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评弹在新的时代氛围和文化背景下,又得到了新的发展。这一时期的文艺方针是“百花齐放,推陈出新”。当时外来的艺术如话剧、电影、歌剧等更为成熟,全国各地的戏曲、曲艺剧曲种来沪交流更加频繁,吸收其他艺术品种的营养条件更好。因此评弹在书目、演出样式和弹词流派唱腔等方面都有了新的创造和收获。
中篇评弹的崛起,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以前评弹的演出形式主要是长篇,每天演唱一回,连续演出,一般连演二、三个月或更长。1951年11月,上海市文化局筹建了上海第一个国家曲艺团体――上海市人民评弹工作团,全体成员旋即参加上海文艺界治淮工作队,奔赴治淮工地,历时三个月又20天。治淮回来,火热生活的感染激发起演员们表现新生活和新人物的强烈创作激情。但怎样把现实生活的素材搬上书台呢?
如果沿用长篇形式,无论生活积累和时间、精力都有一定的困难。再则,***后评弹听众的结构有所变化,听每天一回的长篇的听众数量下降,书场卖座普遍低落。经大家商议,参考戏剧中一次分场演绎一个故事的“本戏”模式,集体创作了一部由三回书组成,一个晚会时间演完的作品《一定要把淮河修好》。
《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描写了1951年冬天安徽民工参加治淮工程的动人事迹。1952年4月在沧州书场首演,演出时首次正式命名为“中篇评弹”。蒋月泉、刘天韵、朱慧珍、张鸿声等组成强大的演出阵容,不少唱段脍炙人口,广为流传。演出非常轰动,连演300场,听众达30万人次,其中大量的是新听众。这是第一部正式命名的中篇评弹作品,也是上海市人民评弹工作团成立后第一部深入生活创作的新作,它不仅创造了一种新的评弹体裁,同时也是评弹反映新时代、新生活、新人物的成功开端,因此它在评弹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
其后,上海评弹界陆续创作、改编了一大批现代题材的中篇评弹,如《海上英雄》、《王孝和》、《江南春潮》、《芦苇青青》、《罗汉钱》、《***》、《白毛女》《战地之花》等。陈灵犀改编的《***》注意刻画人物心理活动,感人至深。演出时还吸收了朗诵、合唱等形式,增强了感染力。
此外,还编演了许多长篇书目及短篇评弹,如长篇弹词《青春之歌》、《战地之花》、《红色的种子》,长篇评话《林海雪原》、《桥隆飚》等。
随着对批判继承文化遗产问题认识的加深,1953年起,上海评弹界开始对传统评弹书目进行整理加工,以保存和发扬书目中民主性内容和艺术技巧方面的精华,扬弃遗产中的某些糟粕。上海市人民评弹团组成了由著名演员和评弹作家参加的整理小组,对弹词《玉蜻蜓》、《描金凤》、《白蛇传》等进行重点整理。
《玉蜻蜓》原作精华与糟粕并存。蒋月泉与陈灵犀对它作了认真的整理,删除了某些***、猥亵的描写以及金张氏梦游地府等带有迷信色彩的情节,并强调金贵升因对婚姻不满,夫妻反目才离家出走,对金大娘娘既写出她泼辣任性的一面,同时也刻画她内心的痛苦。全书着重揭露封建宗法制度的不合理和社会的黑暗,在艺术结构及语言词章方面也有很多提高,某些回目如“厅堂夺子”、“庵堂认母”、“文宣荣归”、“沈方哭更”等经过琢磨,成为精品。通过对评弹传统书目和二类书的整理加工,从50年代初到60年代初又搞出了一批根据长篇传统书目和二类书的片断内容改编的中篇评弹,如《方卿见姑娘》、《暖锅为媒》、《老地保》、《厅堂夺子》、《大生堂》、《三约牡丹亭》、《林冲》(上下集)、《王魁负桂英》、《双按院》、《十五贯》、《王佐断臂》等。
