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戈多篇1
《等待戈多》使他-举成名。在这部戏里,两个流浪汉等着,自始至终在台上等待永远不会来,永远被等待的戈多。戏的结尾近似还原到戏的开始。《哦,美好的日子!》描写老妇温妮从半身入土到只剩下头部还没有被埋入土中的过程,从她喋喋不休的台词中表明她要把走向死亡的最后时刻变成美好的日子。
贝克特的作品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战后西方社会的精神危机,表明人类对未来、对前途失去任何信念,是资本主义制度必然走向死亡的曲折反映。他的剧作已被译成近三十种语言,在世界不少国家的舞台上广为上演。
登场人物
爱斯特拉冈
弗拉季米尔
波卓
幸运儿
一个孩子
第一幕
[乡间一条路。一棵树。
[黄昏。
[爱斯特拉冈坐在一个低低的土墩上,想脱掉靴子。他用两手使劲拉着,直喘气。他停止拉靴子,显出精疲力竭的样子,歇了会儿,又开始拉靴子。
[如前。
[弗拉季米尔上。
爱:(又一次泄了气)毫无办法。
弗:(叉开两脚,迈着僵硬的、小小的步子前进)我开始拿定主意。我这一辈子老是拿不定主意,老是说,弗拉季米尔,要理智些,你还不曾什么都试过哩。于是我又继续奋斗。(他沉思起来,咀嚼着'奋斗'两字。向爱斯特拉冈)哦,你又来啦。
爱:是吗?
弗:看见你回来我很高兴,我还以为你一去再也不回来啦。
爱:我也一样。
弗:终于又在一块儿啦!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番。可是怎样庆祝呢?(他思索着)起来,让我拥抱你一下。
爱:(没好气地)不,这会儿不成。
弗:(伤了自尊心,冷冷地)允不允许我问一下,大人阁下昨天晚上是在哪儿过夜的?
爱:在一条沟里。
弗:(羡慕地)一条沟里!哪儿?
爱:(未作手势)那边。
弗:他们没揍你?
爱:揍我?他们当然揍了我。
弗:还是同一帮人?
爱:同一帮人?我不知道。
弗:我只要一想起……这么些年来……要不是有我照顾……你会在什么地方……?(果断地)这会儿,你早就成一堆枯骨啦,毫无疑问。
爱:那又怎么样呢?
弗:光一个人,是怎么也受不了的。(略停。兴高采烈地)另一方面,这会儿泄气也不管用了,这是我要说的。我们早想到这一点就好了,在世界还年轻的时候,在九十年代。
爱:啊,别罗唆啦,帮我把这混账玩意儿脱了吧。
弗:手拉着从巴黎塔顶上跳下来,这是首先该做的。那时候我们还很体面。现在已经太晚啦。他们甚至不会放我们上去哩。(爱斯特拉冈使劲拉着靴子)你在干吗?
爱:脱靴子。你难道从来没脱过靴子?
弗:靴子每天都要脱,难道还要我来告诉你?你干吗不好好听我说话?
爱:(无力地)帮帮我!
弗:你脚疼?
爱:脚疼!他还要知道我是不是脚疼!
弗:(忿怒地)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受痛苦。我不是人。我倒想听听你要是受了我那样的痛苦,将会说些什么。
爱:你也脚疼?
弗:脚疼!他还要知道我是不是脚疼!(弯腰)从来不忽略生活中的小事。
爱:你期望什么?你总是等到最后一分钟的。
弗:(若有所思地)最后一分钟……(他沉吟片刻)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这句话是谁说的?
爱:你干吗不帮帮我?
弗:有时候,我照样会心血来潮。跟着我浑身就会有异样的感觉。(他脱下帽子,向帽内窥视,在帽内摸索,抖了抖帽子,重新把帽子戴上)我怎么说好呢?又是宽心,又是……(他搜索枯肠找词儿)寒心。(加重语气)寒--心。(他又脱下帽子,向帽内窥视)奇怪。(他敲了敲帽顶,像是要敲掉沾在帽上的什么东西似的,再一次向帽内窥视)毫无办法。
[爱斯特拉冈使尽平生之力,终于把一只靴子脱下。他往靴内瞧了瞧,伸进手去摸了摸,把靴子口朝下倒了倒,往地上望了望,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从靴里掉出来,但什么也没看见,又往靴内摸了摸,两眼出神地朝前面瞪着。
呃?
爱:什么也没有。
弗:给我看。
爱:没什么可给你看的。
弗:再穿上去试试。
爱:(把他的脚察看一番)我要让它通通风。
弗: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脚出了毛病,反倒责怪靴子。(他又脱下帽子,往帽内瞧了瞧,伸手进去摸了摸,在帽顶上敲了敲,往帽里吹了吹,重新把帽子戴上)这件事越来越叫人寒心。(沉默。弗拉季米尔在沉思,爱斯特拉冈在揉脚趾)两个贼有一个得了救。(略停)是个合理的比率。(略停)戈戈。
爱:什么事?
弗:我们要是忏悔一下呢?
爱:忏悔什么?
弗:哦……(他想了想)咱们用不着细说。
爱:忏悔我们的出世?
[弗拉季米尔纵声大笑,突然止住笑,用一只手按住肚子,脸都变了样儿。
弗:连笑都不敢笑了。
爱:真是极大的痛苦。
弗:只能微笑。(他突然咧开嘴嬉笑起来,不断地嬉笑,又突然停止)不是一码子事。毫无办法。(略停)戈戈。
爱:(没好气地)怎么啦?
弗:你读过《圣经》没有?
爱:《圣经》……(他想了想)我想必看过一两眼。
弗:你还记得《福音书》吗?
爱:我只记得圣地的地***。都是彩色***。非常好看。死海是青灰色的。我一看到那***,心里就直痒痒。这是咱们俩该去的地方,我老这么说,这是咱们该去度蜜月的地方。咱们可以游泳。咱们可以得到幸福。
弗:你真该当诗人的。
爱:我当过诗人。(指了指身上的破衣服)这还不明显?(沉默)
弗:刚才我说到哪儿……你的脚怎样了?
爱:看得出有点儿肿。
弗:对了,那两个贼。你还记得那故事吗?
爱:不记得了。
弗:要我讲给你听吗?
爱:不要。
弗:可以消磨时间。(略停)故事讲的是两个贼,跟我们的救世主同时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有一个贼--
爱:我们的什么?
弗:我们的救世主。两个贼。有一个贼据说得救了,另外一个……(他搜索枯肠,寻找与'得救'相反的词汇)……万劫不复。
爱:得救,从什么地方救出来?
弗:地狱。
爱:我走啦。(他没有动)
弗:然而……(略停)怎么--我希望我的话并不叫你腻烦--怎么在四个写福音的使徒里面只有一个谈到有个贼得救呢?四个使徒都在场--或者说在附近,可是只有一个使徒谈到有个贼得了救。(略停)喂,戈戈,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声,哪怕是偶尔一次?
爱:(过分地热情)我觉得你讲的故事真是有趣极了。
弗:四个里面只有一个。其他三个里面,有两个压根儿没提起什么贼,第三个却说那两个贼都骂了他。
爱:谁?
弗:什么?
爱:你讲的都是些什么?(略停)骂了谁?
弗:救世主。
爱:为什么?
弗:因为他不肯救他们。
爱:救他们出地狱?
弗:傻瓜!救他们的命。
爱:我还以为你刚才说的是救他们出地狱哩。
弗:救他们的命,救他们的命。
爱:嗯,后来呢?
弗:后来,这两个贼准是永堕地狱、万劫不复啦。
爱:那还用说?
弗:可是另外的一个使徒说有一个得了救。
爱:嗯?他们的意见并不一致,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弗:可是四个使徒全在场。可是只有一个谈到有个贼得了救。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而不相信其他三个?
爱:谁相信他的话?
弗:每一个人。他们就知道这一本《圣经》。
爱:人们都是没知识的混蛋,像猴儿一样见什么学什么。
[他痛苦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台的极左边,停住脚步,把一只手遮在眼睛上朝远处眺望,随后转身走向台的极右边,朝远处眺望。弗拉季米尔瞅着他的一举一动,随后过去捡起靴子,朝靴内窥视,急急地把靴子扔在地上。
弗:呸!(他吐了口唾沫)
[爱斯特拉冈走到台中,停住脚步,背朝观众。
爱:美丽的地方。(他转身走到台前方,停住脚步,脸朝观众)妙极了的景色。(他转向弗拉季米尔)咱们走吧。
弗:咱们不能。
爱:咱们在等待戈多。
爱:啊!(略停)你肯定是这儿吗?
弗:什么?
爱:我们等的地方。
弗:他说在树旁边。(他们望着树)你还看见别的树吗?
爱:这是什么树?
弗:我不知道。一棵柳树。
爱:树叶呢?
弗:准是棵枯树。
爱:看不见垂枝。
弗:或许还不到季节。
爱:看上去简直象灌木。
弗:象丛林。
爱:象灌木。
弗: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暗示咱们走错地方了?
爱:他应该到这儿啦。
弗:他并没说定他准来。
爱:万一他不来呢?
弗:咱们明天再来。
爱:然后,后天再来。
弗:可能。
爱:老这样下去。
弗:问题是--
爱:直等到他来为止。
弗:你说话真是不留情。
爱:咱们昨天也来过了。
弗:不,你弄错了。
爱:咱们昨天干什么啦?
弗:咱们昨天干什么啦?
爱:对了。
弗:怎么……(忿怒地)只要有你在场,就什么也肯定不了。
爱:照我看来,咱们昨天来过这儿。
弗:(举目四望)你认得出这地方?
爱:我并没这么说。
弗:嗯?
爱:认不认得出没什么关系。
弗:完全一样……那树……(转向观众)那沼地。
爱:你肯定是在今天晚上?
弗:什么?
爱:是在今天晚上等他?
弗:他说是星期六。(略停)我想。
爱:你想。
弗:我准记下了笔记。
[他在自己的衣袋里摸索着,拿出各色各样的废物。
爱:(十分凶狠地)可是哪一个星期六?还有,今天是不是星期六?今天难道不可能是星期天!(略停)或者星期一?(略停)或者星期五?
弗:(拼命往四周围张望,仿佛景色上写有日期似的)那决不可能。
爱:或者星期四?
弗:咱们怎么办呢?
爱:要是他昨天来了,没在这儿找到咱们,那么你可以肯定他今天决不会再来了。
弗:可是你说我们昨天来过这儿。
爱:我也许弄错了。(略停)咱们暂别说话,成不成?
弗:(无力地)好吧。(爱斯特拉冈坐到土墩上。弗拉季米尔激动地来去踱着,不时煞住脚步往远处眺望。爱斯特拉冈睡着了。弗拉季米尔在受斯特拉冈面前停住脚步)戈戈!……戈戈!……戈戈!
