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在开放海外投资渠道方面步履缓慢。
对货币自由流通的限制一直是横亘在富有的中国人与海外投资产品之间最大的障碍。投资者需要知道为什么要实施这些控制,以便理解为什么改革步伐如此缓慢。
海外投资者仝先生遇到了麻烦:他不能将钱转到海外地区。仝先生事业相当成功。他是浙江一家中型企业的老板,在杭州有一套别墅,在上海买了一套公寓。现在他想在海外买房,房子最好离他妻子在加拿大的亲戚近一点。问题不在于找房子(他妻子的亲戚可以帮忙),而是怎么把钱弄到加拿大。多名财富管理“顾问”宣称愿意(灰色地)帮助像仝先生这样的人把钱款转到海外地区。
一位要求匿名的业内人士说:“把一捆钱放到皮箱里带到香港,再换成美元买套房子,这并不难。法规的目的是监督、控制和限制大部分资金的流动性。但如果你有钱想转到海外外,总能找到办法。”
对款项出入境的限制被经济学者和从业者称为“资本控制”,有时这些限制会有漏洞,但总体上有效。由于年度兑换额不得超过五万美元,中国那些小康却不富裕的投资者很难将钱进行海外投资。对从事中国海外投资业的人来说,理解为什么要实施这些控制很重要,其目的是理解为什么合法的外向型投资渠道看起来扩展如此缓慢。
规避风险
为什么中国投资者不能像美国和欧洲投资者那样将钱自由转到国外?答案就在这个名为“不可能的三位一体”的经济困局中。在一个理想的世界里,各国央行会设定自己的利率,允许跨境资本自由流动,并固定本国货币与他国货币的汇率。在现实中,同时实现这三者是不可能的,任何一个货币区只能选择其中两者。
自20世纪70年代初,美国、欧洲和日本选择了跨境资本自由流动,并由央行设定自己的货币***策。结果,它们的货币币值在动荡的国际市场上不断升降。
中国的金融监管机构采取了不同的路线,虽然中国人民银行负责设定本国的利率,但同时在很大程度上维持了盯住美元的汇率,结果是***府不允许货币随意出入境。如果允许的话,外国投资者会把资金投入中国,通过中国的高利率和估值偏低的人民币获利。这些“热钱”的流动(目前处于非***状态)存在引发或加剧资产泡沫和通胀的风险。但这一局面下也有可能发生相反的情况。如果利率过低,人民币被继续低估,会迫使中国投资者到他国投资,突然榨干流动性,引发通货紧缩。
2006年4月,通过启动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QDII)项目,***府为小额投资者设立了第一个将其资金合法转至海外的重要渠道。最初,投资限于海外债券市场和货币市场。为防止过多货币突然撤离中国内地(资本外逃),该项目上限仅定为142亿美元,配额分给了15家银行。该项目此后逐步扩展,范围涵盖了某些海外地区的股市,投资规模也扩大了。
2007年8月,随着“港股直通车”方案,迈出了第二步。根据该方案,大陆居民可以在中国香港特区股市投资;只需要将投资通过天津一家中国银行分行转账就可以。直到该方案公布之前,香港监管机构显然不知情。国际投资者涌入香港证交所,期待着大陆投资浪潮的来临。恒生指数在不到十周的时间里大涨近50%。国家外汇管理局生怕引发外向型投资骤增,从而可能导致香港证交所不稳定,叫停了该方案。
随着全球经济衰退的开始,2008年年末出现了另一块绊脚石。第一轮QDII基金在这场风暴中损失惨重,某些基金净值狂跌50%至80%。作为回应,***当年暂停审批所有新的QDII基金配额。2009年10月该限制取消,但对QDII基金的需求仍有待恢复。QDII基金净值从当年起至2011年10月下跌超过18%。分析者认为基金极其不受欢迎;很多中国投资者将QDII基金视为垃圾投资。
2011年,区域性外向型投资项目成为热点。浙江著名的企业家之城温州去年1月份宣布将开始新一轮的大规模外向型投资项目,温州市民每年海外投资最高可达2亿美元。但单个项目投资不得超过300万美元。很快,国家外汇管理局叫停了该项目。当地媒体报道说,与天津的“港股直通车”一样,该项目是由雄心勃勃的温州市官员设计并公布,没有得到国家外汇管理局批准。
让经济学者困惑的是,为什么国家外汇管理局不批准看起来对其有利的新项目。
谨慎从事
为将中国的通货膨胀保持在可控水平,中国外汇管理局需要卖出人民币,买入其他货币,以应对外国卖出货币买进人民币。理论上,他们不必担忧这些人民币是回流到中国的巨额外汇储备中,还是由个人投资者回流到离岸投资中。
西班牙BBVA银行新兴市场首席经济学家赫雷洛说:“作为经济学者,我必须承认没有什么障碍阻止开放新的海外投资渠道。这里起作用的不是经济动机,而是社会动机。”她指出管理机构可能已经有了家长式的本能:通过将外向型投资渠道限于获批银行,官员可确保缺乏经验的中国投资者不会再因为投资注定失败的海外企业而遭受损失。
另一原因可能就是出于谨慎。上海咨奔商务咨询公司的敏他贵说:“我认为这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一旦打开闸门,就很难关起来,尽管中国一直是这样的。但通常情况是,一旦打开闸门,就收不住了。”
粗看之下,这种逻辑很奇怪。中国投资者似乎还不愿尝试投资海外外,不受欢迎的QDII基金就可以证明。原因很简单:目前投资于高增长率的中国资产,要比把钱投入疲软的欧美市场中回报率低的投资项目更有利可***。
但不难想象相反的情况。例如,中国的房地产崩盘会迫使中国富人在海外多样化投资的步伐加快。美国西北大学的***治科学助理教授史宗翰(Victor Shih)在去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指出,即便中国富人只把一部分投资转向海外地区,也会大规模挤压流动性,耗尽中国的外汇储备,迫使央行印刷大量货币。
这可能最后成为国家外汇管理局在开放更多海外投资渠道方面步履如此缓慢的最佳解释。外汇管理局行动谨慎是因为必须如此,经济潮流的突然改变会迫使中国面对不可能的三位一体,迫使中国要么让人民币汇率自由浮动,要么失去对利率的控制。毕竟总体趋势是明朗的。一位分析家指出:“我们总是面对这个问题:中国何时才会自由化(资本账户)?中国正在逐步自由化。小范围的新规定每个月都在出台。一年里也做成了不少事情。”
中国的海外投资者很难看到这个过程。但这是真实存在的,虽然这种前进两步、后退一步的变化几乎无法察觉。上海咨奔商务咨询公司的敏他贵指出,从长时段看来,中国在过去五年内已经迈出了显著的步伐。如果这一趋势持续下去,对中国的海外投资者将是好消息,但对他们的“顾问”则是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