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孟婆汤,我希望给每个人一碗,让他们永远忘记恨,留下爱。
一
晴朗问我:如果现在给你这样一碗汤的话,你会选择忘记什么?
我翻着杂志冷冷地说:无聊。
晴朗讪讪地坐到床上轻轻抽泣。我没有心疼,只是觉得解气。她越难过我就越高兴。
云天,我不知道我哪儿做错了?我觉得你现在对我太冷淡了。
岂止是冷淡,是冷酷。还在蜜月期,我已不再碰她。看看时钟,还有半小时就十一点,我说:你想太多了,结了婚都是这样的。你先睡吧,我出去下。
关上房门的时候,我看到晴朗坐在床边,目光呆滞,神色凄然。这恍惚让我回忆起很久以前,心难以名状的痛。如果给我一碗孟婆汤,我会选择忘记所有的从前。
二
我把车停在电台门口等晴爽。晴爽是晴朗的妹妹,电台主持人,开朗前卫时尚,和晴朗的温婉贤淑正好相反,却有着相似的容貌。
跳上车她就嚷:好饿啊,我要喝冰粥。我拎过一只保温桶,里面是雪梨莲子冰粥。她接过来,眉飞色舞:亲爱的,真爱死你了。
我把晴爽送回公寓,开了车门:自己上去吧,我就送到这儿。
晴爽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上去?
我露出一丝无奈:晴朗今天情绪不大好,我要早点回去。
晴爽楞了一下,这算什么,我算是你什么人啊……说完转身就走。我一把抓住她,痛苦地说:你是我的什么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事情会到现在这地步吗?
晴爽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我们只能这样了吗?
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胸口,可她没有看见,我快意的冷笑。
三
我在楼下看着晴爽卧室的灯亮起来,她从窗口对我招了手才离开。我没有回家,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想看看有没有静吟的邮件。静吟和我相识于网络,早年迁居南方。和她在一起,我的心会变得安定,她是开在我心里的百合花。
那次出差,经过静吟的城市,我在车站见到匆匆赶来的她,一身白色长裙,乌黑的长发随风摇曳,她静静地微笑,像一朵清幽的百合,让我怦然心动。我对她说:希望能有一天,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没有再去找她,因为我还没有完成要做的事。我不能让她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在静吟心里,我是个善良单纯有些忧郁的男人,她不会想到,就在我对她诉说心声的同时,有两个女人为我哭泣。
静吟的信果然静静地躺在邮箱里,她说: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她老公对她很不好,她的哭诉让我心好痛。
我回复她:你很善良,但不一定好人就有好命。我妈妈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她会写诗,弹琴,也懂得照顾家人,可她一生却非常悲惨。少年时代于我,是道长不好的伤口,时不时都会流血。
我再也写不下去,点击了发送后,泪就流了下来。
四
我四天没有去接晴爽,我很无奈:你姐姐总生气啊,我怎么办?晴爽气急了就说:你本来就是我的男人。
她说得不错,我本来是她的男人。我最早追求的是晴爽,我下了很多功夫打探她的喜好,顺利与她有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但她一直拒绝我的求婚。于是,我离开了她,当她再次见到我,我已是她的未来姐夫。看到她眼里的惊讶和失落,我很痛快。在结婚的头一天晚上,在她公寓楼下,我告诉她,和晴朗在一起是因为她们长的极为相似。晴爽哭了,她说人为什么总是在失去以后才后悔?
那晚我们缠绵在一起,我们说好这是最后一次,可是谁能把欲望如同水龙头一样开关自如呢?从结婚那天起,我就在她们姐妹间左右逢源,但我要得不是齐人之福,我要得是她们痛苦,生不如死的痛苦。
我装做无意,把手机丢在家里。晴朗会去翻看那些信息的,那些和晴爽甜到腻的情话,会像针一样刺穿她的心。她会去声讨晴爽,反目为仇。这是一出好戏。我等着它的上演。
五
晴朗做了一桌饭菜在家等我,还有一瓶红酒,云天,吃了这顿饭,我们就分开吧。
我有些惊异。她说:昨天你没带手机,晴爽打电话来,我接了。她很慌,支吾几句就挂了,我是她姐姐,知道她说谎的样子。我看了信息,知道了一切,你从来就不曾爱过我。我想通了,你和晴爽是相爱的,那我就不能再挡在中间,我成全你们,希望你们彼此珍惜。
我低下头去:你恨我吗?