[爱斯特拉冈一下子惊醒过来。
爱:(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睡着啦!(责备地)你为什么老是不肯让我睡一会儿?
弗:我觉得孤独。
爱:我做了个梦。
弗:别告诉我!
爱:我梦见--
弗:别告诉我!
爱:(向宇宙做了个手势)有了这一个,你就感到满足了?(沉默)你太不够朋友了,狄狄。我个人的恶梦如果不能告诉你,叫我告诉谁去?
弗:让它们作为你个人的东西保留着吧。你知道我听了受不了。
爱:(冷冷地)有时候我心里想,咱们是不是还是分手比较好。
弗:你走不远的。
爱:那太糟糕啦,实在太糟糕啦!(略停)你说呢,狄狄,是不是实在太糟糕啦?(略停)当你想到路上的景色是 多么美丽。(略停)还有路上的行人是多么善良。(略停。甜言蜜语地哄)你说是不说,狄狄?
弗:你要冷静些。
爱:(地)冷静……冷静……所有的上等人都说要镇静。(略停)你知道英国人在妓院里的故事吗?
弗:知道。
爱:讲给我听。
弗:啊,别说啦!
爱:有个英国人多喝了点儿酒,走进一家妓院。***母问他要漂亮的、黑皮肤的还是红头发的。你说下去吧。
弗:别说啦!
[弗拉季米尔急下。爱斯特拉冈站起来跟着他走到舞台尽头。爱斯特拉冈做着手势,仿佛作为观众在给一个拳击家打气似的。弗拉季米尔上,他从爱斯特拉冈旁边擦身而过,低着头穿过舞台。爱斯特拉冈朝他迈了一步,煞住脚步。
爱:(温柔地)你是要跟我说话吗?(沉默。爱斯特拉冈往前迈了一步)你有话要跟我说吗?(沉默。他又往前迈了一步)狄狄……
弗:(并不转身)我没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爱:(迈了一步)你生气了?(沉默。迈了一步)原谅我。(沉默。迈了一步。爱斯特拉冈把他的一只手搭在弗拉季米尔的肩上)来吧,狄狄。(沉默)把你的手给我。(弗拉季米尔转过身来)拥抱我!(弗拉季米尔软下心来。他们俩拥抱。爱斯特拉冈缩回身去)你一股大蒜臭!
弗:它对腰子有好处。(沉默。爱斯特拉冈注视着那棵树)咱们这会儿干什么呢?
爱:咱们等着。
弗:不错,可是咱们等着的时候干什么呢?
爱:咱们上吊试试怎么样?
[弗拉季米尔向爱斯特拉冈耳语。爱斯特拉冈大为兴奋。
弗:跟着就有那么多好处。掉下来以后,底下还会长曼陀罗花。这就是你拔花的时候听到吱吱声音的原因。你难道不知道?
爱:咱们马上就上吊吧。
弗:在树枝上?(他们向那棵树走去)我信不过它。
爱:咱们试试总是可以的。
弗:你就试吧。
爱:你先来。
弗:不,不,你先来。
爱:干吗要我先来?
弗:你比我轻。
爱:正因为如此!
弗:我不明白。
爱:用你的脑子,成不成?
[弗拉季米尔用脑子。
弗:(最后)我想不出来。
爱:是这么回事。(他想了想)树枝……树枝……(忿怒地)用你的头脑,成不成?
弗:你是我的唯一希望了。
爱:(吃力地)戈戈轻--树枝不断--戈戈死了。狄狄重--树枝断了--狄狄孤单单的一个人。可是--
弗:我没想到这一点。
爱:要是它吊得死你,也就吊得死我。
弗:可是我真的比你重吗?
爱: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反正机会均等,或者差不多均等。
弗:嗯!咱们干什么呢?
爱:咱们什么也别干。这样比较安全。
弗:咱们先等一下,看看他说些什么。
爱:谁?
弗:戈多。
爱:好主意。
弗:咱们先等一下,让咱们完全清楚咱们的处境后再说。
爱:要不然,最好还是趁热打铁。
弗:我真想听听他会提供些什么。我们听了以后,可以答应或者拒绝。
爱:咱们到底要求他给咱们做些什么?
弗:你当时难道没在场?
爱:我大概没好好听。
弗:哦……没提出什么明确的要求。
爱:可以说是一种祈祷。
弗:一点不错。
爱:一种泛泛的乞求。
弗:完全正确。
爱:他怎么回答的呢?
弗:说他瞧着办。
爱:说他不能事先答应。
弗:说他得考虑一下。
爱:在他家中安静的环境里。
弗:跟他家里的人商量一下。
爱:他的朋友们。
弗:他的人们。
爱:他的通讯员们。
弗:他的书。
爱:他的银行存折。
弗:然后才能打定主意。
爱:这是很自然的事。
弗:是吗?
爱:我想是的。
弗:我也这么想。(沉默)
爱:(焦急地)可是咱们呢?
弗:你说的什么?
爱:我说,可是咱们呢?
弗:我不懂。
爱:咱们的立场呢?
弗:立场?
爱:别忙。
弗:立场?咱们趴在地上。
爱:到了这么糟糕的地步?
弗:大人阁下想要知道有什么特权?
爱:难道咱们什么权利也没有了?
[弗拉季米尔大笑,像先前一样突然抑制住,改为咧着嘴嬉笑。
弗:你真叫我忍不住笑,要是笑不算违法的话。
爱:咱们已经失去了咱们的权利?
弗:咱们已经放弃啦。
[沉默。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胳膊耷拉着,脑袋低垂着,两只膝盖在往下沉。
爱:(无力地)难道咱们没给系住?(略停)难道咱们没--
弗:(举起一只手)听!
[他们倾听,显出可笑的紧张样子。
爱:我什么也没听见。
弗:嘘!(他们倾听着。爱斯特拉冈身体失去平衡,险些儿摔倒在地上。他攥住弗拉季米尔的一只胳膊,弗拉季米尔摇晃了两下,他们挤在一起静听着)我也没听见。
[如释重负的叹气声。他们松弛下来,彼此分开。
爱:你吓了我一跳。
弗:我还以为是他哩。
爱:谁?
弗:戈多。
爱:呸!是风吹芦苇响。
弗:我简直可以发誓说我听到了吆喝声。
爱:他干吗要吆喝呢?
弗:吆喝他的马。(沉默)
爱:我饿啦。
弗:你要吃一个胡萝卜吗?
爱:就只有胡萝卜吗?
弗:我也许还有几个萝卜。
爱:给我一个胡萝卜。(弗拉季米尔在他的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萝卜递给爱斯特拉冈,爱斯特拉冈咬了一口,忿忿地)这是萝卜!
弗:哦,请原谅!我简直可以发誓说我给你的是胡萝卜。(他又在衣袋里摸索,只找到萝卜)全都是萝卜。(他摸衣袋)你准是已把最后一个胡萝卜吃掉了。(他摸索衣袋)等一等,我找着了。(他掏出一个胡萝卜递给爱斯特拉冈)拿去,亲爱的朋友。(爱斯特拉冈用衣袖擦了擦胡萝卜,吃起来)把最后一个吃了吧;这样就把它们全部消灭掉啦。
爱:(咀嚼着)我刚才问了你一个问题。
弗:啊!
爱:你回答了没有?
弗:胡萝卜的滋味怎样?
爱:就是胡萝卜的滋味。
弗:好得很,好得很。(略停)你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
爱:我已经忘了。(咀嚼着)就是这事伤我脑筋。(他欣赏地瞅着胡萝卜,用拇指和食指拎着它摆动)我决不会忘掉这一个胡萝卜。(他若有所思地吮吸着胡萝卜的根)啊,对了,我这会儿想起来啦。
弗:嗯?
爱:(嘴里塞得满满的,出神地)难道我们没给系住?
弗: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出来。
爱:(咀嚼着,咽了一下)我问你难道我们没给系住?
弗:系住?
爱:系--住。
弗:你说'系住'是什么意思?
爱:拴住。
弗:拴在谁身上?被谁拴住?
爱:拴在你等的那个人身上。
弗:戈多?拴在戈多身上?多妙的主意!一点不错。(略停)在这会儿。
爱:他的名字是叫戈多吗?
弗:我想是的。
爱:瞧这个。(他拎着叶子根部把吃剩的胡萝卜举起,在眼前旋转)奇怪,越吃越没滋味。
弗:对我来说正好相反。
爱:换句话说?
弗:我会慢慢地习惯。
爱:(沉思了半晌)这是相反?
弗:是修养问题。
爱:是性格问题。
弗:是没有办法的事。
爱:奋斗没有用。
弗:天生的脾性。
爱:挣扎没有用。
弗:本性难移。
爱:毫无办法。(他把吃剩的胡萝卜递给弗拉季米尔)还有这点儿吃不吃?
[一阵恐怖的喊声,离他们很近。胡萝卜从爱斯特拉冈手中落下。他们发愣了,站着不动,随后突然一起向舞台边厢狂奔。爱斯特拉冈中途煞住脚步,奔回原处,捡起胡萝卜塞进衣袋,向等丰他的弗拉季米尔奔去,又煞住脚步,奔回原处,捡起他的靴子,奔到弗拉季米尔身边。他们拱肩缩背挤作一堆等着,若有所畏。
[波卓及幸运儿上。波卓用绳子拴住幸运儿的脖子,赶着他在前头走,因此幸运儿最先在台上出现,跟着是那绳子,绳子很长,在波卓露面之前可以让幸运儿一直走到台中央。幸运儿两手提着一只沉重的口袋、一个折凳、一只野餐篮和一件大衣。波卓拿着一根鞭子。
波:(台后)走!(鞭子声。波卓出现。他们穿过舞台。幸运儿在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跟前走过,下。波卓一眼看见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一下子煞住脚步。绳子拉紧了。波卓使劲抖动一下绳子)回来!
[幸运儿和他所提的行李倒地的声音。
[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朝他转过身去,又想上前帮助他,又害怕多管闲事。弗拉季米尔朝幸运儿走了一步,爱斯特拉冈攥住他的袖子,把他拉了回来。
弗:放我走!
爱:别动!
波:小心!他心眼儿很坏。(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转向波卓)对待陌生人。
爱:(低声)是他吗?
弗:谁?
爱:(想不起名字)嗯……
弗:戈多?
爱:不错。
波: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波卓。
弗:(向爱斯特拉冈)决不是!
爱:(怯生生地向波卓)您不是戈多先生,老爷?
波:(用可怕的声音)我是波卓!(沉默)波卓!(沉默)这名字你们听了难道毫不在乎?(沉默)我说,这名字你们听了难道毫不在乎?
[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面面相觑。
爱:(假装思索)布卓……布卓……
弗:(也假装思索)波卓……波卓……
波:波卓!