评弹在演出样式方面广泛借鉴其他姐妹艺术,除中篇评弹外,还创造了短篇评弹、专场演出以及三个档、四个档、合唱、小组唱等形式。在艺术表演方面,继续发挥说、表、噱的优势,并在演和唱方面有了更大的丰富和发展。开篇也成为一种***的演唱形式,出现了一批文学与音乐很好结合的作品,如《宝玉夜探》、《新木兰辞》、《向秀丽》、《岳云》等,都是很有欣赏价值的***声乐作品。另外,还尝试用弹词曲调谱唱诗词,由赵开生等谱曲、余红仙演唱的《蝶恋花》就是其中的代表作。此曲以弹词曲调为基本骨架,又注意增强歌唱性,旋律融化了蒋调、俞调、丽调、薛调等多种流派唱腔,曲调优美新颖,跌宕起伏,摇曳多姿,瑰丽感人。余红仙嗓音华美,演唱富于激情,生动展现了***家的伟大情怀。此曲曾得到了、***等领导同志的肯定和广大听众的欢迎,不仅成为书坛常演节目,而且被搬上交响合唱舞台,成为全国传唱的声乐节目。
弹词的唱腔流派又有了新发展,杨调、姚调、祁调更加成熟鲜明,俞调经过朱介生、朱慧珍等人的磨合演唱,比老俞调更优美规整,同时还涌现出丽调、琴调等新的流派。丽调为弹词女演员徐丽仙所创,她在蒋调基础上吸收了北方曲艺和其他戏曲的营养,特别是4、7两个音的运用,成为丽调的特征。丽调用女声真嗓演唱,曲调清丽舒展、委婉缠绵,不仅擅长抒发哀怨凄切的情绪,也可以表现刚强、昂扬的情绪,是一种音乐性强、表现力丰富的评弹唱腔,为许多女演员所传唱。琴调是弹词女演员朱雪琴所创,是她在沈调基础上并收俞调、夏调等流派唱腔融合而成的。她把沈调的曲调向上翻,加强节奏的跳跃、旋律中的跌宕和棱角以及拖腔的气势,全用女声本嗓,呈现豪放、刚健、明快、爽利的特征,演唱风格激情充沛,挥洒自如。流派的新发展和丽调、琴调等新流派的出现,丰富了弹词音乐的色彩和表现力,构成了更加精彩纷呈的局面。
这一时期的评弹演出十分兴旺,听众面急剧扩大。上海评弹的演出场所中,既有、静园、大华、仙乐等规模较大、设备较好的书场,又有大量的茶楼书场,还有各区、县文化馆、工人俱乐部的评弹场子以及一些公园的评弹场子,各场的听众量都非常可观。1959年7月,上海市人民评弹团在文化广场举行两场“开篇、选曲、分回大回串”,这是评弹首次在万人剧场演出,不仅两场客满,并加演两场,盛况空前。据***同志在1961年写的《不能忽视曲艺的娱乐作用》一文中说,“上海听书的人约占千分之五,每天三万人次,据说仅次于电影观众。”不仅如此, 评弹还开始走出江南,到京、津及其他地区巡回演出,还到朝鲜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到香港作商业演出,评弹走向了全国。
评弹经过三百余年的发展历程,经过上海、江苏、浙江的几代艺术家的艰辛实践和精心创造,形成了独具的艺术特点:全息性的生活***景与引人入胜的情节结构;以一整套富有表现力的说、噱、弹、唱、演的艺术手段,构成独特的精细灵巧的审美形态;喜剧色彩及幽默的美学境界;优美的音乐唱腔和多采的流派给人听觉上丰富的美感享受等。评弹以它独特的艺术魅力在中国曲坛上展现出眩目的风采,成为具有全国影响的重要曲种。
作为一个现代化大都市,上海拥有强大而多元的传播媒体,这种资源,被评弹很好地利用,从而有效地提高了演员的知名度,扩大了评弹的影响。
