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氏是传说中远古时期的氏族部落首领,以擅长歌舞而见于史籍。《吕氏春秋·古乐》篇对葛天氏之乐有较详细的记载:“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达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万物之极。”《古乐》以葛天氏之乐开篇,将其视为最古老的乐舞,说明葛天氏的传说,早在先秦时期已经发生。到了汉代,司马相如《上林赋》云:“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说明先秦、秦汉之际,葛天氏之乐被奉为神圣的远古华章之一。
葛天氏君王之号的演变
从《吕氏春秋》的记载来看,葛天氏只是被奉为乐舞的发明者,先秦时期的文献中,也很难见到将葛天氏奉为君王的记载。
葛天氏被奉为远古君王,大概始于汉代。高诱为《吕氏春秋》作注时方云:“葛天氏,古帝名。”班固《汉书·古今人表》排列的炎帝神农氏以前的远古帝王有20人,葛天氏位列第16。
汉代将葛天氏列为古帝王之后,被后世文献所采用,但是略有变化。晋代学者皇甫谧在《帝王世纪》中云:“女娲氏亦风姓也,承庖牺制度。亦蛇身人首。一号女希,是为女皇。及女娲氏没,次有大庭氏、柏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连氏、赫胥氏、尊卢氏、混沌氏、有巢氏、朱襄氏、葛天氏、阴康氏、无怀氏,凡十五世,皆袭庖牺之号。”皇甫谧将葛天氏归入风姓家族,在传承方面出现了世系。
至唐代,司马贞作《三皇本纪》云:“自入皇以后,有五龙氏、燧人氏……葛天氏。”司马贞的《三皇本纪》所列远古君王,显然是综合此前各种传说而成,但在言辞上显得相当谨慎,故又说三皇以来的古史人物,“载籍不纪,莫知姓、王年代、所都之处……无怀之前,天皇已后,纪年悠邈,皇王何升而告,但古书亡矣,不可备论”。
葛国非葛天氏之国
作为姓氏,葛姓有数个来源。汉朝应劭《风俗通义·氏姓》佚文说:“葛氏,葛天氏之裔,子孙氏焉。夏时葛伯,赢姓国也,亦为葛氏。”唐朝林宝《元和姓纂》卷十、宋朝罗泌《路史·前纪七》等均持此说。宋朝郑樵说:“葛氏有三,赢姓之后,以国为氏。又葛天氏之后,亦为葛氏。后魏贺葛氏改为葛。”从姓氏的记载来看,葛氏至少有两个***来源,葛天氏的后人与葛国的后人虽然同为“葛”姓,但二者并非同宗。
按照《风俗通义》的说法,葛伯之国属赢姓系统。赢为上古时期东方氏族之一。王符《潜夫论·志氏姓》说:“梁、葛、江、黄、徐、莒、蓼、六、英,皆皋陶之后也。”然许慎《说文·女部》则说:“赢,帝少嗥之姓也。”段玉裁为《说文》作注,强为疏通:“伯翳赢姓,其子皋陶偃姓,偃、赢语之转耳。”徐旭生先生说:“段说甚是,偃、赢原来当是一字。皋陶与少嗥同姓,足证他们属于同一氏族。”童书业先生进一步推测:“皋陶盖为淮夷族之祖,亦东方民族之祖先神也。《鲁颂》‘淑问如皋陶’可证。如皋陶即《史记秦本纪》之大业,则亦玄鸟陨卵所生者,为东方淮夷之宗神审矣。”
关于葛国所处之地,晋朝杜预说:“葛国,在梁国宁陵县东北。”《汉书·地理志》陈留郡宁陵县条下,注引孟康云:“故葛伯国,今葛乡是。”说明夏商周时期的赢姓葛国,其地望在今河南宁陵县一带。
地处宁陵一代的葛国在历史上可能几度废立,唐朝李吉甫说:“故葛城,在县(宁陵县)北十五里。古葛伯国,以不祀,为汤所灭。”葛国被商汤所灭之后可能再度复国,所以先秦时期的文献对葛国史迹记载明确。《左传》桓公十五年:“邾人、牟人、葛人来朝。”《左传》僖公十七年:“齐侯好内,多内宠,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长卫姬生武孟,少卫姬生惠公,郑姬生孝公,葛赢生昭公,密姬生懿公,宋华子生公子雍。”《孟子·滕文公下》:“汤居亳,与葛为邻……汤始征,自葛载。”葛国是一个较早的方国,在夏代已经存在,历经商、西周而至春秋时期。宁陵一带的赢姓古葛国的早期历史,与传说中的葛天氏,似乎难以建立起什么联系。
葛天氏地望与长葛
自唐代司马贞作《三皇本纪》之后,葛天氏虽然归入传说中的三皇古史系统,但有关葛天氏的族属及地望问题仍是一团迷雾。罗泌《路史》称:“葛天者,权天也。爰拟旋穹作权象,故以葛天为号。其为治也,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从宋代开始,葛天氏之世被誉为远古时期的大治社会,其名号与权势逐渐联系在一起。
就文字推测,葛天氏似与藤本植物的“葛”有某种关联。《说文》云:“葛,烯、络,草也。从草、葛声。”缔,细的葛布;络,粗的葛布。葛属豆科多年生草本植物,茎可编篮做绳,纤维可织葛布,根可提制淀粉,又供药用。葛亦可以用来搭建如穹庐似的房子,以遮住天空,即“盖天”。“葛天氏之所以用‘葛’为号,当是最早发明或最早用‘葛’制成衣物或用葛搭建房子的部族;以后有更好的建房材料,人们开始用葛编织粗细不同的葛布来制衣。”(李玉洁:《葛天氏之乐反映的古代风俗》)葛或为当时人们重要的生活、生产资料。
长葛作为地名,在先秦时期的文献中已经出现。《春秋》隐公五年:“宋人伐郑,围长葛。”晋朝杜预注:“颍川长社县北有长葛城。”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四十七《河南二·许州》条下:“长葛县,在州北五十里。春秋郑地,隐五年宋人伐郑,围长葛。又日蠕葛。”
长葛的得名是否与传说中的葛天氏有关联,明代以前的文献中未有明确记载。清康熙三十年,长葛知县何鼎撰写的《长葛县志·沿革》云,“邑以葛天氏得名”;又云,“长葛,上古传为葛天氏之墟”。民国《长葛县志》记载:“长葛,盖葛天氏故址也,后人思永其泽,故名曰长葛。”尽管以上记载时代较晚,不能确切肯定长葛与葛天氏之间的关系,但从至今流传的大量与葛天氏相关的民间传说,留存着的大量相关“遗迹”、祭祀仪式以及上古传说的发生、衍变过程分析,二者之间的关系尚不能彻底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