爱:啊!波卓……我想想……波卓……
弗:到底是波卓呢还是布卓呢?
爱:波卓……不……我怕我……不……我好像并不……
[波卓威胁似的向前迈了几步。
弗:(讨好似的)我过去认识一家叫戈卓的。他家的母亲脸上长满了瘊子--
爱:(急急地)我们不是您这地方的人,老爷。
波:(止步)你们不管怎样总是人。(他戴上眼镜)照我看来,(他摘下眼镜)是跟我一样的人,(他哈哈大笑)是跟波卓一样的人!都是照着上帝的模样儿造的!
弗:嗯,您瞧--
波:(专横地)戈多是什么人?
爱:戈多?
波:你们刚才错把我当作戈多了。
爱:哦,不,老爷,一点儿也没有这意思,老爷。
波:他是什么人?
弗:哦,他是……可以说是个相识。
爱:哪儿说得上,我们简直不认得他。
弗:不错……我们跟他并不熟……可是不管怎样……
爱:就我个人来说,我就是见了他的面也认不得他。
波:你们刚才错把我当作他啦。
爱:(在波卓面前退缩)那就是说……您明白……天黑……紧张……老等着……我承认……一时间……我还以为……
波:老等着?那么说来你们在等他?
弗:嗯,您瞧--
波:这儿?在我的土地上?
弗:我们没安坏心眼儿。
爱:我们的用意是好的。
波:路是大家都可以走的。
弗:我们也是这样理解的。
波:实在丢脸。可是你们已经来了。
爱:我们已经没法挽回了。
波:(做了个宽宏大量的手势)算了,咱们甭谈这个啦。(他抖动一下绳子)起来,猪!(略停)每次他只要一摔倒,就马上睡着(抖动绳子)起来,猪!(幸运儿起身捡行李的声音。波卓抖动绳子)回来!(幸运儿后退着上)站住!(幸运儿停住脚步)转过来!(幸运儿转过身来。和蔼地向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诸位,我见到你们很高兴。(他们露出不信的神色)一点不错,真正地高兴。(他抖动绳子)过来点儿!(幸运儿迈步)站住!(幸运儿停住脚步。向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不错,一个人独自个儿赶路,路就显得特别长,尤其是一气儿走……(他看了看表)不错……(他计算着)不错……六个小时,一点不错,一气儿走六个小时,而且一路上连人影儿也没见一个。(向幸运儿)大衣!(幸运儿放下口袋,走向前去,把大衣递给他,回到原处,重新捡起口袋)拿好这个!(波卓递过鞭子。幸运儿上前,因两手都拿着东西,就用嘴叼着鞭子,又走回原处。波卓开始穿大衣,又忽然停住)大衣!(幸运儿放下口袋、篮子和凳,走向前去,服侍波卓穿好大衣,走回原处,拿起口袋、篮子和凳)今儿晚上的天气有点儿秋意。(波卓扣完大衣纽扣,弯腰,打量自己,挺直身子)鞭子!(幸运儿上前,弯腰,波卓从他嘴里夺过鞭子,幸运儿走回原处)不错,诸位,我不能老往前走,一点儿不跟我的同类交往。(他戴上眼镜,注视着两个同类)尽管相同之处并不多。(他摘掉眼镜)凳子!(幸运儿放下口袋和篮子,上前,打开折凳,放好,走回原处,重新拿起口袋和篮子)过来!(波卓坐下,拿鞭子柄顶住幸运儿的胸膛推了一下)回去!(幸运儿退后一步)远点儿!(幸运儿又退后一步)站住!(幸运儿止步。向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只要你们不反对,我倒是想和你们在一块儿消磨一些时光,随后再赶我的路。篮子!(幸运儿上前,递上篮子,回到原处)新鲜的空气能使人开胃。(他打开篮子,取出一只笋鸡、一块面包和一瓶酒)篮子!(幸运儿上前,拿起篮子,回到原处)离远点儿!(幸运儿退后一步)他浑身发臭。祝你们健康!(他从酒瓶里喝了一口酒,把酒瓶放下,开始吃东西。沉默。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开始围着幸运儿转,上下打量着他,起初小心翼翼,越到后来胆子越大。波卓大口地吃着笋鸡,啃干净骨头后就随手扔掉。幸运儿打起盹来,身子渐渐下沉,直到口袋和篮子都碰着地面,随后突然惊醒过来,一下子挺直身子,跟着又打起盹来,身子逐渐下沉。)
爱:他什么地方不舒服?
弗:他似乎累啦。
爱:他干吗不把口袋放下来?
弗:我怎么知道?(他们走近他身边)当心!
爱:跟他说几句话。
弗:瞧!
爱:什么?
弗:(指着)他的脖子。
爱:(望着他的脖子)我什么也没看见。
弗:这儿。
[爱斯特拉冈走过去站在弗拉季米尔身边。
爱:哦,天哪!
弗:一个流着脓的疮。
爱:是绳子勒的。
弗:是磨破的。
爱:这是难免的。
弗:是绳子的结磨的。
爱:是擦伤的。
[他们重新打量起他来,仔细看他的脸。
弗:他长得不难看。
爱:(耸肩,作了个怪脸)你看仔细了?
弗:有点象女人。
爱:瞧他的口水。
弗:这是难免的。
爱:瞧他的粘涎子。
弗:也许他是个傻瓜。
爱:一个。
弗:(仔细观察)看上去像甲状腺肿。
爱:(也仔细观察)很难说。
弗:他在喘气儿。
爱:这是难免的。
弗:瞧他的眼睛!
爱:怎么啦?
弗:瞪得大极了。
爱:向我瞪了垂死的一眼。
弗:很难说。(略停)问他一个问题。
爱:这样做好吗?
弗:有什么不好?
爱:(怯生生地)先生……
弗:响一点。
爱:(响一点)先生……
波:别去跟他纠缠!(他们转向波卓,他这时已吃喝完毕,用手背擦了擦嘴)你们看不出他需要休息?篮子!(他划了根火柴,开始点他的烟斗。幸运儿看见地上的鸡骨头,贪婪地瞪着它们。波卓看见幸运儿不动,气呼呼地把火柴扔掉,抖动了一下绳子)篮子,猪!(幸运儿差点儿摔倒,清醒过来,上前,把酒瓶放进篮子,走回原处。爱斯特拉冈瞪着鸡骨头。波卓又划了根火柴点烟斗)有什么办法,这不是他该做的工作。(他抽着烟斗,伸直两腿)啊!这样要舒服些。
爱:(怯生生地)劳驾啦,老爷……
波:什么事,我的好人儿?
爱:嗯……您已经吃完了……嗯……您不再需要……嗯……这些骨头了吧,老爷?
弗:(觉得可耻)你不能再等一会儿?
波:不,不,他这样提出来是好的。我是不是需要这些骨头?(他用鞭子柄翻动骨头)不,拿我个人来说,我是不需要它们了。(爱斯特拉冈朝骨头迈了一步)不过……(爱斯特拉冈煞住了脚步)……不过在理论上,骨头是应该给跟班吃的。因此你应该问他要才是。(爱斯特拉冈转向幸运儿,犹豫一下)说吧,说吧,跟他要。别害怕,他会告诉你的。
[爱斯特拉冈走向幸运儿,在他前面站住。
爱:先生……对不起,先生……
波:有人在跟你讲话,猜!回答!(向爱斯特拉冈)跟他再说一遍。
爱:对不起,先生,这些骨头,您还要不要?
[幸运儿盯着爱斯特拉冈好一会儿。
波:(非常开心地)先生!(幸运儿低头)快回答!你要这些骨头呢,还是不要?(幸运儿不作声。向爱斯特拉冈)它们是你的了。(爱斯特拉冈一个箭步蹿上去,捡起骨头,马上啃起来)我不喜欢这样。我从来没看见过他拒绝过一根骨头。(他焦虑地瞅着幸运儿)要是他病倒了,拖累了我,那才有意思呢!(他喷了一口烟)
弗:(勃然大怒)真可耻!
[沉默。爱斯特拉冈大吃一惊,停止啃骨头,看看波卓又看看弗拉季米尔。波卓外表上很镇静。弗拉季米尔有点窘。
波:(向弗拉季米尔)你这话是不是有所指?
弗:(下了决心,结巴着说)像这样……对待一个人……(朝幸运儿做了个手势)我认为……不……同样的人类……不……真可耻!
爱:(不甘落后)真丢脸!(他重新啃起骨头来)
波:你们太苛刻了。(向弗拉季米尔)你多大年纪啦?我不揣冒昧问你一句。(沉默)六十?七十?(向爱斯特拉冈)你说他多大年纪啦?
爱:十一。
波:我太冒失啦。(他在鞭子柄上敲出烟斗里的灰,站起身来)我得上路了。谢谢你们跟我作伴。(他想了想)除非我再抽一斗烟再上路。你们有什么意见?(他们不作声)哦,我抽烟不多,一点也不多,我不习惯一气儿抽两斗烟,这会使(用手捂住心窝,叹了口气)我的心卜卜地跳起来。(略停)是尼古丁闹的。不管你怎样预防,总得吸进不少尼古丁。(叹了口气)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沉默)可是或许你们不抽烟?抽?不抽?抽不抽都没什么关系。(沉默)可是我既然已经站起来了,叫我怎么再坐下呢?而且不找借口。不--我怎么说好呢--不假惺惺。(向弗拉季米尔)请你们再说一遍。(沉默)也许你们刚才没跟我说话?(沉默)没关系。让我瞧……
[他沉思着。
爱:啊!这样好多了。
[他把骨头装进衣袋。
弗:咱们走吧。
爱:现在就走?
波:等一会儿。(他抖动绳子)凳子!(他用鞭子指了指。幸运儿搬动凳子)再过来点儿!成啦!(他坐下。幸运儿走回原处)这就解决啦!
[他装了一斗烟。
弗:咱们离开这儿吧。
波:我希望不是我把你们赶跑的。再等一会儿吧,你们决不会后悔的。
爱:(以为对方要施舍什么)我们没什么急事。
波:(点起烟斗)第二斗的味道总要差些。(他从嘴里取下烟斗,看着它沉吟一会儿)比起第一斗来,我的意思是说。(他重新把烟斗放到嘴里)可是不管怎样,烟味总是芬芳的。
弗:我走啦。
波:他不愿意跟我相处了。我也许不太人道,可是有谁在乎呢?(向弗拉季米尔)做什么事要三思而行。譬如说你这会儿就走,在大白天,因为谁也不能否认这会儿还是大白天。(他们全都望着天空)好得很。(他们停止望天空)那样的话,会有什么结果呢--(他从嘴里取下烟斗,察看着)--烟斗灭了--(他重新点起烟斗)--那样的话--(喷了口烟)--那样的话--(喷了口烟)--那样的话--你们跟人家的约会怎办呢?……跟那个戈丹……戈多……戈丁……反正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那个掌握你们命运的人……(沉默)至少是当前的命运。
弗:你怎么会知道的?