说实话,有一些的,可是人和人之间需要的是爱,不是恨,对吗?
晴朗的话震撼了我的心,我有些茫然,我问晴朗:你相信我爱过你吗?
晴朗的眼里闪动着泪:就算我相信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两个人也不可能同时和一个人一起生活啊,总有一个人要退出的。
在这一刻,我突然对自己做过的事产生了怀疑,但是我还是告诉自己,我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六
晴爽给我打电话:姐姐知道我们的事了,她说要成全我们,祝福我们,我觉得自己很。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我说:人真的可以这样伟大吗?
晚上,晴朗把离婚协议递到面前,我一脸痛苦地问:真的要这样吗?无法挽回了吗?
晴朗说:与其三个人痛不如一个人痛。
这时我接到了晴爽的电话,声音无力而虚弱:云天,救救我……
在晴爽家,我看到晴爽缩在墙角,眼里充满恐惧。她哭着扑到我怀里,抽泣着告诉我,下班路上,一群人把她掳到小树林里恐吓她,说她是个坏女人,抢自己姐姐的老公。
我的眼睛瞪向同来的晴朗:为什么你要一边装大度一边伤害自己的妹妹?她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晴朗瞪大了眼睛:不是我啊,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不是你,谁会这么做,谁会为你出头?我还一直在内疚,没想到你这么阴险和恶毒。我一把将晴朗推开。
晴朗朝晴爽喊道:真的不是我。
晴爽把头扭了过去,泪眼婆娑。
晴朗哭着说:我知道你们的事情的时候,心刀割一样疼,我不过是自己妹妹和她情人的怄气工具,你们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可我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去恨,要接受,我不能强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也不能恨一个抢我老公的女人,她是我亲妹妹。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却冤枉我,我现在就证明我的清白吧。
我和晴爽还没有反应过来,晴朗已经推开窗户,从十六楼飘了下去,像一朵凋落的花。
七
晴朗死了,晴爽在同一个晚上受了两次巨大的刺激,疯了。当我准备去找静吟时,她却回来了。
静吟是晴朗的同学。在晴朗的墓前,静吟哭了:晴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妈妈是要好的同事。我妈妈和一个男同事搞课题,他的妻子却怀疑他们有私情。妈妈很委屈,晴朗的妈妈就经常开解我妈妈。后来,单位组织旅游,回来的路上车翻了,我的妈妈晴朗的妈妈,还有那个男同事都死了。我和姐姐被姨妈接到了南方,我们一直有联系,谁知道她会这样?
我楞住了:你的妈妈叫什么?
林小莲,晴朗的妈妈叫刘晓莲。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痛袭了上来。
八
小时候,妈妈总是偷偷哭泣,因为爸爸的背叛。他在家里一言不发,去单位却兴高采烈。我听过他们的争吵,为了一个叫小莲的女人。妈妈在我眼里像仙女一样美丽,可我只能看到她的忧郁,我恨爸爸,恨那个叫小莲的女人。
我十三岁那年,爸爸出车祸死了,和他一起死的是那个小莲。我以为是上天在惩罚他们,可妈妈却神经失常。她太爱爸爸,所以怀疑他紧张他,但她无法接受没有爸爸的生活。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没有看到妈妈,很晚也没有回来。第二天,邻居们找到了失足落到河里的她。那一年我十四岁。
在妈妈的遗像前,我发誓,要找到那个女人的家人,让她们体会妈妈曾经经历过的伤痛和屈辱。
我找到了晴朗和晴爽姐妹,开始复仇,可我处心积虑的复仇计划成功后才知道,我找错了人,晴朗她们的妈妈和我爸爸只是普通同事,真正被妈妈怀疑的是静吟的妈妈,而且,爸爸从来没有背叛,他只是一个不懂如何关心妈妈,热爱工作的笨男人而已。
九
我要为我的罪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是我找人恐吓晴爽,演出了那样一场戏。我没有把这一切告诉静吟,只是说我会照顾好晴爽。
晴爽在医院里谁都不理,只有看到我的时候会笑,会扑到我怀里。我每天下班都去医院陪她。每个周日,我会在晴朗的墓前坐上半天,我对她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孟婆汤,我希望给每个人一碗,让他们永远忘记恨,留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