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30日,我去南京参加民谣跨年演出。那晚,南京很冷,没参加朋友的酒局,缩在宾馆里,早早的睡觉了。
然而,这样一个岁末的冬夜,有两个亲切的生命,收拾好行囊, 悄悄地掩好门上路远行了。 30日晚9点,诗人马雁在上海去世;31日凌晨,作家史铁生在北京去世。
17岁那年,我在收音机里听到史铁生的小说《车神》,是典型的那种八十年代配乐的朗读,当时我把他录下来,经常听,快能背下来了。记得其中有一句,“假如你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可怕”,很有大勇气的话。对于我那时的水平而言,史铁生的小说还有些先锋,可由于同为残疾人,仿佛走了后门,能较容易的进入他的情境。接着,是《我和地坛》,那真是天地人浑然的好文。史铁生某种角度很像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都在纠结一个终极性问题。只不过他纠结的不是永生,而是残疾和死亡。在后来,他的文字越来越抽离,让我有些许高原缺氧的晕眩。
直到前几年,读了徐晓女士的《半生为人》,让我撞见了又一个红尘中的史铁生,摇着轮椅,急匆匆地穿越北京城,看望远方来的朋友。
那时,总想能见一下真人,给他弹唱我的歌,谈谈残疾人的尊严,还有像正常人一样的恋爱,甚至做点小坏事。我期待着那种自然而然的相逢,不是刻意的登门拜访。我还设想,可以向他提议,我们俩的命运,交换两天,反正半斤八两谁也不吃亏,就是说,我足不出户,没日没夜的看两天世界杯或者NBA;他蒙上眼睛拄着盲杖坐上绿皮火车,去喝顿青稞酒。
马雁,我有幸2009年在广州珠江诗歌会上见过。在吃饭的时候,有人提醒主办方马雁要吃清真餐。那时,热闹的核心是郑愁予,还有胡旭东。马雁,很沉默,你能感受到,在觥筹交错中,有个沉默的缺口。她上台读了一首有关和法学问题的诗,很突兀孤傲的文字。下来的时候,绿妖上去和她攀谈,结果还是没更多的话。后来,我们经常看她的博客。有一次,绿妖说马雁把书都卖了,要搬到一个小镇上去,我们还有些隐隐的担忧,总觉得有机会再见的,有机会说尽想说的话的,不会只是一面之缘。
马雁和史铁生,几乎是两个时空里的人。史铁生迎接死亡,犹如孩子穿上新衣服在节日里回家。而马雁,我总感觉,她还没有终结,她死亡的关门声,撞向遥远的山壁,那回声,需要很多年才能传回我们的耳朵。然而,他们在同一个夜晚,牵出马匹,只身打马过草原,在死亡的第一个清晨,他们也许会在小憩中偶遇吧,会说起身后这个时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