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遇上歌
今年春天,程璧的第三张专辑《我想和你虚度时光》问世了,去年8月第二张专辑发表之前,她甚至还没想过做一个歌手。2010年,硕士一年级的程璧在日本实习,一次聚会上,一位朋友拿出一把古典吉他弹起来――“我一下就被击中了,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居然这么美,回国一定要学琴。”回到北京,她就加入了北大吉他协会。
几乎在抱起吉他的同时,程璧就开始了音乐创作。“老师说学会一个和弦就可以写出旋律来,然后我真的回去试着哼,就哼出一些东西来了。”程璧用C和弦写了一首《你们》送给室友,而《给猫夏的你》是哲学系一位挚友的诗作,她念了两遍,旋律就自然地流淌了出来。
“在忘了多久的以前,有过一首诗,它是这样唱:庭前花木满,院外小径芳,四时常相往,晴日共剪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个四合小院,那里住着我和奶奶,还有一只小花猫,那时的小院种满了花,台阶下面有青草……”《晴日共剪窗》这首小诗是程璧初中时写下的,她也谱上了曲,用音乐回忆起在山东老家的幼年时光。
从四岁起,程璧就与祖母生活在一起。祖母毕业于中文系,也曾是一枚文艺女青年。她平时会用日记记录下孙女的生活点滴,“她会讲院子里的石榴花开的时候,小孙女就绕着石榴树一圈一圈地跑啊跑。一次摘棉桃的时候我应该只有四岁,她就写,小孙女很聪明,学了一次自己就都会了。所以我最初对艺术和生活的感受都是从她那儿来的。”祖母教程壁读唐诗宋词,便让她与诗歌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所有艺术形式里,诗与民谣具有十分相似的特质。诗字数最少,篇幅简短,却又最具深意。民谣无论在技巧还是配器上往往追求简单,而它的深度在于其冷静的哲思性。”程璧便抱着吉他将她喜欢的诗唱成了民谣。她爱谷川俊太郎的诗,他的名篇《春的临终》成为她第二张专辑的开篇,她还演唱了西川的《夜鸟》、塔朗吉的《火车》和田原的日文诗《枯木》,最后以北岛的《一切》收尾。北岛为专辑命名为《诗遇上歌》,程璧通透清亮的嗓音,被诗人田原称作“最接近诗歌的声音”。
为什么那么喜欢诗歌?
我不太喜欢读很长篇的小说,一直倾向于散文随笔诗歌这一类。诗歌有很直接的抒情,简短但是能记录生活里的感受,或者是一瞬间的情绪。诗可以让你把日常看成一个很艺术的世界。
你有特别喜欢的诗人吗?
有很多。像波兰的诗人辛波丝卡,还有中国的北岛,他的《守夜》能够把汉语语言运用的非常凝练生动又不失庄重,我喜欢这样的语言。
有对你影响很深的诗吗?
读到辛波丝卡的《种种可能》时,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诗还可以这样写。全都是零散的句子,就像散文一样一行一行排开,开头都是“我偏爱”,她把她生活里很女生、有一点任性但很血肉的情绪都写进去了,那首诗也让我见识到了一种特别新的文体。
到了硕士二年级你的音乐意识才觉醒?
对,我大学就跟高中一样度过了,因为是学外语,每天要背功课,要被老师检查发音,上课就特别认真,社会活动参加得很少。我的自我意识的觉醒都是去北大读硕士开始的,比较晚。二年级时去东京实习了7个月,其间认识了两个好朋友,他们是佳能的职员,平时认认真真上班,做普通职员,但是有画展啦音乐会啊都去看,是非常有生活审美的人。以前的观念就是毕业以后上班,规规矩矩做着一份工作。他们让我一下打开了视野,觉得应该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有个机会接触到古典吉他,觉得太好听了,尼龙弦很温暖,就开始学习它,开始了创作。
你有比较喜欢的歌手吗?
莫西子诗,他的《原野》就让我觉得格局太大了,我觉得他就是艺术家。
新专辑里你和他合作了,感觉怎么样?
他是一个好的制作人,不会把自己的风格强加给我,而是保持了我的特点,又使它丰富生动了很多。我跟他在一起很像两个小伙伴,可以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客套,有时甚至非常犀利好像在吵,但最后出来的东西两个人都很满意。
有哪些有趣的事吗?
做《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时,我拿这首诗给他看,说“你看这首诗,你读着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他说“嗯,不错”,我说“你会想到哪个和弦啊”,他就拿起琴来拨了几下,我觉得这个和弦声音不错,从那儿就开始了这首歌的讨论和创作,然后他不停在和弦中摸索,我就把旋律慢慢写了出来。后来每个乐器的加入都是一起讨论,这首歌是一次非常棒的制作经历。
新专辑里的《我的家门口》这首歌写的是你现在的家吗?
那是我童年的乡村的家,我和奶奶生活在农村的一个院子里,门外有河流、麦田。
你喜欢把小时候的回忆放到音乐里?
