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0日,101岁的古文字学家杜道生走了,“回”到了他更熟悉的古代。
7岁进私塾,1937年北京大学毕业,这个做了70多年古文字和语言学研究的人,一辈子被印成铅字的文字却寥寥无几,一本《论语新注新译》是最常被人提及的。而这本书,还是他的学生对照着毛笔手稿校对后出版的。“老师著书不多,是师法孔子的‘述而不作’。”他的学生说。
老人熟读经典,能随意背诵出《四书》《说文解字》和清代学者段玉裁写的长达四十万字的注解。“不能背下来的书不是自己的。”在他教给学生的“学问三部曲”中,第一步就是“读诵抄”,然后经过“笺注释”,才该真正“做学问”。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周及徐记得在向杜道生请教问题时,他总是先说出某个字在第几卷、属于何部的第几个,然后要周及徐从架上抽取《说文解字》翻看。“我和书中的内容相对,分毫不差。”
讲课时,杜道生会随身带着《说文解字》,但“几乎不会去看”。而课堂上发的讲义,都是杜道生用毛笔写好然后复印的。
这像极了故事里民国教授才会有的上课习惯。实际上,杜道生的老师中,不乏民国的大学者。在北京大学,钱穆的课他听了三四遍。也正是北大著名教授沈兼士指导他接触和研究古文字的。
“汉字的改革是对大众讲的,汉字的保护才是我们这些读书人的责任。”沈兼士先生对杜老说过的话,他也一样告诉给自己的学生。1982年,中国内地开始新一轮汉字改革时,杜道生在香港《大公报》上发表了一篇《汉字――人类心灵的几何学》的文章。他在文中明确指出:“我们国家民族因汉字而有统一之标志,我们历史文化因汉字而得万世之流传。”这之后,杜道生“汉字守护者”的称号不胫而走,为学界所称颂。
在文字学之外,杜老终生研习并奉行不辍的便是儒家学说,而“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孔子最为称赞的弟子颜回的生活方式,亦是杜老生活的写照――老人家中没有冰箱,也从来不主动看电视。直到去世,他睡的还是60年前的一张高低床。就连他读书的方式也和今人不同:每天上午用毛笔抄书,笔下写的,永远是繁体字。
“杜老是真正体会到颜回快乐的人。”四川师范大学教师李里这样感慨道。
排除了所有现代化设施以后,各种各样的古籍堆满了他的屋子,也占据了他的脑袋。在四川师范大学的校园里,看到横幅上的字写错一笔,他就会停下来找到负责人问清情况。就连跟学生出去游玩,看到两只狗打架,他都会作为教材,告诉学生:“独”字从反犬旁,是因为狗是独居动物,不合群;而“群”字从羊,就因为羊是喜群居的动物……
在外人心中,杜道生研究文字、信仰儒家,肯定是个守旧的“老古董”。但他的思想其实并不拘泥,更不守旧。一位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的研究生回忆说:“杜先生心态若童,在他口中什么怀海德、卡西尔、列维・斯特劳斯等洋人名字也时有飞出。”“他坚守中国文化,但绝不排斥民主、自由、平等的价值。”
2013年,杜道生因为肺炎住进了医院,在老人最后的日子里,意识不清的时候总是会喃喃地念叨着:“要回家,要回桂花楼。”
桂花楼在四川乐山,是杜道生1912年出生的地方。只是他忘记了,在上个世纪90年代的旧城改造中,那个曾经人丁兴旺、热闹非凡的地方早已被拆除了。
【思考与感悟】
有着6000余年历史的汉字,传承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有了汉字,才有了辉煌灿烂的唐诗宋词元曲,才有了恣肆、或奔放或内敛的书法艺术,才有了记载数千年文明的史册,中华文化才得以薪火相传。随着电脑的普及,“提笔忘字”现象越来越普遍,因此,坚守汉字文化血脉,让汉字重新焕发荣光,任重而道远。而像杜道生这样用一生去守护汉字,始终恪守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执着与坚守,更是值得我们去学习和反思。
【话题拓展】
文化坚守、信仰、责任、古典与现代、安贫乐道……
转载请注明出处学文网 » 杜道生:“箪食瓢饮”的汉字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