波:他又跟我说话啦!要是继续保持这个关系,咱们过不多久就能成老朋友啦。
爱:他干吗不把行李放下来?
波:我见了他也准会高兴。我遇见的人越多,心里也就越高兴。跟最卑下的人分手之后,你也会觉得更聪明、更富足、更意识到自己的幸福。甚至你们……(他装模作样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示他指的是他们两个)甚至你们,谁知道呢,说不定将来对我也会有好处。
爱:他干吗不把行李放下来?
波:可是真要是那样,我准会大吃一惊。
弗:有人在问你问题。
波:(高兴)问题!谁?什么问题?一分钟前你们还在口口声声叫我老爷,害怕得浑身发抖。这会儿你们居然要问我问题了。这样做没什么好处!
弗:(向爱斯特拉冈)我想他在听。
爱:(绕着幸运儿打转)什么?
弗:你这会儿可以问他了。他听着哩。
爱:问他什么?
弗:他干吗不把行李放下来。
爱:我纳闷儿。
弗:问他一下,成不成?
波:(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他们俩的对话,生怕他们把要提的问题忘了)你们想要知道他干吗不把行李放下来,是不是?你们还管他手里的口袋和篮子叫行李?
弗:不错。
波:(向爱斯特拉冈)你是不是跟他一个看法?
爱:他像海象一样喘着气儿哩。
波:回答是这样的。(向爱斯特拉冈)可是请你站住了,你弄得我心神不定。
弗:瞧。
爱:什么?
弗:他要讲话了。
等待戈多篇2
关键词:荒诞 精神危机 象征意义
荒诞派戏剧是二战后西方戏剧界影响最大的流派之一,而《等待戈多》则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它几乎成了“荒诞派”戏剧的代名词。它是50年代初现代主义文学复兴的一个显著标志,充分体现了战后现代派作家的新的审美观和艺术观点。由于在短短的几十年之内人们经历了两次残酷的世界大战,人类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文明世界毁于一旦,因此人们对于传统的社会价值体制充满了怀疑,对原先的也不再信任,但是又没有一种新的文化和价值观念能够替代原有的一切,因此没有什么能够支撑人们来面对满目疮痍的现实,从而产生了绝望的情绪。传统的戏剧结构和情节已经不能真实反映现实的荒诞,因此需要一种彻底革新的形式来传递主题,这也为荒诞派戏剧的诞生创造了条件。
《等待戈多》于一九五三年在法国首演,在经历了最初的一段冷场后,观众逐渐理解并接受了这一戏剧形式,随后该剧在欧美各国的演出大获成功,甚至连旧金山圣昆廷监狱1400名囚犯都被该剧感动得痛哭流涕。这样一个用传统标准来衡量实在难以理解的戏剧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巨大影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作者运用了反传统的方式来反映人们内心深处的无助与绝望,深刻揭示了战后西方世界人们精神上的恐惧感和幻灭感。它使人们认识到现实已经残酷到了无法继续生存下去的地步,人类已经被社会严重扭曲异化了。在该剧中作者从多方面运用象征手法,对烘托主题、达到内容与形式的统一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一、主题的象征意义
《等待戈多》是一个情节简单的两幕剧。在第一幕中,主人公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在一条乡间小路上等待戈多的到来,舞台背景仅有一颗孤零零的树。但是戈多到底是什么样?他什么时候能来或是永远也不会来,两人谁也不清楚。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们频繁做些毫无意义的动作,一会儿脱靴子,一会儿脱帽子,一会儿又要上吊。波卓和幸运儿这对主仆在第一幕中间出现,但他们也说些无意义的话之后离场。在第一幕最后一个放羊的男孩出现,告诉他们戈多今天不来了但明天肯定会来。在第二幕中这两人又在同样的地方继续等待,其间他们又遇到了波卓和幸运儿,但波卓已经成了瞎子,幸运儿也已经身心疲惫。剧末放羊男孩再次出现,又告诉他们戈多明天准来。最终他们等待的戈多依然未出现,也许永远也不会来了。
该剧的主题是等待而不是戈多,但所有剧中人物等待的结果就是必须无休止地等待下去,这无情地揭示了西方社会的荒诞现实和现代人的绝望心理。等待在剧中有着多重含义,它不仅象征着绝望,也象征着人类徒劳地挣扎,唯独没有象征着希望。主人公总在等待着不知身在何处的戈多来救赎他们,但这种救赎却迟迟没有踪影,使人们由充满希望到绝望,这正是西方社会毫无意义的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最终由于戈多始终没有到来,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想到了自杀,可就是这最后的解脱也无法实现,爱斯特拉冈悲哀地说:“难道咱们什么权利也没有了?”求生不能,求死也不成,这是多么绝望无助的场景,深刻反映了战后西方社会的无意义和颓废。
二、结构和空间的象征意义
在《等待戈多》整整两幕长的戏中,剧情等于是在原地踏步,毫无进展。作品的结构体现了一种与主题完全吻合的失衡状态。尽管全剧两幕发生于同一时间和同一地点,但其实篇幅长短有明显差异,呈现出一种不平衡状态。虽然两幕中的情节大致相同,但人物的对白和出场顺序也有明显不同,这种结构上的不和谐暗示了现实的无序性和绝望。同时,《等待戈多》所展示的是一种静态的戏剧结构,全剧没有高潮或低潮,没有进展,只有重复;没有启示,只有等待。因此这种结构巧妙地暗示了生活的乏味和无望。在《等待戈多》中作者并非依靠传统戏剧的模式结构来达到表现效果,而是依靠舞台场面、背景布置以及演员的演出本身来表达和传递这种荒诞的意义。这些元素看起来是支离破碎,无法反映该剧的结构,但它所传递的氛围却有一种内在的统一。它虽然以荒诞不经的非逻辑面目出现,但却往往与二战后生活在一个弥漫着绝望气氛中的人们的内心感受相一致,因此往往能够引起人们的共鸣。在该剧中,结构本身就是戏剧语言的一部分,它充分表达了作者的思想,对于烘托主题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
该剧的空间形象对铺垫气氛、烘托主题也起到了极为有效的辅助作用。贝克特将他的人物置于一个贫瘠和荒凉的背景之中,一条光秃秃的公路和一棵仅有四五片叶子的矮树构成了这一空间内的全部内容。公路不仅意味着他们无家可归,而且还暗示他们的困境将不断延续。而那棵几乎枯萎的矮树则是对春天莫大的讽刺。该剧对于剧中人物的背景几乎毫无介绍,我们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过去曾经干些什么,因此我们只能关注他们所身处的困境,关注他们将能够得到什么样的拯救。正是通过这些非理性的结构、极其简单的舞台造型和极为夸张的人物形象,使我们能够体验到人生的痛苦与荒诞。
三、时间的象征意义
贝克特在处理作品的时间问题上也颇具匠心,使其对主题起到了极强的渲染作用。全剧两幕所涉及的时间为两个晚上集中展示了两名流浪汉现在的两个生活片断,而将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则搁置一边。贝克特似乎向我们暗示:由于人物眼下已陷于极端的困境之中,因此,他们的过去已无关紧要,而他们的未来则无从说起。作者让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弗拉蒂米尔和爱斯特拉冈目前所面临的问题之上,从而使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尽在不言之中。事实上,“等待戈多”不仅构成了两个生活片断中的基本内容,而且也成为这两名流浪汉在同世界之间以及他们互相之间的关系上最重要的时刻。尽管他们的等待是徒劳的,但这至少使“现在”产生某种意义和悬念。一旦放弃谈论戈多就会使他们在这特定的时空内失去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在该剧中并没有像传统戏剧中的线性发展,在两幕剧中我们无法体会到时间的流动,戏中人物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对于现在他们也处于混沌状态,时间在该剧中已经失去意义,不论如何发展最终仍然会回到原点,这也象征着现实生活中的人类,突出了西方世界人们的幻灭感,突出没有终点的生活的无休止的循环,而人们就在这种看不到尽头的循环中苦苦支撑。
四、人物的象征意义
在《等待戈多》中最能反映主题的就是贝克特塑造的人物形象。首先对于剧中一直没有出现的戈多代表什么,人们有很多争论。有人说,戈多(Godot)就是上帝(God);有人说戈多象征“死亡”; 而贝克特则说“我要是知道,早就在戏里说出来了”。不管戈多是谁,他都极好地表现出该剧的深刻含义。人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了异己力量的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用正常的语言已经无法沟通,社会则表现出深重的隔膜感。人们对于自己的命运无从把握,只有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戈多”,他是人们生存下去的最后支撑,他象征着“人类最后的希望”。因此尽管明知希望渺茫,但“我们还得等待戈多”。 同其他现代主义作品一样,《等待戈多》充分表现了战后西方世界在信仰上的缺失和迷乱。戈多也许代表上帝,也就意味着人们对于宗教救赎还有着最后一丝希望。但剧中人物多次以轻蔑和怀疑的口吻提到戈多到来的意义,对于西方世界视若神明的《圣经》和《福音书》也用讽刺的口吻表示“想必看过一两眼”,这又充分表明了人们对于这最后救赎的怀疑,反映了西方世界人们对于宗教的幻灭感。最终戈多的缺失使剧中人经历了由些微的希望到绝望的过程也即反映了人们对于宗教和社会的最终绝望
尽管贝克特笔下的两个流浪汉穷途潦倒,但他们的思维和谈吐却反映了一定的学识和修养,与他们现在的处境极不相符。他们既忘了是否来过此地,也无法确定今天为何在此,这无疑暗示了现实的荒诞性。在剧中有关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的具体信息少得惊人。除了他俩漫无边际的闲扯之外,作者并未向我们透露他们过去的身份、职业、经历、文化程度和家庭背景。捎信的男孩称弗拉基米尔为“阿伯特先生”,而这两名流浪汉又分别称呼对方“迪迪(Didi)”和“戈戈(Gogo)”,不管这是否是“戈多”(Godot)一词的变异,剧中人物都已经具有广泛的代表意义,代表了大多数曾经对社会进步充满希望、对个人发展满怀信心,但最终被扭曲的社会所毁掉的人类,这也正是战后西方颓废主义产生的根源。
等待戈多篇3
??如今一晃十余年,社会在发展,也变得花样百出。什么体彩福彩足彩,“双色球”“四花选四”“七星彩”……看得人眼花缭乱。奖品也不再是以前小打小闹的什么赛车、彩电之类,而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头奖更是有五百万之巨。钱是个好东西,地球人都知道。有了钱,你就能勾勒出一幅相当美妙的生活画卷:“等咱有了钱,天天洗温泉。想桑拿就桑拿,想泡澡就泡澡。搓背搓两次,进去时搓一次,回家前再搓一次;等咱有了钱,几步路也要打的。想上车就上车,想走路就让车跟着。一次打俩车,一辆爱坐不坐,一辆就是不坐;等咱有了钱,车子随便买。想买宝马买宝马,想买奔驰买奔驰。司机请两个,开车一个,擦车一个……”啧啧,敢情这样生活那是多么美好哇。而当一个个成百万富翁的机会就摆在诸位面前,美好的生活就在向你招手,这将是多么大的诱惑!于是乎,人们蜂拥而上,慷慨地用大把钞票换回一张张小小的薄纸片,必恭必敬地双手捧回家,做起蛋变鸡、鸡生蛋的大富翁美梦来。
??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中奖的始终是绝对少数。彩民和大奖就像双曲线,无限接近数轴,却永远无法与之相交。每次都希望见到成功,但每一次邂逅的却都是成功的妈妈。
??我突然想起了古希腊神话中那个要把巨石推上山顶的西绪福斯,他每日推着巨石走啊走,却每次都在到达山顶之前失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无穷无尽的滚石运动。彩民不就像他吗?买竟可以买出古典英雄主义的悲剧情怀,倒也算没白花那几块钱。
等待戈多篇4
[关键词]荒诞;反传统戏剧;等待戈多
[中***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918(2016)03-0188-02
doi:10.3969/j.issn.1671-5918.2016.03.087 [本刊***]http:∥
作为一位严肃的艺术家,贝克特在《等待戈多》中理性地采取反传统戏剧的艺术形式,直面现代主义所描绘的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我三种关系,奇崛地以自己的笔触描摹着存在的即荒诞的,荒诞的即真实的。
一、反传统戏剧的语言艺术形式
(一)反复的使用
修辞格反复为了强调某种意思,突出某种情感,重复使用某些词语、句子或者段落等。它又分为直接反复和间接反复。
首先,结构上第一、二幕基本上重复。两个流浪汉同时同地做着相同的事情:等待戈多。等待中他们重复相同的动作,脱靴子,脱帽子,试***自杀。就像狄狄说的,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人到来,没有人离开,结果总是相同的,重复的。
其次,“nothing to be done”的同义句重复出现:“Don’t let’s do anything。”“Nothing we can do about”。两个流浪汉无事可做只是日复一日地等。
第三,词汇和词汇变体的重复。
V:It hurts?
