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先生《商周金文》于“天亡簋”(u大丰簋)“王祀于天室”下注:“天室u太室,古文天、太、大为一字。铭文中天室指嵩山……天室u祭天之室。”并引《左传・昭公四年》:“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九州岛之险也,是不一姓。”陆德明《释文》:“大室u中岳嵩高山也。”又引《逸周书・世俘解》文。杨宽先生以“天室”u“明堂”。引《吕氏春秋・古乐》“(武王)以锐兵克之于牧野,归乃荐俘馘于京太室”证《逸周书・世俘解》“予克致天之明命,定天保,依天室”之“天室”为明堂。《史记・封禅书》载:“天子曰明堂、辟雍,诸侯曰泮宫。”《淮南子・齐俗训》:“(周公)克殷残商,祀文王于明堂。”《礼记・王制》:“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以讯馘首。”鲁执周风尤甚,春秋时仍献俘于泮宫,故《诗・鲁颂・泮水》云“在泮献馘”,“在泮献囚”。周之士人,并备文武,明堂泮宫之地,非只文地,亦为武场,颂文习射皆于此,献俘于明堂乃耀学伐功之举,有励于后学士人。“明堂”又非周庙,《礼・乐记》载武王“祀乎明堂而民知孝”,郑注:“文王之庙为明堂制。”非。《孝经》、《史记》皆已明言,周公相成王,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非谓明堂为宗庙明矣。明堂乃德天之室,周公于此以文王配祀天帝,是以后人称颂,推为至孝。由是观之,则献俘明堂,乃以复天之德,夸学伐功为指要,而孝追宗祖、历述考烈为次后。故王辉先生以“嵩高之山”释“天室”或有不妥,然以“天室”为“祭天之室”确为至论!前贤以明堂而混周庙应有所别。
甲骨《合》第14002片卜帚好分娩事,王据兆坼而断曰:“其隹(唯)丁冥(娩),(通嘉);其隹(唯)庚冥(娩),引(旧释弘,从于豪亮说)吉。”验辞为:“三旬又一日甲寅冥,允不,隹女。”
综而观之,王据兆坼以丁日分娩为嘉(u能诞男孩),以庚日分娩则引(引,《尔雅・释诂》训为“长”)吉。然帚好却分娩于甲寅日,故不吉,诞下一女。前人多引此辞论述殷商重男轻女之事,熬投∪漳艿媚兄说有所讨论。或丁之与男关系颇深,广有渊源?仆读此辞,偶生疑惑,姑且梳而记之以备来考。
《说文》“丁”下云:“夏时万物皆丁实。丁承丙,象人心。”
《段注》云:“夏时万物皆丁实”,“丁实”小徐本作“丁壮成实”。《律书》曰:丁者,言万物之丁壮也。《律历志》曰:大盛于丁。郑注《月令》曰:时万物皆强大。
又有“五丁”,力士义。《蜀记》:秦惠王欲伐蜀,造石牛,置金其后。蜀人使五丁力士拖石成道,秦遂伐蜀。
又有“六丁”,《道书》:阳官六甲,阴官六丁,谓六甲中丁神也。
又《尔雅・释诂》:丁,当也。《注》:相当。
又以丁为民义。《唐书・食货志》:租庸调之法,以人丁为本。
又《庄子・养生主》有庖丁解牛。
文献所见丁字除象声义外,有壮义、盛义、民义、力士诸义,皆与男子有涉,或非偶然。
田遗风
《尔雅.释地》:“田一岁曰,两岁曰新田,三岁曰。”郭璞注:“今江东呼初耕地反草曰。”《说文》:“,不耕田也。”(孙星衍、王念孙改“不”为“才”;段玉裁改“不”为“反”)《说文注笺》:“者初垦辟之谓也,田久污莱,必先除其草木,然后可耕。田之灾杀草木之。”《诗・采芑》正义引孙炎说:“,始杀其草木也。”《诗・皇矣》释文引韩诗说:“反草曰。”《易・无妄》释文引董遇说:“,反草也。”仆尝见云南农人插秧完毕后秧田常闲置,至冬时农闲则挑好天气薅起水田中杂草,草根朝天而塞入泥淖,后i平之,招拚陇亩,待来年开春杂草腐熟再播秧谷。则此为上古一年“田”之遗迹?至于旱田则于秋收后以牛犁翻起土,杂草反复其下,再以耙i平之,以待来年春种。此亦一年之“田”乎?上古耕耘技术不精,地力不足,是以反草之田隔一年乃有所种;今之地力得益于化肥,且深耕精种,反草之田不足半年则可复种?
西周灭殷早谋论
《吕氏春秋・首时》云:“王季历困而死,文王苦之。”高诱注:“勤劳国事以至薨没。”不确。《古本竹书纪年》云:“文丁杀季历。”(《晋书・束皙传》引)《史记・龟策列传》:“杀太子历,囚文王昌。”(“太子”二字当为“季”字之讹)知王季尝有困囿于商,后见杀于文丁。王季尝数伐鬼、燕(非北燕,北燕远在今北京地,乃燕京戎)、余(徐吾之戎)、犬诸戎。《易・未济》九四:“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赏于大国。”《古本竹书纪年》:“周王季命为殷师。”(《后汉书・西羌传引》)《帝王纪》:“王季于帝乙殷王时,赐九命为西长。”殷自武乙世渐微,周自公父愈盛,太王又东封太伯、仲雍于虞以用势,可北进山西,南遏河、洛,东抵商畿,西联周岐,故《诗・皇矣》云:“帝作邦作对,自大伯、王季。惟此王季,因心则友,则友其兄,则笃其庆。”王季是以得营营于山西,权地渐盛,终有碍于殷商,是以见杀!文王苦之,恨心现矣,又见囚h里,冲触剧矣,他日用兵于商已是早谋。帝辛之世,兵刃相交,又安为天数?人谋而矣!孟子尝云:“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不仁,而何其血流杵也。”妄矣!削删《武成》,徒遗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