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怀想着那七八条虚拟之鱼,它们借助我的姿势,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一个美丽的黄昏。
压题导语
一友,邀请我去泰山附近的一座山中写作。山中我到了。但是没有写作。我躺在辽阔的石头上晾晒我的肚皮。我觉得躺在石头上比写作靠谱。友人见我不写,约我去钓鱼。钓鱼得有水库。旁边就有水库。水库里有鱼。客观条件已经具备。
去。我们去钓鱼。
友人向主人要了一个最大号的水桶。钓到鱼就放在水桶里。我小声跟他说能不能要个小一点的桶,以免钓不到丢人。友人说不怕,他是钓鱼能手。我放了心。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事实证明,凡是觉得不会出问题的地方一定会出问题。
我们到了水库旁边,把鱼钩甩进水里。然后我们开始讨论晚上将钓来的鱼红烧还是清蒸,为此我们起了一番小小的争执,因我喜欢清蒸,友人却热衷红烧。争执的结果是一半对一半。我们决定将钓来的鱼一半红烧一半清蒸。友人说,再多余的就送给我们所住宾馆的工作人员吃。之后我们开始讨论喝哪种牌子的白酒,以及喝完白酒还喝不喝点啤酒等等。这次讨论比较顺利,决定先喝一瓶白酒,之后再酌情喝点啤酒。友人说:一个愉快的夜晚已经在白天构成。我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将晚餐敲定以后,我们发现鱼钩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把鱼钩拎出水面,鱼食已被吃光。友人的鱼食也被吃了。我看友人,友人说刚才精神不集中。于是我们集中精神,为晚餐全神贯注。但过了一会儿,鱼食又被吃光了。友人很生气。我有些心慌了。
友人说这边的风水不好。于是我们换了一个地方。但鱼还是没有上钩。远远近近的水面上,竟出现了好多鱼。示威一样。我从心慌变成生气。本来我也不想钓到它们。但是它们向我挑衅。我决心钓一条上来煞煞它们的威风。友人很赞同我的想法。友人说:有鱼竿,有鱼食,有鱼钩,有鱼,不信钓不上来鱼。我们两人励精***治,继续钓鱼。但依然无所收获。友人说:不是咱们不会钓,可能是这里的鱼比较精。
这时一个老头来到了我们旁边钓鱼。不到五分钟,他钓上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我和友人很眼馋。我说:这里的鱼似乎不怎么精。
又不到十分钟,老头又钓上了一条。我和友人从眼馋变成嫉妒。我走到老头身边,问老头怎么才能钓到鱼。老头跟我说:钓鱼要耐心。天呐,我小学时候就学过的话又从他嘴里冒了出来。我和友人看着自己的鱼竿垂头丧气。
这时鱼们好像已看出了我们的无能,全部聚集到了我和友人的眼前。密密麻麻。一水库鱼的脊背浮在水面上。友人说:要不咱们下去抓它们吧。我说可能不行,徒手抓鱼需要更大的本事。
鱼们聚集得更多了。友人实在忍不住了,收起鱼钩,用鱼杆去拨弄他们。鱼们无所谓地散了。这时黄昏来临了。我们的桶还是空的。那么大的桶是空的。友人这个钓鱼能手发愁了。
我们看看回去的路。路上人来人往。友人说:拎着一个空桶是不是很不像话?我说:至少很空虚。友人说:要不咱们买那个老头的鱼?我们去跟老头商量,但老头说这是他跟家人的晚餐。他们家晚上要做杂锅鱼。
老头拎起鱼桶走了。他把空虚的傍晚留给了我们。
这时我想了一个办法,我说好歹我在戏剧学院学过戏剧,进行过一些表演模拟训练。友人说:拜托了!我把鱼杆交给友人,然后拎起空桶,做了一个类似于无实物练习的表演动作。我问友人,就我这动作,桶里应该有多少鱼?他说得七八条,比那老头的多。我说那就这样吧。我拎着七八条鱼,友人扛着两根鱼杆,我们在黄昏中昂然回了住处。
几个小时后,借助一辆火车,我消失在泰山的夜色中出现在北京的黎明。而我一直怀想着那七八条虚拟之鱼,它们借助我的姿势,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一个美丽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