E:Hurts!He wants to know it hurts!
E:It hurts?
V:Hurts!He wants to know ifit hurts?
例句中词汇和句子重复重叠使用。同时“he”和“hurts”使用头韵,赋予音韵感使之达到震耳发聩的艺术效果。通过这些修辞格的使用,体现狄狄和戈戈饱受的身心折磨。而“nothing”出现达20多次。同义句“Nothing is certain”“Nothing is very definite”“Nothing is certain,”反复出现寓意一切都是无意义和不确定的。另一个词“pig”和其变体“hog”“swine”重复使用来问候幸运儿。突出了人与人之间的异化关系真实境况。
总之,在等待中狄狄和戈戈不停地聊天。他们的对话形式上荒诞语言简单,答非所问失去了交流的意义,重复相同的结构来填补等待中的空白时间。
(二)使用沉默和停顿
剧本对话中充斥着大量的沉默和停顿。或是因为对方冷漠的回应惊呆;没有合适的语言;意识到违反了社会禁忌;期望对方回应。沉默和停顿使对话看起来支离破裂,但是传递给人一种孤独感、枯燥感、幻灭感。对话双方处境尴尬,厌倦了琐碎无聊的话题,对话让人忘记生存的可怕处境。对话中使用沉默和停顿也就成了他们尝试用来丰富生活的一种方式。他们想要离开却没有迈步。因为必须等待戈多,他们能做和所做的只有等待戈多。剧中的语言,就像意识流小说的人物的独白一样,确切地表现人物内心意识流动的过程和轨迹,突出特定角色的精神状态和思想情绪的真实状态。
(三)短句的使用
剧中狄狄和戈戈的对话最长的一个句子包含17个词,另一个16个词,其他两个11个词,其余的都不超过10个词。14个只有一个词。这么多的短句堆积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混乱的气氛。更不用提不合语法的句子和省略句了。俩流浪汉相互陪伴,属于对方,却不能交流。这种语言交流功能的丧失致使主体对外界认知能力的退化,语言已经无法承载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和对时间的记忆。
等待作为一种行为本质上要具备主体和客体(外在要素)以及流失的时间(内在要素)。长期机械地重复,外在世界流变为模糊,内心记忆消融至降解。等待是一个无限循环,是碎裂的时空聚合和无意义的重复,等待即第一要素等待即本质,等待固化为存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丧失了语言功能和对时间的感知记忆能力,体现生活的支离破碎,展现了现代人共同面临的困境――异化。结实了现代最根本的痼疾――生命感觉的枯萎,生存感觉的颓废,灵魂最深处油然而生的生命本身的虚无绝望之感。看似荒诞其实真实。
二、反传统的戏剧情节――采用循环结构
从亚里士多德将情节作为悲剧要素以来,传统戏剧都强调情节完整,注重矛盾冲突的构建与解决。贝克特认为,“只有没有情节、没有动作的艺术才算得上纯正的艺术”,他要在“过去艺术家从未勘探过的新天地”中拓荒。他的确把《等待戈多》的情节与动作压缩到极致,在戏中摒弃了传统戏剧中故事情节和戏剧冲突。用剧中戈戈在第二幕的话说:“前一天谈了一天的空话,做了一场噩梦,但今天又是这些空话和噩梦的重复。”“我们腻烦得要死,这是没法否认的现实。”“咱们已经失去咱们的权利。”“我一辈子到处在泥地里爬!”“瞧瞧这垃圾。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剧中主人公两个流浪汉总是唠叨不停,这样可以证明他们自己还存在,可以不必思想,不必听别人说话。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戈多,戈多仅仅是支持两个流浪汉揶时光的微茫的希望,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一根救命稻草:“个多来了,咱们就得救。”但他就是不来,他们苦闷得上吊。但他们能去吗?不能,他们必须等待戈多。这就是生活的真实,又难活,又难死,既有希望,有很绝望。尽管如此,但“我们还得等待戈多,而且将继续等待下去。”它没有剧情发展,结局是开端的重复;没有戏剧冲突,只有杂乱无序的对话和荒诞的插曲;第二幕是第一幕的重复、强化和循环,正如生活中的“等待”,一次次的失望并不能阻挡满怀希望的下一次等待,剧本可以无限循环写出第三幕第四幕……这样简单的循环情节。这些都表现出人的处境的单调、刻板以及人生所承受的没有尽头的煎熬。苦苦的等待带来的必然是幻灭的结局,这是一幅多么悲惨的人生真实画***。
三、反传统戏剧的人物塑造
贝克特在剧中塑造的人物没有正常的思维能力,也就很难谈得上性格描绘;弗和爱不同于传统戏剧的英雄。他们象征着已经被充斥时空的物质所排挤和扼杀的异化的非人的整个人类。如同卡夫卡《变形记》中的甲壳虫,迷失了自我。生存价值和意义的丧失,构成了荒诞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戈戈和狄狄搞不清自己过去在哪儿,过了一夜,戈戈记不得昨天,波卓和幸运儿变成了瞎子和哑巴。剧中戈戈和狄狄在一条路上,不知从何而来向何而去,不知过去也不知道现在的意义,更不要说是将来。狄狄反复察看帽子,戈戈反复窥视靴子,结果都一无所知。尽管抗争过,却无结果,而且就连自身也无所知,所以抗争没有目的和意义荒诞可笑。其次,从戈戈和狄狄身上我们可以体味到人与人之间虽然无法分开却存在着隔阂,无法交流和沟通。狄狄说:“光一个嗯怎么受得了。”戈戈说:“你瞧有我在你身边,你的心情就差多了。……我不能光往前走,一点儿也不跟我的同类交往,尽管相同之处并不多”。再次,对外部世界无法感知。波卓弄不清报信的小孩是否是昨天的那个。那棵枯树一夜之间长出四、五片绿叶,戈戈无法辨别自己是否仍在昨天的地点等待戈多。“那么我们在什么地方呢?”“你以为我们呆什么地方呢?”“你难道认不出这个地方?”“认不出,有什么可认的?……”总之,人迷失了自我,和他人无法沟通,对外部世界无法认同,所以放弃了自由选择,寄希望于戈多,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等待。这种等待是一种绝望的等待,戈多一直没来。其实,即使他来了,又能如何?荒诞在一定意义上是一种悲剧的失衡表现,由存在的动机,和等待的现实不存在之间的不成比例来断定。就是贝克特笔下的人生存真实的状态。通过这样支离破碎的,平面直观的荒诞的人类处境,将人类在特定环境中对自由选择真实***景演示给人看,启迪人们去思考。
四、反传统戏剧的时间安排
根据《诗学》,悲剧不超过一天。该剧似乎没有违反规定。但是贝克特却偷换了时间的概念,将之延伸到“无限”。“昨天”“今天”剧中并没有明确指出剧情发生的日期时间。虽然弗和爱刚刚度过等待的一天,却记不得最后的见面在昨天,分不清在日出还是日落。在波卓看来“我们在哪天出生,就将在哪天死去,这是同一天,同一秒。”时间固化为一个原点。剧中模糊的人物来自模糊的过去,走向不确定的未来。生存于他们是一段需要填补的空白。他们只是打发掉现在,频频地谈及时间,证明生存的意识。当存在成为负担,枯燥乏味百无聊赖,才会反复感觉到时间的空洞。
等待戈多篇5
(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徐州221116)
摘要:《等待戈多》中的人物语言无休无止却毫无意义,甚至失去了语言最起码的沟通功能,这恰恰印证了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说”的理论。剧中的“可说”展现给读者有限的信息,但更多的意***与隐藏信息是通过“不可说”得到诠释与解码的。而剧作家贝克特也正是以“不可说”来展示西方现代人荒诞与虚无的生存现状。
关键词 :《等待戈多》;“可说”;“不可说”;维特根斯坦
中***分类号:I106. 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580(2014)10-0115-02
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说”悖论指出:哲学问题、伦理学、美学等形而上学的主体的东西不可言说,只有通过有形的具体事物才能自动地彰显出其重要意义。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正契合了这一哲学理论。两个流浪汉重复而又毫无意义的语言与一些反复的动作实际上揭示了西方现代人存在的意义这一深层主题。两个流浪汉唠唠叨叨,不停地言说,看似可说,实则言之无物,但这让作品有了更多的阐释可能。贝克特也通过剧中种种毫无意义、荒诞不经的“可说”,透露给读者有限的信息,仅仅是剧中人物在一个黄昏,在荒原的一棵树下等待永远不会来的戈多。然而,在这有限的“可说”下,凸显的是这背后的“不可说”来探讨现代人的生存现状:荒诞与虚无。对于生存的意义,贝克特并没有提供解决的方法,他只是将这种“不可说”以一种荒诞的形式表现出来,以供读者思考。
一、《等待戈多》中的“可说”
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是人物在客观地描写事情的发展,对事物表象的直观呈现,并不触及文字背后的深层内涵。命题是思想的表达式,“所应用所思及的命题符号即是思想”。“思想是有意义的命题”。通过对有意义的命题的分析,可以把有意义的和无意义的、“可说的”和“不可说的”划分出界限来。我们在《等待戈多》中读到了看似是用来表达意义的语言,然而,这些语言反反复复,无休无止,仿佛它们永远在某种不知所谓的进行中,却始终找不到目标,或者根本就没有过目标。剧中被人物已经表达出来的“可说”实际隐含了人生的困境:生存本身就是虚无,如同剧中的人物与他们的行为和语言一样,处处表达的是在灵魂深处对生命本身的无聊感和绝望。
《等待戈多》剧情极为简单,只是两个流浪汉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在等待戈多。在此过程中,他们无所事事,简单而又机械地重复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动作与语言。他们嘴里说的一直等待的戈多最终并没有出现,但等待似乎已成为没有结局的必然,戈多似乎根本没有出现的可能。在两幕的结尾处,他们嘴里说要走,但仍然站着不动或是坐着不动,这无疑表明他们还会等下去。那么,在等待中,时间已经没有了概念,于是,等待从何开始,将要等到什么时候,都成为未知数。两个流浪汉似乎也不关心这些,等待已经逐渐内化成他们的习惯。在等待中,他们只能用各种简单机械的重复动作和没完没了却又毫无意义的语言来打发无聊。
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在等待戈多时,没完没了地交谈争论。虽然他们的语言毫无意义,但我们从中也可以得到诸多有用的信息。从这些支离破碎“可说的”和“能说的”语言中我们可以发现其有限的意义:比如,他们在等待戈多,他们的等待似乎没有结果,但他们仍然坚持等待,等等。贝克特正是通过这种语言让读者感知他们的等待状态,并从这些状态中反省现代人类当前生存的本质。不可否认的是,在剧中,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的语言大多数没有交流任何信息,也不用来表达任何意义,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的交际功能与表达功能。如果仔细分析整出剧中荒诞的语言,我们似乎不难发现这些所谓的语言实际上是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说”,贝克特以“可说”表达出的是语言哲学意义上的“不可说”。
