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是何许人?
金圣叹是明末清初人,他推许《庄子》《离骚》《史记》《杜诗》《水浒》《西厢》为“六才子书”,准备逐一批注。但由于苏州士子“哭庙”事件,天不遂人愿,他仅仅完成后面两种,即《第五才子书〈水浒传〉评点》和《第六才子书〈西厢记〉评点》。
评点,又称评批、批点,是中国文论家、美学家创造的独特的文艺鉴赏和批评形式。金圣叹登上了评点文学的最高峰,清初学者廖燕推许他“所评诸书,领异标新,迥出意表”,鲁迅先生则称许为“最有名的金圣叹”。
“评点”这种形式可谓源远流长。当年孔子带着一帮学生整理古代优秀民歌,就曾慨叹:“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意思是《诗经》作品的感情都是纯朴、真挚的,符合当时社会公认的道德准则。孔子的话虽然没有直接“批”在《诗经》上面,但不妨看作是“评点”的萌芽。
继金圣叹之后,著名的评点家有毛宗岗、脂砚斋等。毛宗岗评点《三国演义》,被称为“毛批三国”;脂砚斋是《红楼梦》早期抄本的一个“读者”,他的批语在红学界被称为“脂评”或“脂批”,有脂砚斋批语的抄本则被称为“脂本”。吴楚材、吴调侯叔侄俩合作选编的《古文观止》和蘅塘退士选编的《唐诗三百首》流传至今,书肆随处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个中原因,一是选家有眼光,二是评点很精要。比如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清晨入古寺(山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后禅院),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仰看),潭影空人心(俯看)。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上二句见,此二句闻)。”括号中的文字就是选编者的评点,仅十数字就对本诗的聚焦对象、观察视角以及所采用的不同的感觉形式作了非常简要的指点,给读者以鉴赏启示,不嗦,更没有越俎代庖。
回到说金圣叹,他评点“才子书”,形式多样,既有每回(或每折)的总评,也有随行夹批,还有指点阅读全书的“读法”。比如评点“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每一折前面都有数千字的总评,像第一本第一折“批”道:“夫天下后世之读书者,然则深悟君瑞非他君瑞,殆即著书之人焉是也;莺莺非他莺莺,殆即著书之人之心头之人焉是也。”用现在的话来说,张生和崔莺莺是作者心目中的张生和崔莺莺,是作者个性化、形象化的创造。
再如随行夹批。张生赴京赶考,崔莺莺与张生行将别离,唱道:“将来的酒共食,尝着似土和泥。假若便是土和泥,也有些土气息、泥滋味。”金圣叹对此“批”道:“奇文奇文。天地中间数一数二之句。”而对“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都是离人泪”,索性大笔一挥,仅“批”四字:“绝妙好辞。”妙在何处,好在何处,不着一词。环境烘托、色彩点染、情景相生这些“妙”处和“好”处得你自己去品味。
最后说指点“读法”。金圣叹在《第六才子书〈西厢记〉评点》中除了写有《留赠后人》外,还特意指点“读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法”,多达八十一条。比如,“六十一、《西厢记》必须扫地读之。扫地读之者,不得存一点尘于胸中也。六十二、《西厢记》必须焚香读之。焚香读之者,致其恭敬,以期鬼神之通之也。六十三、《西厢记》必须对雪读之。对雪读之者,资其清洁也。六十四、《西厢记》必须对花读之。对花读之,助其娟丽也。六十五、《西厢记》必须尽一日一夜之力,一气读之。一气读之者,总揽其起尽也。六十六、《西厢记》必须展半月一月之功,精切读之。精切读之者,细寻其肤寸也。”这些“读法”是否很有意思?看了以后,是否很受启发?
(浙江省金华市教研室;32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