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河南商丘地区崇祀“火神”阏伯的历史已逾千年,始自远古,盛于两宋、满清,历代崇祀程度不一,一些历史时期阏伯之祀甚至一度断绝。爬梳史料,勾稽还原阏伯祭祀的历史样貌及其衍变,结合清中叶以降豫鲁苏皖交界地区的文化和社会生态,可以判定:自古迄今,豫鲁苏皖交界地区在文化样态上自成一体,社会组织和日常生活处处均有密切的连结,独特的民俗和历史使其与周遭的齐鲁文化圈、中原文化圈区别开来。豫鲁苏皖交界地区的文史研究,惟借助民俗学、人类学的相关理论和方法,才能较大地展开研究的维度和视野。
关键词:阏伯;民间信仰;商丘地区;文化圈;跨学科研究
河南商丘有名的祠堂有阏伯祠、微子祠、孔子还乡祠、木兰祠,其中以阏伯祠香火最盛。1936年李景聃先生即对火神阏伯信仰有所关注,认为:阏伯封于商为火正,现在商丘县城有阏伯台,台高十公尺以上,当是后代建筑以祀火神的(《豫东商丘永城调查及造律台黑孤堆曹桥三处小发掘》,《考古学报》,1947年第2期)。近年,有学者从文化产业开发、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开发的角度探讨其庙会开发问题,如卢伟、曹珂铭《关于火神台庙会的调查与思考》(2003年12月07日《商丘日报》,第1版),王小块《关于商丘火神台庙会的田野调查》(《商丘师范学院学报》,2005年第3期),葛磊《火神台如何才能“火”起来?——商丘火神台庙会调查》(《第十届中国科协年会——文化强省战略与科技支撑论坛论文集》)、《商丘火神台庙会产业发展初探》(《东方艺术》,2009年第S2期),另有张学勇编《中国火文化之乡?河南睢阳》(郑州:大象出版社2010年版)、王少华《浅议火文化在商丘》(《河南教育学院学报(社科版)》,2002年第4期)侧重对商丘火文化的介绍、梳理。
但是,这一信仰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缘何流变至今,其间发生了如何的变迁,学界却鲜有因应。本文即尝试梳理相关史料,勾稽出这一信仰的历史源流和变迁,并试***将其与早商文化和豫剧豫东调的流传范围、三阳教乱、捻***起事等作对话,以蠡测豫鲁苏皖交界地区独特的历史和文化,并探讨社会科学研究与古史研究间对话的可能路径。
一、信仰源头:神话和历史交织的先商记忆
阏伯,即商祖契,商族的部落首领。阏伯初为司徒,制五常之教以教化百姓,可能并不掌祀大火。《史记?殷本纪》载:“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曰:“百姓不亲,五品不训,汝为司徒而敬敖五教。五教在宽。’封于商,赐姓子氏。契兴于唐、虞、大禹之际,功业着于百姓,百姓以平。”《尚书?大传》曰:“百姓不亲,五品不训,则责司徒。”阏伯初为司徒,职责亦不外此。
其后,阏伯封于商丘任火正,主大火之祀,以大火星之出入纪时来指导农事。《左传?襄公九年》载:“陶唐氏之火正阏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纪时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左传?昭公元年》又载:“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争讨。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迁实沈为大夏,主参。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关于火正一职,《太平御览?卷八百六十八》载:“火正之官,配食于火星也。建辰之月,鹑火星昏在南方,则令民放火。建戍之月,大火星伏在日下,夜不得见,则令民内火,禁放火也。”这种刀耕火种的经济形式要依靠火正观察大火星出入来指导农时,火正阏伯在民众心目中自然有着很高的威望。
关于当地汉族民间社会将阏伯作为“火神”崇祀的最早信史记载来自《宋史?第一百三?志第五十六》,其载:
礼官议:“阏伯为高辛火正,实居商丘,主祀大火。后世因之,祀为贵神,配火侑食,如周弃配稷、后士配社之比,下历千载,遂为重祀。……”
由此,阏伯之祀上古时期即有,阏伯卒而有其祀典。阏伯十三世孙成汤,灭夏建商,阏伯作为商族先祖,商***府应有祭祀。至今,阏伯祠正殿供奉阏伯,配殿从祀的神灵则为阏伯之子昭明,其孙相土,昭明、相土之殿则严格按照“左昭右穆”(父昭,子穆)的宗庙之制,当为商代祀典遗俗。商亡,微子封于宋,以奉商之祀。微子墓现在阏伯祠南3公里青岗寺村,或亦可为佐证。
二、岁月蹉跎:两周至五代间相关史料的阙失
微子封于宋,继商之祀,其后宋国君因之,阏伯作为商人远祖,应在国家祀典之列。楚灭宋,秦灭六国,其后经数百年,阏伯祠一直湮没无闻。唐代,阏伯祠声名不显,官修史籍少有记载,唐人诗文中亦仅见“阏伯台”(故称“商丘”)的点滴描述①。高适有《宋中》诗十首,分记宋中史实、人物、风景、思绪等。《宋中?其十》即叙登阏伯台之登高怀远之意,诗作:
阏伯去已久,高丘临道旁。人皆有兄弟,尔独为参商。终古犹如此,而人安可量?②
与高适同时的田园山水诗派代表诗人储光羲(约706—763)亦有《登商丘》诗,诗作:
河水日夜流,客心多殷忧。维艄历宋国,结缆登商丘。汉皇封子弟,周室命诸候(原文如此——引者注)。遥遥世祀远,伤古复兼秋。鸣鸿念极浦,征途慕前俦。太息梁王苑,时非枚马游。
五代时阏伯祠的建制情形可从宋人王明清《挥麈后录》中窥测其端倪,文中说:
太祖皇帝草昧日,客游睢阳,醉于阏伯庙,梦中觉有异,既醒,焚香殿上,取木王丕珓以卜平生,自裨将至大帅皆不应,遂以九五占之,珓盘旋空中。已而大契,太祖益以自负。③
可见,五代时阏伯台上已经有庙,且祠房制度较狭小。
三、神因人荣:两宋时期盛大的***祭祀
宋高祖赵匡胤曾任归德***节度使,节制宋州,***后即定国号曰“宋”,国运曰“火德”。时人追念宋祖发家之地,竟意识到宋朝***所蕴涵有所谓“天地人之冥契”。李石《续博物志》说:“今上于前朝作镇睢阳, 洎***, 号大宋, 又建都在大火之下。宋为火正。按, 天文心星为帝王, 实宋分野。天地人之冥契, 自古罕有。”④康定元年(1040年) 十月,宫廷礼官进一步认为“国家有天下之号实本于宋,五运之次,又感火德。”因此,宋初“郊祀上帝,而大辰已在从祀,阏伯之庙,每因赦文及春秋,委京司长吏致奠,咸秩之典,未始云阙。”⑤但因“阏伯祠在商邱之上,丘高二十余丈,祠屋制度狭小,又不领于天子之祠官,岁时府吏享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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