二、语言交流的缺失——《等待戈多》中的“不可说”
维特根斯坦认为,不是用语言去反映那个已经和语言同构的现实,而是在语言的层面上呈现现实。语言将客观事实呈现出来,却并不触及哲学、伦理等深层内涵。而这些深层含义不宜用语言的形式进行书写,即“不可说”。因此,他主张,对“不可说”之事要保持沉默。具体到文学创作活动中,可以这样理解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说”理论:作家用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场景渲染等具体语言来呈现社会现实与世界,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如何对主题进行理解阐释,则是文本之外的事情,是读者自己的解读。因此,如果读者能够掀开语言这个物质外壳,隐含在文本中令人叹为观止的丰富内涵就会被发掘出来。《等待戈多》中的场景极其简单,没有故事情节与人物刻画,读者看到的是两个流浪汉毫无意义的语言与动作。可以说,贝克特在剧中关注的并非“可说”的语言,他并没有准备通过用语言来告知读者任何信息与意义,而是让读者自己去体会语言之外的东西,以发掘事物本身的内涵。贝克特认为:“我们不能马上消除语言,但是我们可以尽我们所能,让语言渐渐声名狼藉。我们必须让语言千疮百孔,这样,隐藏在语言背后的某种东西,或者根本就没有东西的东西,就会显露出来;我想这可能就是当代作家最崇高的理想了吧……有什么理由不让语言表象这种可怕的物质像声音表象一样融化呢?”这是贝克特对“非语言文学”的预言。因此,在剧中,两个流浪汉的语言前后矛盾、杂乱无章,他们根本不能理解对方,这大大削弱了语言的沟通功能和表意功能。不仅如此,剧中长时间的沉默实际是大段的语言空白。于是,人类用于沟通的语言俨然成了摆设,人物间无法沟通,所谓的语言或是言语根本无法构建情节,更不能表达人物的思想,那么,贝克特通过这种方式仅仅想表达的是人类所面临的语言危机吗?抑或是在这种语言背后,贝克特想要有更深刻的表达?当然,毋庸置疑的是,“贝克特的作品中,语言危机是很突出的,他想把语言降低到最基本的对等程度”,剧中有一段是幸运儿有关“思想”的表白,然而却晦涩难懂,无从理解。这一大段表白被很多评论家认为是以上帝开头,“……有一个胡子雪白雪白的上帝超越时间超越空间确确实实存在他在神圣的冷漠神圣的疯狂神圣的暗哑的高处深深地爱着我们”,这一段文字没有停顿,没有标点符号,词语之间毫无逻辑可言,让读者无从阅读。剧中人物用语言所表达的思想如同这一段文字一样毫无意义可言,这是因为“人类的语言已失去了交际功能,思想也变得毫无意义。人的神性与动物性似乎已经失去了界限,人类已沦为残缺不全的动物性的存在,残缺与衰朽使人类再也无法操作自己的生存和命运”。那么,贝克特《等待戈多》中的“可说的”和“能说的”背后所要表达的“不可说”便不言而喻了:人类没有了最基本的语言沟通功能,他们之间是互相隔离、互相疏远的,这样的人类是孤独的。
等待戈多篇6
关键词:存在主义;等待戈多;戏剧;靴子
萨缪尔・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在20世纪初登舞台便引来一片哗然。仿佛有着某种不可抗拒力般,人们对这部令人费解的荒诞戏剧格外感兴趣,看似毫无章法的剧情勾起了人们内心深处不可言喻的神秘情节,全剧看似杂乱无章情节荒谬却又存在若隐若现的启示,其中一位主人公爱斯特拉冈脱靴子的动作完美的阐述了存在主义的思想。
“爱斯特拉冈使尽平生之力,终于把一只靴子脱下。他往靴内瞧了瞧,
伸进手去摸了摸,把靴子口朝下倒了倒,往地上望了望,
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从靴里掉出来,但什么也没看见,
又往靴内摸了摸,两眼出神地朝前面瞪着。呃?
爱斯特拉冈:什么也没有。
弗拉季米尔:给我看。
爱斯特拉冈:没什么可给你看的。
弗拉季米尔:再穿上去试试。
爱斯特拉冈:(把他的脚察看一番)我要让它通通风。
弗拉季米尔: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脚出了毛病,反倒责怪靴子。”
靴子的存在看似微乎其微实则举足轻重,其于重复的场景里以小见大。平凡的靴子,从戏剧初始就扮演着静态情节这一重要角色引出俩人之间单调乏味毫无逻辑的紊乱对话,而且映衬了后续场景里黄昏下人物为消磨时光所作的摘戴帽子、传递萝卜和叼取烟斗这一系列看似平凡卑微甚至荒唐可笑的动作。其入木三分的细节刻画针砭时弊,正因天才般的贝克特深谙存在主义表现艺术的道理――“现象不掩盖本质,它揭示本质,它就是本质”,所以他更偏向存在先于本质这一积极的观点。他眼中充斥主观性的社会里冲突矛盾无处不在,所有存活在这无尽荒诞世界里的人们都在苦闷而不悲伤、消极但不失望地寻找绝对自由,于是脱不下靴子变成了限制自由的绊脚石,他拼尽全力一脱再脱,发泄着对抗着冲击着即使气喘吁吁孤立无援直至求助他人最后扭疼了脚。平凡的靴子,乏味的对话,粗俗的动作正是通过淡化情节的方法来印证了人物的生存意识和思想状态,于追求自由本真的生活中其与荒诞命运的搏斗和对抗却是作品最有冲击力的爆发。
艺术是真实存在的,主观心理体验可以看作是真实存在的出发点,靴子便恰好的起到了印证真实存在的作用。人是***孤独的,存在主义反复强调“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这一观点,[3]当爱斯特拉冈疲惫于脱靴子向弗求援无果甚至弄疼了脚后仍不泄气坚持努力直至脱下靴子时心里的平静,存在主义的美一览无遗。脱不下靴子也是一种等待,是人们在面对所选而作抉择时呈现出的焦虑,一双靴子也许没有明确的颜色没有指定的大小,但是剧本将靴子难以脱下这件小事作了放大,从发现靴子难脱直到疲惫不堪怀疑能否脱下这一恶性循环,放大的更是人物的执着和存在的焦虑感。
“等待戈多既不是关于戈多其人亦不是关于等待,而是将等待、忽视、无能为力与无聊透顶,绘声绘色地表现在舞台上,呈现给我们。”脱靴子的犹豫与否恰好将社会所弥漫的消沉、萎靡情绪因素展露无遗。人们在欣赏时仿佛能够清晰的从爱斯特拉冈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如临其境般感受到脱不下来靴子这一行为所带来的无奈和不甘,孤寂的守着自己的烦恼和痛苦。真实源于生活,在这个没有秩序的不合理的世界人们无法理性的体会简单和领悟情感,在它面前偶然和不可预测性毫无意义的恣意妄为。也许你没有观众,在孤独无奈的时候本能的想展示你的渴求宣告你的内心,欲极力摆脱束缚迎来自由。但是存在主义的自由不是单纯指人的自由,意识的自由才是绝对的自由,如果一个人背负着自由的束缚,那么他的意识将空前的饱满,如同爱斯特拉冈一样完全聚焦在靴子上,这时靴子便成了存在的主体对象,是审美的体验与承担者。“因为真理的本性是在存在物中建立自己,以便成为真理,所以在真理的本性中存在着作品的也行,作品是真理在存在者自身中存在地存在的具体可能性。”因此可以这么说,等待戈多的真理就是靴子存在的显现,它是非先定的但也是不可重复的,后来的雨伞、帽子、萝卜和烟斗等只是以替代者的方式代替了靴子,剧中情感的真实并非是靴子的存在,而是它的存在所关涉到的整体深度。脱靴子这一过程把人物内心的真实尽显出来,不做作不夸张并纪实性的深入真实靠拢生活,完美的与心理意识相结合,靴子的作用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脱靴子这件事从性质上说阐释的是人类的痛苦之源。归纳起来就是说这个世界是无聊的,一切痛苦的出现是突然的,无缘无果的,它的消失也是随意的无法捕捉的,正如脱完靴子的爱斯特拉冈“瞧了瞧,摸了摸,倒了倒”一样简单如常。脱不下的靴子是一种悲剧,它有助于人们对自身作出深层的反思。任何已经存在的事物皆有其存在的理由,一如存在主义者们所看到的那样:人的存在决定了人的本质,假如存在是荒唐的,那么生命的意义如同虚设。当尼采宣称“上帝死了”,这个世界的主宰便不再是不属于我们的外部客体,而是非情绪化的理性。***后空前的繁荣给人们带来物质的满足却虚无了心灵的国度,工业***衍生出了流水线,而失去了第三维度的人们如同一排排冰冷的零件,没有了信仰没有了本我。人们失去了历代传承唯一的生存准则和立身之本,空洞的世界充斥于每个角落,人与人之间即使一拳相隔,也无法相互联结,脱离世界,孤单影只,生活变得空虚乏味,生命已是绝望荒诞,这便是无与虚无。
萨特说;“希望是人性的一部分。”脱靴子这一行为,确切的说是这一希冀发生在枯树古原,凄凉而又苦楚的环境中自然而生的压迫感将绝望的世界表露无遗。这种希望与绝望并存、生存或毁生的困境影射了人们内心的混沌,颠覆了意识存在的世界,甚至让两人升腾出死亡的念头却又清醒的拥有存活的意志这一无休止的矛盾,即使两人知道死亡是最终的归宿。假设等待的戈多如果是靴子,脱了半天费了力气甚至疼痛了肉体终于如愿,结果也只是“倒了倒,望了望,摸了摸,”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那脱靴子也只是一种历史长河中人类为找到自我价值和目标所作的挣扎,一种精神的危机。(作者单位:南昌大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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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戈多篇7
历史书上,提到《等待戈多》,说的是一个人每天持之以恒的等待一个叫戈多的人,可是他不知道戈多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待戈多。当时我尚且年少,心里不解,你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待戈多,那为什么还要一直等待?历史书上说,这本书描绘出了当时人们空虚迷茫的精神状态。空虚迷茫,真是一个玄妙的词,我觉得我可以把它理解为精神病的意思。然后我也就不纠结这人为什么要等待戈多,这问题无异于质问精神病人,你为什么如此荒诞不羁。
时间过去了几年,如今我才明白,我也在等待戈多,像很多人一样,等待自己的戈多。我们不知道戈多是谁,不知道他在哪里,什么时候会来,我们只能无休止的等下去。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知道戈多是个精致的服装设计师,还是浪漫的二次元漫画家,或者只是个成天敲着代码面无表情的程序员。搞不好,他会是个引来无数人痴迷的小说家。我不知道他会是谁,我只能从我生活里的细枝末节里找出他来,他在我的键盘里,还是在我的文字里,或是还只是在我的梦里。
我不知道他何时会出现,我只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尽力地祈祷他早点出现。我无休止的等待他,睡觉时等待,吃饭时等待,洗脸时等待。我想快些见到他,只有见到了戈多,我的生命才能寻到意义。迄今为止,我活的无聊,痛苦,没有希望,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期待戈多快点出现告诉我,让我早些结束这每日蹉跎悔恨的岁月。
戈多,戈多,戈多……我呼唤你,我寻找你,我渴求你,可是,你在哪里?