在这三张专辑里都会穿插一些,因为最初创作都会从小时候的情境中找灵感,以后的创作可能更多是现在的一些感受。
枯淡朴素但又直达内心
程璧大学读日语,硕士时研究东方传统美学,她从小还喜欢绘画,平时做些小设计。偶然地看了日本设计师原研哉的《设计中的设计》,她惊喜万分,“一下子打开了新的审美世界,他把设计做得如此有韵味。”2011年,原研哉在北大做了一次演讲,讲座后,程璧送给他一张《晴日共剪窗》,专辑的整体设计也是由她自己完成的,她对原研哉说,希望成为他设计事务所的一员。
程壁被日本传统美学吸引,她喜欢茶道花道里的佗寂之美,枯淡朴素但又直达内心。她喜欢日本***民谣,也深受其快乐轻松风格的影响。程璧的音乐里没有纠结、愤怒和悲伤,一切都是沉静的、明朗的,那些女孩子的小情绪也被她表现得饶有趣味。
原研哉听了她的音乐后,见人就说,他是程璧的大粉丝。程壁如愿进入了他的设计事务所。但工作的同时,她依然进行音乐创作,不到一年,程壁提出了辞职,“因为我已经想好并准备好做《诗遇上歌》这张专辑了,就跟他说还是想先做音乐,他也挺支持和理解的。”无论是学吉他、做设计还是做音乐,程壁都跟着自己的心走,很有主见。
原研哉这样评价她:“即使不懂汉语的语义,透过她的声调与音质,那些顺着感觉进行的细腻的气息处理,我感受到如今中国的年轻女性在感受着什么,想要追逐着什么而生活。在大时代变迁的时刻,年轻人的感受性把这些变迁作为养分吸收并茁壮成长。一位来自北京的少女伫立庭院凝望天空,那片同样的天空,我也在注视。”
你做第一张专辑《晴日共剪窗》后为什么没有想做歌手?
我第一次唱《晴日共剪窗》这首歌是在北大的十佳歌手大赛上,那时候底下有录音棚的人,他们联系我说你把它录出来吧。录出来后跟他们交流多了,那时我手里也有一些小样,就给自己一个毕业礼物就把那张专辑录了,印了三百张,在南锣鼓巷一个小咖啡馆开个小的会,然后就去东京工作了。那时候我还想先给自己一个工作经历,而且我对国内的音乐产业也比较望而却步,那些人挺可怕的。
哪些人可怕?
就是音乐圈或者娱乐圈嘛,因为跟我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但我又喜欢音乐,就想东京那边好像更符合我的审美,我就先去了那边。现在我在东京生活和创作,在国内制作专辑并演出,两边跑。
日本的民谣是什么风格?
它们的风格不一,有像手炜那样很安静的,还有福原希己江,很***很可爱,写一些食物把它做成一张专辑叫《好吃的歌》,我也喜欢爵士风的、有点怪异的,像青叶市子。汤川潮音的风格有点欧洲田园系,声音空灵飘渺,但她最近也开始尝试摇滚了。我发现他们不拘泥于一个形式,而是在自己风格的基础上尝试不同的融合,这也是我以后想做的。
他们和中国的民谣有什么不同?
我听到的很多像野孩子、许巍、朴树这些大部分都很悲苦的。东京那边就轻松一些,讲悲苦的更多是个人情感的,比如所爱的人追求不到啦,而不是一个大社会背景下苦的描述,很少。我去那儿工作后,就觉得那边能够让我静下心来。《梅雨》、《春分的夜》、《冲绳民谣》、《给少年的歌》全是在那边创作的。
你的音乐事务都是自己做吗?
交给合作方,但主意还要自己拿。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是甲方的角色,所以我一定要知道我想要什么,这还是蛮耗精力的。
李志就做得挺好,有和他交流吗?
听他的音乐发现一开始不太能接受,因为歌词好多好偏激啊,甚至出现一些黄色词汇,好像在我的审美之外。后来了解了他的经历,就觉得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决定了音乐风格。有一次演出时认识了他,聊到怎么跟乐手沟通这种很实际的问题,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告诉我,跟他音乐里呈现出来的非常愤怒或者很撕裂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就觉得“是同一个人吗”。
新专辑推出后有什么计划?
我想每年出一张专辑,持续每年有几场演出,带着新专辑去走走。接下来还有写书的计划,把我的想法、随笔记录下来。这次“我想和你虚度时光”巡演会在广州、上海、北京、长沙和成都举办。
5月初的长江音乐节是你第一次参加音乐节,能说说感受吗?
之前一直很期待,那天下了雨,下午签售时候,遇到了一位女孩,她是重金属乐队的女主唱,美声,下午唱到一半对面舞台传来的高亢嘹亮的声音就是她,就这样神奇的认识了新朋友。想对歌迷说,我记住了冒着雨认真听歌的你们。签售时,大家越过泥泞过来的样子也让我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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