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熊安林(1989-),女,汉族,四川泸州人,学生,文学硕士,单位: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学。
摘要:《聊斋志异》中的鬼狐书生形象个性鲜明,自成一体。他们在总体上体现着作者蒲松龄不同的感情和寄托:鬼书生多是对现实世界的折射和作者自况,是作者科举失意的写照,而狐书生体现了作者思想中超脱的一面,是作者对自己理想中的书生形象的寄托。
关键词:聊斋志异,鬼狐书生,形象,蒲松龄
蒲松龄以他的如椽巨笔写成《聊斋志异》,成为我国文言小说的巅峰之作。对《聊斋志异》的研究历来长盛不衰,研究者多把目光投放于作品中的女性狐鬼花妖,而对男性鬼狐形象的研究相对薄弱,鬼狐书生形象更是鲜少有人提及。其实,男性鬼狐特别是鬼狐书生作为一个整体存在于《聊斋志异》中,同样倾注了作者的心血,承载着作者的寄托。因此,本文拟对《聊斋志异》中的鬼狐书生形象作一点简单的探讨。
一、鬼狐书生形象概述
据笔者统计,《聊斋志异》中存在狐书生形象的篇目有19篇,涉及鬼书生形象的计有6篇,分别是《叶生》、《褚生》、《司文郎》、《于去恶》、《素秋》和《周克昌》。作品对于鬼狐书生的塑造,多从其思想、个性、行为谈吐入手,且大多精雕细琢,浓墨重彩,塑造出一批鲜活生动的鬼狐书生形象。
总的来说,鬼狐书生形象各异,难以一概而论,若一定要界定他们的身份,那就是他们在各自的故事中往往以普通书生的形象出现,忙碌于读书、拜师、写文章、交友等等各种事情,在某种场合,突然告诉人说自己原为“异类”,或鬼或狐,而以“人”的形象在从事书生的活动。然而仔细研读文本,我们不难发现,作者对鬼书生和狐书生的塑造是有所不同的,其中寄托的理想旨趣也大为迥异。
二、鬼书生――现实世界的折射和作者自况
蒲松龄19岁时就以县、府、道三个第一而文名大噪,可惜命运弄人,虽然他以后一直热衷科举却始终未能得志,只是在72岁时才补了一个岁贡生。他饱受考试的折磨,一次次名落孙山,因此把沮丧、悲哀、愤懑的感情假借谈鬼说狐发泄出来。他笔下的鬼书生,无一不饱尝失意落第的艰辛与困苦。怀才不遇、抑郁而死的叶生说:“是殆有命,借福泽为文章而吐气,使天下人知半生沦落,非战之罪也。”直言困于场屋并非文章不好,而是命运不济,这其实正是作者的心声。
然而作者虽然自怜自叹命运捉弄,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得志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命运,因此他在塑造鬼书生时,难免会对科场考官冷嘲热讽,批判揭露。鬼书生于去恶生前就是因为所遇非人,难以得志,死后继续参加阴间科考,不料又遇到昏庸无能的考官,只得感叹说:“数十年游神耗鬼,杂入衡文,吾辈宁有望耶?”几十年不学无术的游神、耗鬼都混杂在考官当中,还能指望谁会慧眼识珠,提携自己?诚然,将书生科举失意的矛头仅指向科场考官,显得还不够深刻,但却真实地折射出作者和众多像作者一样怀才不遇的文士的愤懑心情。
蒲松龄一生困于科考,抑郁不得志,因此在文章中嬉笑怒骂,口诛笔伐,然而,他毕生追求科考,似乎在其心灵深处,对中举始终抱着一线希望,青云直上的为官生涯是他刻骨铭心的梦想,因此在他笔下,鬼书生们在历经波折后大都得到了比较圆满的结局,作者现实中圆不了的梦想,在虚构出来的异类世界里一一实现。
