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生简历:玉雕艺术家,1941年出生,笔名岑源,号敬石人、蒸笼居士,作品标记为倒置葫芦。第七届、第八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高级工艺美术师,北京特级工艺美术大师。代表作有《开天辟地》、《放下》、《赵飞燕》、《恨福来迟》、《无量寿佛》、《夜游赤壁》、《礼佛***》、《人之初》、《玉拳套》等。
宗教题材几乎是所有国家艺术家都偏爱的题材,甚至可以说,任何文化的根都可在宗教中寻找出它的源头,艺术也不例外。对于我自己来说,对于其更是偏爱。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它都是我做人物的第一选择。
不断演变中的佛像
佛教作为在亚洲极具影响力的宗教,在其两千多年的发展和传播过程中,出现了大量的佛像。这些佛像在与各国文化的交融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打下了各个国家文化的烙印。
在中国,佛教自东汉时期传入中国以来,即开始与中国本土的儒、道等文化进行长期的争斗、交会与融合,最后形成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极具中国特色的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这些特色既体现在佛教教义与修行方法上,也体现在佛像上。
佛像,从广义上讲,包含的内容很多,今天我们这里只讲佛祖释迦牟尼的像。
在印度,佛像通常面相椭圆,宽额,高鼻,眉目细长,双耳垂肩,服饰以偏袒右肩的袈裟为主。在其刚传入中土之时,人们对它并不了解,把佛视为神仙。因此,今天,你看东汉时期的佛像大多与道教人物塑像混杂在一起,形象如仙人般。到了五胡十六国时期,现常见的中式佛像才初见端倪。
南北朝时期,佛像虽依旧保持着印度的宽额,高鼻,眉目细长,双耳垂肩等基本特征,但已经更加接近中国现实的人像。形体比较瘦长,长颈,柳肩,脸型也由丰腴变得清瘦,面容和蔼,服饰上还出现了中原当时流行的“褒衣博带”。
到了唐时,佛像造像又开始变得雍容华贵。头作螺旋式高髻,面相丰腴,额宽颐丰,眉目修长,向左右上挑,眼睑微开,作下视状,鼻挺唇厚,大耳垂肩,神态静穆端详,体躯健壮丰满,表现了佛家形象与世俗形象的结合。
佛座也有两种主要形式,一是有二狮子的狮子座,二是有仰覆莲花的莲花座。
做佛要做入法佛
无论是哪一个时代,无论人们用怎样的艺术、美学眼光去看待它,佛像从不是一单纯的艺术品,它具有很强的宗教意义,基本上都是供人信奉的,塑造时,不能随心所欲,要依照佛教的造像度量去塑造。因此,雕琢佛像要做入法佛,这是核心的要求。
做佛像要入法,但首先要入世,不入世眼,焉入佛眼?
我做的佛像,大多以唐佛为基础,然后再根据中国人的传统习俗和自己的审美略加变化。
佛祖的头发与一般人发髻不同,顶有肉髻,螺发右旋。为什么如此?
据佛经所载,佛祖修行前期,是修苦行的。头发不用刀子剃,而是一根根拔下的,以便一根一根地拔掉人间烦恼。头发拔得多了,发际根自然就会有血筋,到了最后,就是满头的血筋。这个时候,有很多田螺爬了上来,沿着发髻的形状,把那些血筋一个一个地堵住了。因此,做螺髫时,就要按照田螺的形状,顺时针右旋。
这个螺髻也叫做智慧顶,不应太高,一层足矣。
佛的天庭要饱满,低额方圆。但这饱满不是从正面看着饱满,而是从侧面看着饱满。
佛的面相一般都是方形脸,莲花眼,也就是眼睑下视,大眼角提一下,小眼角再提一下,中间眼帘垂下来。这样的莲花眼是我根据人眼结构,经不知多少次的摸索后,才得出的最漂亮的形状。它从正面看,其眼睑下视,双眼微合,目视丹田,从侧面看,佛的双眼却又是睁开的。
这样的眼睛在大的佛像上还比较容易塑造,但在小小的玉佛上,就只能凭感觉了。
佛像的鼻、目、口、耳都应极为端正。鼻高且直,鼻翼宽窄应与两眼间同宽;佛的嘴应是一字口,口的宽窄与瞳孔平齐;两耳要垂肩,从侧面看,耳根要在头的正中间。
佛的容颜要祥和、宁静、端祥、庄严,除给人一种沉静、肃穆之感外,重要的是,还要有一种阳刚之气。
做佛做的是自己心中的佛
磨制佛像,虽然要依照佛教的造像度量去塑造,但如果要将其塑造得完美,还必须先在心里与佛有一个沟通,也就是说要先有一个自己心中的佛。
我制的佛像,一般来讲,40%是根据佛教文化而来,60%却是人文的内容。
有一句老话,叫做垛泥匠不信佛。在过去,人们将那些做佛像、做泥塑的人,通称垛泥匠。他们在塑造佛像的时候,不是以一个信仰者的心情,而是以个创作者的心情。
我就是一个垛泥匠,只不过我垛的不是泥而是玉。所以,我没有信仰,我希望,我做的佛像,让人一看就会爱上这尊佛像,并与其有一个心灵上的沟通。这对于玉来讲,是比较困难的。
我经常跟学生讲,那些真正做大佛像的人,是理性的。多长的脸,多高的眉,多大的眼睛等等,都是按照定的比例计算出来的。而我们做案头小佛像的人,是感性的,完全是凭自己的感觉。
人们在制作佛像时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情感和审美赋予其中,因此,想要制作一个完美的佛像,不仅需要很高的技巧更需要深厚的文化积淀和审美意识。
如果制作者达不到这点,单凭感觉做出来的佛像,不可能与欣赏者产生心灵上的碰撞。
佛的手印
佛的坐姿和手印都很讲究,不能马虎。我不是一个信佛的人,常常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它。
在我看来,佛的手印就如同电视机的天线,在接收着很多信息。比如说,以这样的手印是接收降妖的信号,而那样的手印又是告渊尔佛在说法等等。它在冥冥之中,就如电视天线般,在气场里沟通着。人们接收佛的旨意,也就是通过这个天线。
对于诸多复杂的手印,实在弄不清时,就按照心中所想去表达,强行要求,有时反而觉得别拗。
心静下来再动手
我虽然不是一个佛教徒,但做佛像,在我心中仍是一件十分郑重的事情,非下十分的工夫不可。
每次做佛像,我不敢说都是在斋戒沐浴以后再做,但每一次做佛教题材的时候,无论是佛像、观音还是罗汉,我的心都是相当静的。
即使自己心中的佛已经浮现在了眼前,但在动工具之前,我仍会用三五分钟的时间,静静地入定,把心沉下来以后,再拿起家伙来做,尤其是在做脸的时候。
怎么入定?我也可以说说我的方法。
双手握虚拳,拇指顶静心穴,然后静静地坐在那里。待到绝对不会受到其他干扰,自己心中的佛像已经与你融为一体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
这样做,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形式,而是在找感觉。
终究,琢玉佛,凭的就是内在的修养和心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