故被称之为“陈门五杰”。修水至今也有个“五杰广场”,就是以陈氏家族为荣而纪念之。顺便再说一句,《辞海》中,仅义宁陈氏一家,就为陈宝箴、陈三立、陈师曾、陈寅恪四人分立了条目,这大概也是绝无仅有的奇迹了,即便“三曹”、“三苏”也只能在人数上屈居其次了。
14岁时,在湖南长沙与著名书画家胡沁园王湘绮相识,常以国画请教。又受业于湘潭周大烈,周大烈字印昆,不仅于文学有造诣,还精于金石书画之鉴赏。婚后又从岳父范肯堂学汉隶、魏碑及行楷。范肯堂乃南通名儒,著名文字学家、书法家。在诸多名师指导下,加之其聪颖好学,刻苦钻研,青少年时期就已艺事大进,于诗词书画印诸艺,皆打下了扎实的根基。后赴日留学,初入宏文学院,与鲁迅朝夕相处。毕业后,又考入东京师范博物科继续深造。其时与正在上野美术专科学校攻读西洋美术的李叔同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在书画、诗词、篆刻等方面都有同好,于是相交颇契。
归国后,他恰又与鲁迅同在***任职,两人意趣相合,交往甚密,那段时期里,“陈师曾”大概是鲁迅日记中出现最频繁的名字之一。他们时常一起逛琉璃厂,互赠书画碑拓等。应该说,鲁迅对陈衡恪的书画印章还是颇为看重的,他最初翻译的那本《域外小说集》以及《会稽郡故事杂集》,封面题签都请了陈师曾书写。在今天鲁迅所存有并不太多的书画藏品中,仅陈师曾一人的作品,就有15件之多(九幅国画、六枚印章)。1933年鲁迅在《北平笺谱》序中对陈师曾的画予以很高的评价:“及中华民国立,义宁陈君师曾入北京,初为镌铜者作墨盒,镇纸画稿,俾其雕镂;既成拓墨,雅趣盎然。不久复廓其技干笺纸,才华蓬勃,笔简意饶,且又顾及刻工省其奏刀之困,而诗笺乃开一新境。”
尽管陈师曾的书画印章,受吴昌硕的影响很大,但鲁迅对陈的推重似乎更超于吴,这或许也说明鲁迅更喜欢文人笔墨中“笔简意饶”的书卷气吧。周作人在《陈师曾的风俗画》也有这样几句:“陈师曾的画世上已有定评,我们外行没有什么意见可说。在时间上他的画是上承吴昌硕,下接齐白石,却比二人似乎要高一等,因为是有书卷气。”这一点,周氏兄弟的观点应该说是非常相近的。
人皆谓陈师曾的书法中,篆隶最强,而我以为最能代表其个性书风的,还是他的行草书。我读他一些书札尺牍,以及于山水花草小品上的行草题跋,线条厚拙但写得轻巧简练,自然磊落,有时也不乏带点烂漫天真之气。通篇观之灵动鲜活、生气勃然。而其篆隶书法,则深受缶老的影响,尤其是石鼓文。当然相比较而言,陈氏书法结体平实,用笔含蓄收敛,没有缶老作书的夸张和霸气。
“画吾自画,何必求同?”陈师曾以此金针度人,也代表了他自己的艺术观。只可惜,就这样一位有***思想、艺术造诣的天才美术家,却天年不永,在他四十八岁的艺术创作黄金之际,却因继母病故奔丧时不幸染上伤寒而一病不起。陈师曾之死,在北京艺术界引起极大的震动。著名学者梁启超在《师曾先生追悼会上演说》中有几句话评语甚高,他说:“师曾之死,其影响于中国艺术界者,甚于日本之大震。”又称陈师曾是“现代美术界具有艺术天才、高人恪、不朽价值的第一人。”因为陈师曾有“朽道人”、“朽者”之别号,故吴昌硕亦有挽词曰:“朽者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