例如鬼书生叶生虽然自己不得志,却苦心教导丁公的儿子,并把自己的习作让丁公子拿去应考,结果中了举人,也算寄托他人勉强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褚生做鬼时痴迷于科考,没能功名及第,作者让他转世后替陈孝廉去参加考试,中了举人,用一种非常婉曲的方式让他得偿所愿。很显然,这是作者作为一个落第秀才在另一个世界里求得的心理平衡,在幻想中得到的自身价值的肯定。
总而言之,《聊斋志异》中鬼书生形象的塑造,与作者蒲松龄落魄沉沦的一生是密不可分的,现实的沉浮坎坷、忧愤不平,结织成了他笔下命途多舛的鬼书生形象,而对科举考试割舍不掉的眷恋和对功名的渴慕,又使他不由自主地为鬼书生们安排一个个镜花水月般的美妙结局。但这种美满毕竟只不过是作者愁苦无聊之中的一种自我抚慰、自我抒解而已。
三、狐书生――理想和超脱
如果说鬼书生形象是现实世界中作者科考失意心态的写照,那么从狐书生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心中另一片理想的桃源之地。
狐书生的一个重要活动,就是与人交往,结成知己,作者笔下的这一行为活动充满了理想色彩。由于相交往的人类多为士人,狐书生自身也多是儒雅之士,他们博学多识,志趣高雅,《娇娜》中的狐书生皇甫公子居室“处处悉悬锦幕,壁上多古人书画”,而且极为聪慧,过目成咏,跟孔生学习两三个月后便“命笔警绝”,完全是一位浊世佳公子的形象。不同于现实世界中人与人之间的猜忌、隔膜,狐书生与士人之间往往能很快找到共鸣,结为知己。狐书生胡四相公与张虚一初次见面,便“酬酢议论,意气颇洽”,自此之后,张生“三数日必一访胡,胡亦时至张家,并如主客往来礼”,值得注意的是,在二人一年多的交往中,虽然胡四相公始终未曾露面,但并不妨碍两人结为知己,虽然期间张生也希望一睹颜色,胡四相公却说:“但得交好足矣,见面何为?”这种更重视神交、心交的君子之交,相对于世间的以貌取人、利益相交,无疑是一种理想的交友状态。因此,狐书生身上体现着文人对完美知己的渴望,换一个角度来说,这些与人为友的狐书生是作者在文学幻想中对另一个理想中的自我的刻画。
狐书生是作者理想的寄托和对现实的超脱,最明显的还是体现在狐书生对科举考试的态度上。如前面所说,鬼书生是作者现实科考失意的自况,而作者笔下的狐书生则呈现出一番大为不同的面貌。这些狐书生虽着儒冠,却绝非汲汲于功名者,皇甫公子所学“并无时艺”,并明确地说“仆不求进取也”。其他如《胡氏》、《念秧》中的狐秀才们都未提及功名二字,相对于鬼书生的醉心名利,狐书生显得淡泊而洒脱,呈现出一种不慕功名、怡然自得的超脱状态。如果说鬼书生的形象是作者的自况,是作者现实境遇在作品中的夸张反映,那么狐书生则是作者心中的向往,是作者豁达超脱思想的映照。蒲松龄的一生虽如鬼书生一样命运多舛,有着不得志的愁闷,但我们也不能忽略他作为才子心高气傲、豁达不羁的一面。博洽多识、超然洒脱、重情重义的狐书生形象则是他这一部分思想的外化,同时也是作者心目中理想的书生形象。
当然,本文的观点并不是说作家在创作每一个鬼狐书生形象时都有意识地按照某种标准去框缚自己,也不是说作品中每一个鬼书生都是作者在自况,而每一个狐书生都是在寄托理想。我们只能说作家的生平经历和心态影响了他的创作,使其笔下的鬼书生和狐书生不自觉地在总体上呈现出这样一种特点和对照,若要生吞活剥地去一一比照,那就失之公允了。
综上所述,蒲松龄笔下的鬼狐书生世界是一个异彩纷呈、相当值得探讨的领地,在鬼狐书生身上,体现着作者复杂的感情和寄托。对这类鬼狐形象的研究,将有助于我们对作品乃至作者有更好的了解、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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