无线电广播诞生于1920年,传入中国,最早是在上海。1923年,美国人奥斯邦和旅日华侨开办了中国境内第一座广播电台――奥斯邦电台;1924年,美商开办的开洛电台就开始播送弹词名家蒋宾初的《三笑》,他是第一个上电台播唱的弹词艺人。30、40年代,上海民间电台如雨后春笋,达50多家。由于评弹主要是听觉艺术,而广播乃是诉诸听觉的传播媒体,两者一拍即合。评弹有了广播,如虎添翼;而电台因为评弹有广大的听众,也乐此不疲。许多电台开设空中书场,上海街头巷尾的收音机里,弦索叮咚,昼夜不辍。徐云志、邢瑞庭、蒋如庭、朱介生、朱耀祥、赵稼秋、蒋月泉等都在电台演播过。1935年11月,全市有上海、友联、安定别墅、李树德、利利公司等21家电台播放评弹节目,有的电台一天播放10多小时。另据1938年11月29日《申报》文章统计,每天评弹节目各电台加起来有103档,每档40分钟,总计4120分钟。40年代,电台为了给大百万金香烟做广告,以“空中书场”名义集中播送评弹节目,声势更大。
上海广播的覆盖面,广及江浙沪相当大的区域,对扩大评弹影响、培养名家、吸引听众都起了重要的作用。
与此相关的是唱片。上海出现唱片厂后,弹词唱片也是主要产品之一,前面提到的蒋宾初,还是最早灌制唱片的弹词艺人。其他不少弹词名家也灌制了唱片,既保留了珍贵资料,同时扩大了传播范围。
***后,上海的评弹活动一直与广播紧密结合,空中书场、广播书场成为评弹传播的一个重要手段。后来,电视走进千家万户,评弹顺应潮流,开始与电视结缘。上海的电台、电视台开设栏目,播放评弹节目,如上海电台的“空中书场”、“星期书会”、“说说唱唱”栏目大量播放评弹,上海东方电视戏剧频道的“电视书苑”每天播放评弹节目。
上海的报刊十分也繁荣,对宣传评弹也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申报》、《新闻报》等大报经常发表有关曲艺的报道和文章,有的还辟有副刊专栏。30、40年代还涌现出许多专门评弹刊物,如《说书杂志》、《上海书坛》、《弹词画报》、《艺言月刊》、《凤鸣月刊》、《大方》、《南北书坛》等。另外,评弹作品集如《倪高风开篇集》、《大百万金开篇集》等也陆续出版。1949年初,以演唱《秋海棠》、《董小宛》、《雷雨》等蜚声书坛的范雪君被选为“弹词皇后”,就是由《上海书坛》周刊发起的听客投票选举活动中选出的。
***后,《***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上海戏剧》等报刊经常刊登有关评弹的创演消息和有关评弹的评论文章。出版社出版了《怎样欣赏评弹》、《弹词考证》等书,编辑出版了《评弹丛刊》(1-8集)、《说新书》、《小舞台》等丛刊、刊物。评弹作品的单行本如《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罗汉钱》、《三上轿》、《神弹子》、《空中书场开篇集》、《王贵与李香香开篇集》、《最新弹词开篇集》、《弹词开篇集》等也编印成册。新时期出版了赵景深《曲艺丛谈》、陈汝衡《陈汝衡曲艺文选》、谭正璧、谭寻《弹词叙录》、《评弹通考》,左弦《评弹散论》、《听书论艺集》、陈灵犀《弦边双楫》、沈鸿鑫《上海艺术史・曲艺史》等专著及《评弹文化辞典》、《评弹艺术家评传录》等。
上海庞大的文化市场,众多的从业人员,使艺术竞争始终处于比较激烈的状态。谁能在上海立足,并红出来,就要靠艺术竞争。这首先要求演员有真才实学,有扎实的书艺;其次是要有新玩意儿――“一招鲜,吃遍天”。弹词名家严雪亭,原来说《三笑》,在当时已有李文彬、李伯康父子的《杨乃武》的情况下,毅然选定《杨乃武》,请人润色脚本,自己研究清代官场礼仪、民间习俗,加工情节,增强冲突,别创一格。朱耀祥、赵稼秋弹唱《啼笑因缘》,姚荫梅也弹唱《啼笑因缘》,但他们各自发挥自己的优势,树立自己的风格,在竞争中都成了响档。艺术竞争推动了艺术创新。
当下,评弹和其他戏曲、曲艺等民族艺术一样,面临新的挑战。深入研究评弹的发展历史和生存现状,以总结经验,谋划对策,是评弹这颗“江南明珠”继续生存和发展的必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