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是天凉时节的暖胃之物。
最大气的馄饨是我在北京吃的老字号“馄饨侯”,在鼓楼边上。服务生挺有“范儿”,京腔京韵地吼一声“鲜肉馄饨一碗,齐了,你慢用咧”,咚地一声,馄饨就上桌了。真是天子脚下吃碗馄饨,声响也非同寻常。
“馄饨侯”的馄饨,装在一个大海碗里,量非常足。白嫩嫩的馄饨个大皮薄,卖相诱人,高汤醇厚,热气腾腾地诱惑着你的肠胃你的眼。尤其讲究的是它的佐料,那叫一个“全”字,有紫菜、香菜、冬菜、虾皮、蛋皮丝儿等。据说“馄饨侯”为了淘换冬菜没少跑腿,最后在河北青县找到了生产厂家,这才让“馄饨侯”的美名流传至今。爱意浓浓地吃一口馄饨,意犹未尽再来一口汤,满口溢香便是此时的幸福了。
上海的馄饨则和北京的截然不同,状小如龙眼,一筷子可以夹一双,待筷子一搅拌,馄饨和汤头混杂一起,又似朵朵飘浮不定之云,在沸汤中浮沉。上海馄饨就是这样,很有卖相,味道却并不尽然,但馅料却丰富得可以开一场“馄饨Darty”,其品类从莲藕叉烧鲜肉、腊肉、山药鲜肉、咸肉鲜肉、三菇鲜肉、荷兰豆鲜肉、蛋黄香酥鸭、哈密瓜鲜肉、银鱼蛋黄、蝽子鲜肉到平菇虾仁、松仁粟米鲜肉等新鲜得让人跌破眼镜。干货中,开洋、干贝、香菇、香肠、咸鱼,咸肉、梅菜亦可入馅。酱菜中,尤以榨菜、大头菜和萝卜干受青睐。可种类如此繁多的美味,我却没口福品尝。怪只怪这馄饨太小,基本上入口没怎么嚼,就从喉咙眼里滑下去了,不太适合我这个北方人的胃。一整碗馄饨吃完,闹了个半饥半饱,和喝汤有异曲同工之妙。
龙抄手名字不错吧,说白了就是四川的馄饨。龙抄手的样子很特别,就像人抄了手坐在那里一样,胖胖圆圆很是好看。成都春熙路的龙抄手很出名,我去了成都两次,每次都直奔那儿饱餐一顿。成都的龙抄手形式上有很多种,不同的形状和不同的馅料组合在一起,居然可以弄出百余种类型来。川人嗜辣,馄饨也不例外,最著名的叫做”红油抄手”,那麻辣鲜香的感觉,真的是”包得馄饨味胜常,馅融春韭嚼来香。汤清润吻休嫌淡,咽后方知滋味长”。
吃馄饨吃得最为虔诚的是陕西合阳人,那里的风俗是“冬至馄饨腊八面”。每到冬至这天晚上,家家都要吃“连锅馄饨”,说是吃了这冬至馄饨,一冬不冻,碰到有家里人外出的,还要留上一碗让他回来吃,足见其郑重。合阳馄饨以形状论,可分三种:大个的,与一般的各地的馄饨无大差异,用梯形面片包馅,捏作元宝样,煮熟后浇汤食用;小的,如指甲盖般,包少许馅,煮熟浇汤吃:特大个的,蒸制,其形如元宝,但无肉菜馅,而是一种花馍。其用途主要是在喜庆事件方面,所以合阳人又将馄饨统称之为“喜馄饨”。
福建的千里香馄饨名气大,做工也甚是了得,光看馅里的肉就很不一般,桃红色的,好像二八少女脸上的红晕,毫无雕饰亦讨人欢心。肉洗好晾干,不用机器铰不用菜刀剁,要用棒槌砸。棒槌是果木的,以枣木为佳,就如过去老奶奶们洗衣服的棒槌,不一样的是洗衣服的棒槌是圆的,做馄饨砸肉的是方的,边砸还边给里面放水调和。功夫下到了,肉就成了肉糜,瘦的无影、肥的无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成色不柴不腻,包在皮子里晶莹剔透“刚刚好”。小小馄饨如此讲究,也就难怪食客们吃得风卷残云了。
后来我听说,长沙著名的绉纱馄饨(长沙人俗称”饺饵”)起源于南门口的双燕楼,薄如蝉翼的皮儿,新鲜的肉馅,巧手一捏,便如轻巧的小燕子般,飞落在竹篮子里,于是心中无比向往。友人说绉纱馄饨煮熟后,皮儿便会皱起,隐隐约约透出里面馅的颜色,叫人垂涎欲滴!再加上辅佐的高汤是骨头汤,放了许多冬菜,那个鲜美的劲儿啊,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但偶然途经长沙慕名去吃的时候,却全无感觉,试了好几种口味,可咋都一个味呀?就如同情话说多了,归根到底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千里飘香是馄饨。但最好吃的馄饨,还是妈妈给自己包的那种,味真,实在。馅大皮薄,很平常,大多以剁碎的虾肉及猪肉和各种时蔬制成,但面皮却非常讲究,是加了鸡蛋和淀粉来擀的。一个个包得像小元宝一样,看着就亲切。食之,口感酥软,汤是清汤,别有一番清淡滋味。妈妈说馄饨香就香在那一口的咬劲儿上,皮薄得有韧性,馅才有嚼头。馄饨若是筷子一夹魂飞魄散,那馄饨就有负盛名,如堕落凡间的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