等待戈多篇8
背景并无不同,依旧打着荒诞剧的名号,但主角变成了我。我把靴子脱下使劲地倒,抓狂地拨弄自己的乱发,盼望着戈多能在头皮屑里面出现。
我不知道戈多是什么,是三头六臂的怪物,还是楚楚动人的女神,或者,是满脸皱纹的祖母。
干燥的风吹动路旁的树,我的等待被阳光拉成阴影,我心中有某种渴望,像怪物像女神也像祖母一样。
戈多来临。
我知道我的生活已经按照第一天的模式重复了一百次,他们告诉我远远不够,那还凑不足一个学年啊!所以我要继续积攒,直到攒够了三年,换得一次化龙的惊雷。
可是我才不信,我会在中午偷偷跑出来等待戈多,我相信戈多一定会给我来点不同。
戈多上场。
出乎意料,戈多竟然长着周杰伦的头,晃动着某种蛇形的肢体语言,开着 保时捷向我靠近。
虽然有点意外,我还是保持镇定,毕竟我所等待已经降临。
你好,我怯怯地说。他用某种含糊不清的口音回答我,你好。
接下来我和戈多共进一次晚餐,在言谈间我发觉他的思想竟是嫁接于另一个人,那个说写作是一种自杀的过程那个想毁灭一切的小资女人???安妮宝贝。
我知道这个戈多令很多人崇拜,可是我的失望却开始蔓延。对不起,我尽量礼貌地说,我还有约会,先走了。它(她、他)啜着卡布其诺的咖啡问我,和谁。我匆匆甩下一句,我去等戈多。然后飞也似的逃离。
后来我又看见戈多,它在演唱会上歌唱,上千万个歌迷摇头晃脑地跟随。我在书店的畅销书架见过它,一群人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眼睛无神地翻阅。
戈多带来了一种病毒,比SARS严重的是人们并不恐慌,人们聚集在公共场所想被感染一种颓废的眼神和一颗玩世不恭的心。他们用快节奏的说唱瞒骗自己的心灵,用苦味的咖啡麻醉自己的心。
我疯狂逃离,每一张唱片每一本书。
等待戈多篇9
关键词:《等待戈多》 人性断裂 救赎
《等待戈多》是一出两幕剧。写的是发生在两个黄昏的事情。在乡间的一条路上,两个身份不明的流浪汉戈戈和狄狄(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在树下等待着一个名叫戈多的人。但他们既不知道戈多是谁,也不知道戈多会不会来。剧作无论从剧情内容还是到表演形式,都体现了与传统戏剧截然不同的荒诞性。当然把《等待戈多》解读为是一种人生的等待一种等待的境遇未尝不可,可又觉得远远不够,作品是如此意味深长而又令人回味,如此耐人寻味而又挖掘不尽。暂且不论批评家所评论的戈多其人,就是作品中呈现的荒诞场面是处处光怪陆离,贝克特用荒诞手法写出了人生的不确定带来的人性断裂,《等待戈多》文本展示了记忆的断裂,交流的断裂以及思维的断裂碎片,演奏了一首人性断裂的时代之曲,它一点一点地勾勒了人性的裂痕,反映了一代人的内心焦虑断代。贝克特像柔情的诗人用他仿似轻描淡写蜻蜓点水却满纸荒诞的笔触诗意地呈现了整个断裂人性的人类特征,又像是黑暗之中带来光明的火炬为无意义无可奈何毫无办法的人生注入了一点点的希望。
“对了,那两个贼,你还记得那故事吗”,“不记得了”,这是两个流浪汉之间的对话,刚刚说的话对于另一个听者来说他马上就不记得了,或者是他不是不记得了,而是拒绝记忆。“咱们昨天干什么啦?”“照我看来,咱们昨天来过这儿”,“你认得出这地方?”“可是哪一个星期六?还有,今天是不是星期六?今天难道不可能是星期天!或者星期一?或者星期五?”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对自己对个人的不确定。爱斯特拉冈穿的鞋子,一会儿是这个颜色,一会儿是那个颜色,一会儿太小,一会儿又太大。对自己的情况无法去确定,也拒绝去确定。这些诸多的不确定的话语呈示了这种记忆的断裂所带来的荒诞与记忆空间层面的碎裂。爱斯特拉冈与弗拉季米尔之间的交谈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我言左你言右。相互之间的交流也呈现出无法对等的局面。表现了人与人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与无法解除的陌生感。
剧中没有鲜明的形象、栩栩如生的人物性格,没有集中激烈的戏剧冲突,没有人们通常所认可的戏剧情节,从场景的开始到结束,有的只是无聊的空话和恶梦的重复,剧中所出现的戏剧人物也是破碎的舞台形象,有的只是流浪汉、可怕的主仆两人。这种破碎是符合整个文本结构的展示的,与全文要表现的人性断裂浑然天成的融合成一体。
在剧本多处有话语“我走了”,戏剧动作却是“他没有动”,戏剧话语与戏剧动作之间有了脱离,体现对自身的否定。在流浪汉们遇到波卓和幸运儿时,波卓命令幸运儿思想时那一段无标点的“呓语”,是思想的混沌,这些场面无一处不是一种明显的断代的特征,是当时工业化社会本身的断裂造成的人的断裂以及断裂之后的遗忘。
托德·吉特林说:现代主义将大一统撕成碎片,后现代主义却因这种支离破碎乐不可支。《等待戈多》尽管存在如此多的碎片化,可通过细致的文本分析你会发现作者有将这种碎片再次拼贴化的愿望,通过这种人生碎片化的解体现象来达到企***实现整体救赎的愿望。也即通过无意义荒诞的人生能看到晨曦中一丝诗意的微光,这微光就是对人性断裂的救赎。
首先从语言形式上来看。文本是从一种传统的戏剧视角回到古朴的诗歌视角。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说:“小说的历史就是变成了诗的小说的历史。但接受诗的苛求根本不是指小说抒情化(放弃它本身具有的讽刺,不理睬外部世界,将小说变成个人的独白,使它带上许多装饰)。最伟大的变成了诗人的小说家都强烈地反抒情……小说:反抒情的诗”。在贝克特的剧本里,剧本成了反抒情的诗。
爱斯特拉冈:这是什么树?
弗拉季米尔:我不知道。一棵柳树。
爱斯特拉冈:树叶呢?
弗拉季米尔:准是棵枯树。
爱斯特拉冈:看不见垂枝。
弗拉季米尔:或许还不到季节。
爱斯特拉冈:看上去简单像灌木。
弗拉季米尔:像丛林。
爱斯特拉冈:像灌木。
这种诗歌化的语言倾向于追求精巧细致,在文中处处有着非常精妙的对话。读来简单却又芳香留存,透露出朴素的诗歌情怀。
剧本只有两幕剧情,基本上第一幕与第二幕没有多大的改变,就像一首现代诗歌两小节的回环往复,一唱一叹的反复咏叹之调。这种诗歌之调为人性断裂之后所造成的心灵空白无聊提供了营造诗意的空间,同时也是对后现代多样语言游戏的反叛,为人性断层之后所造成的空虚单调提供了救赎的可能。
其次从文本价值维度上看。幸运儿那一段看似颠来倒去的话并非无来由,开篇爱斯特拉冈与弗拉季米尔谈论《圣经》也并非空穴来风,用孩子的话来宣告戈多今天不会来了明天来也并非毫无意义。荒诞派戏剧兴起于20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达到高峰。当时二战的恶梦刚刚过去,战争给整整一代人的心灵留下了难以治愈的创伤。自从尼采宣称“上帝死了”,上帝不复存在了,旧日的信仰就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消亡坍塌了,美好的希望和理想破灭了。可是真正对上帝的否认与拒绝会引起不可抑制的对上帝信仰的回归,这种回归能否挽救这种无意义的人生,戈多是否是上帝之光,小孩是否是上帝的天使,这些都无法去确证。但确确实实字里行间又透露出信仰的存在,以及这种信仰所具有的普照,一种对人性断裂的救赎之光。
虽然不能去寻味确定性,但是作品所留给人们的思考与回味,人们对戈多的探究就更多的表明信仰的存在的微光。它存在着,就能带给人们新生,激起等待的振奋,以至努力去争取等到戈多的理想,正如1969年贝克特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金时获奖的原因所说,“他那具有新奇形式的小说和戏剧作品使现代人从精神贫困中得到振奋”,瑞典皇家学院的代表在授奖仪式上赞扬他的戏剧“具有希腊悲剧的净化作用”。这可能才是文本终极的价值所在,或者也是作者文本对人类的救赎之所存吧。
参考文献:
等待戈多篇10
关键词:上帝;幸运儿;克尔凯郭尔;信仰
中***分类号:I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09)07-0206-02
“咱们走吧”,“咱们不能”。“为什么”?“咱们在等待戈多”[1]。这是荒诞派戏剧《等待戈多》的核心句,也是贯穿全剧的主要线索,它将许多荒诞的碎片串联起来,使之形成一个整体,并引领读者走向更深层次的思想内涵。无疑,戈多也就成了整部剧作的一个中心意象,但戈多究竟是谁,有何所指?历来研究者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1958年,当该剧在美国上演时,某位导演曾向贝克特询问戈多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竟然回答说:“我要是知道,早在戏里说出来了。”[2]可见戈多具有极大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也正因为如此,使得戈多的含义具有极大的包容性。对于戈多的理解,总结起来大致有以下几种说法:一是认为戈多代表希望,它并非某个实指,而是一种抽象、渺茫的精神支柱。二是认为戈多象征死亡,因为死亡是贝克特惯用的主题之一。在他的其他剧作中,如《哑剧》、《啊,美好的日子》等都体现了死亡的主题。三是认为戈多代表自我,20世纪西方社会中存在着一种普遍的自我丧失的危机感,贝克特在《等待戈多》中试***呼唤自我的回归。四是认为戈多是现实生活中与贝克特相关的某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原文中的“戈多”是由英语(God)和德语中意指“上帝”的单词拼合而成。“等待戈多”即等待上帝的拯救。根据剧中的暗示以及西方上千年的信仰观,本文倾向于最后一种理解,认为戈多即为“上帝”。
一
基督教自古希伯来发展到19世纪已日益趋于世俗化,以致直接成为了社会道德、伦理的一种强大的约束力。上帝在人们心目中是一个确定的、理性的、外在的形象。人们通过向上帝赎罪、祈祷,渴望在死后能够进入天堂,从而达到自我的超越,以减轻对死亡的恐惧。这个意义上的上帝是确定的、外在的形象,正如剧中两位流浪汉爱斯特拉贡和弗拉第米尔所等待的上帝。第一幕刚开场时,爱斯特拉贡和弗拉第米尔有一段关于《圣经》中两个盗贼的讨论。透过幸运儿的口述,我们似乎看到了另一种上帝形象。第一幕中有一段幸运儿的独白:“恰如普万松和瓦特曼新近公共事业的存在本身所显示的那样一个白胡子的的嘎嘎嘎的上帝本人嘎嘎嘎超越时间超越空间确确实实地存在在他神圣的麻木他神圣的疯狂他神圣的失语的高处深深地爱着我们除了极少数的例外我们不知道这是为何但他终将会来到并遵循着神圣的米兰达的样子跟人们一起忍受痛苦那些人我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们有时间生活在折磨中……。”[3]
克尔凯郭尔在他的众多哲学著作中认为世俗化了的上帝违背了基督教救世主的本源,他认为上帝是不确定的,具有个体主观性。克氏并不同意上帝对世界的现实性创造及其存在的史实性证明等等教会的说法,他认为上帝是存在的,但其存在的证明是不可上溯、不可推演的,而是靠心的确信,是每个人心中的上帝,即“我心中的上帝”。这种意义上的上帝是作为理想的、完美的自我出现的,是无限的,它既内在又外在于人生。“它的作用不在于提供具体标准,而是给生存提供一种自我超越、自我完善、自我确认的意识,它使自我在使自身向之努力的关系中,进入生存”[4]。克尔凯郭尔始终把自己当做一个非教会的非比寻常的基督徒,因为他所坚持的并不同于当时教会所说的基督。在《致死的疾病》中,他认为人还有另外一个使命:“它的任务是去成为它自身”[5],可见,克氏意义上的基督教“不是一种教条……基督教是关于人生的消息。”[6]“把握基督教精神,成为基督教,就是把存在的真理渗透到人生中,使自己的人生成为自己所应该如此的存在。”[7]于是克氏将信仰、伦理和真理结合起来,总体目标是阐述一个做人的道理。
二
克氏的“综合体”在剧中幸运儿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幸运儿信仰“上帝”,但他并没有像教会那样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上帝的拯救,他立足于现实,不断抗争、奋斗,努力超越自己。第一幕中有一段泼卓对幸运儿的评价,波卓称幸运儿为阿特拉斯,阿特拉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他反抗宙斯,失败后被罚用头和手擎住天空。波卓在谈及他和幸运儿的往事时,情不自禁地双手抱住了脑袋,开始起来:“我受不了啦……实在受不了啦……他的所作所为……您都无法知道……真叫可怕……必须让他走人……(他挥舞着胳膊)……我都要疯了……(他倒地,双手抱着脑袋)……我受不了啦……再也受不了啦……”[3],之后又带者哭腔说:“以前……他很殷勤……他帮我的忙……他让我开心……他让我变得更好……而现在……他暗杀我……。”[3]直到幸运儿说出那段看似模糊实则深刻的话语时,也是不顾及波卓、爱斯特拉贡和弗拉第米尔的抗议,挣扎着,号叫着念出他的独白。可见,幸运儿并不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奴仆,而更像是一位具有坚定信仰和意志的反抗者。
如此顽强的反抗,终将取得胜利,作者在剧本中亦有所暗示。第一幕中波卓和幸运儿刚上场时,波卓用一根很长的绳子牵着幸运儿的脖子,手持鞭子,赶着他走,等幸运儿走到舞台中央,波卓才刚刚从侧幕旁露面。幸运儿提着很重的行李箱,一条折叠凳,一个食品篮,胳膊下还夹着一件大衣。他们穿过舞台时,波卓看见了弗拉第米尔和爱斯特拉贡,停住脚步。此时波卓的控制力显得十分强大,因此当他拉紧几乎穿过舞台的长绳时,幸运儿带着他所负载的东西便倒在了地上并且受了伤。但至第二幕,波卓失去了以往威风凛凛的姿态,变得又瘫又瞎,而且得由幸运儿牵着走。此刻波卓对幸运儿的控制力已经大大减弱,反而对幸运儿产生了更大程度的依赖。另外,第二幕中,路旁枯树上长出的几片新叶,幸运儿换了顶新帽子,这些清新的意象也是希望的象征。此外,作者在第二幕中让幸运儿成了哑巴,这正如克尔凯郭尔对处于信仰中人的特征的描述,他认为信仰中的人是孤独的,无言的,因为沉默是神灵与个人的相互理解,整部剧作中也只有幸运儿真正坚信“上帝”的存在,并深切理解了基督教本源的深刻含义。设想该剧若有第三幕,也许牵着幸运儿的那根绳索会彻底断掉,而幸运儿则可能会获得自由,做回自己,这也不辜负贝克特将幸运儿之所以称为“幸运儿”的深刻用意了。
于此相反,爱斯特拉贡和弗拉第米尔所等待的那个确定的、具体的、世俗化了的上帝结果并没有出现,他们等待的是永远回不去的过去,是毫无希望的等待。19世纪末,尼采的一声断喝:“上帝死了”,以及两次世界大战对人类的摧残,致使传统的基督教信仰在西方人的心目中发生动摇,传统的价值体系崩溃,而理性与科学则应时成为一部分人的新的精神寄托,他们将理性与科学当做未来世界的希望,当做拯救自己的“上帝”,但随着科学、理性而来的工业化和现代化却为人们带来了畸形、病态的社会***景。物质充塞着空间,金钱主宰着一切。而人性在与物质、金钱的碰撞中化为灰烬。尤奈斯库的独幕剧《椅子》中,填满舞台的椅子挤掉了人的立足之地,迫使人物跳水而亡。《新房客》中,陆续搬进新房中的家具堵塞了房间、堵塞了楼梯、堵塞了街道,甚至堵塞了整个城市,最终埋葬了它们的主人新房客。物质的膨胀和物欲的膨胀淹没了人的精神,新的希望变得缥缈,而梦想更是遥不可及。阿尔比笔下象征“美国梦”的小伙子,徒有一副漂亮的外表,这个人物只要给钱,什么事都肯干。社会变得冷漠,残忍和绝望。而《等待戈多》中的波卓则是这一社会中被物质所奴役的人物形象的典型代表之一,他拥有很多的物质财富,***自己的奴仆,大腹便便,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然而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也是作者妙笔中的高明之处,即在波卓身上佩带了手表,众所周知,手表等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并且,作者借波卓之口道出了自己的观点:“先生,不要相信这个,不要相信这个,你们随便相信什么都成,就是别信这个。”[3]至第二幕,波卓又瘫又瞎,而且据他所说,他还将成为聋子,这是一个饱受物质文明摧残而几乎丧失了自己所有能力的人,这是波卓自己对自己生存方式和存在价值的否定,也是作者对理性和科学信仰观的扬弃。面对这样“荒原”般的世界,人们深深地陷入了荒诞、虚无、迷惘的精神困境。
三
爱斯特拉贡和弗拉第米尔所等待的上帝虚无缥缈,波卓所承载的对理性与科学的信仰观带来的是 “世界使人感到沉重,宇宙在压榨着我。一道帷幕,或者说一道并不存在的墙矗立在我和世界之间;物质填满各个角落,充塞所有的空间,在它的重压之下,一切自由完全丧失;地平线迫近人的面前,世界变成了令人窒息的土牢。”[7]然而“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必然为你打开了一扇窗。由上文的分析可知,幸运儿的信仰、希望以及他最终取得的相对性的“胜利”,由此为我们拨开了迷雾,开辟了一条道路:感到了荒诞,敢于面对荒诞,最终在一种面对荒诞的恐惧与颤栗中投身其中,达到“信仰”,跨越了荒谬,成为了自己。这是克尔凯郭尔对人类生存的思考,也是作者在这部作品中的思想体现,表达了作者对人类的终极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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