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与一般小说的叙事者不同,台湾著名电影编剧朱天文将传统小说的叙事语言链条拆散成了碎片,按照新的符码重新加以组合,用标点符号缝成了独具特色的语言书写方式。这种“另类”的语言特色,使其作品具有特殊的审美价值和审美意义,也给台湾新电影注入了新的活力。
[关键词]朱天文;小说;语言
朱天文,是台湾著名女作家和新电影的著名编剧,她的代表作主要有:《荒人手记》、《世纪末的华丽》、《炎夏之都》、《花忆前身》、《小毕的故事》、《恋恋风尘》、《传说》、《最想念的季节》、《风柜来的人》等。其中《风柜来的人》、《小毕的故事》、《最想念的季节》、《冬冬的假期》等在20世纪80年代就被朱改编为电影,多次获得国际大奖,为台湾电影在国际上地位的奠定作出了功不可没的贡献。本文主要探讨朱天文的小说(主要是被改编为电影的小说文本)语言特色。与一般小说的叙事者不同,朱天文将传统小说的叙事语言链条拆散成了碎片,按照新的符码重新加以组合,用标点符号缝成了独具特色的语言书写方式。朱天文巧妙地利用这种停顿将人物的内心深处的感受表达了出来,使其作品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和广阔的审美意义。
讲故事“需要一种运用语言表达对生命中的微妙音色的感受、突破生活的表征言语织体的能力”①。与一般小说的叙事者不同,朱天文将传统小说的叙事语言链条拆散成了碎片,按照新的符码重新加以组合,用标点符号缝成了独具特色的语言书写方式。逗号、顿号在现代汉语句子中用来表示较小的停顿,朱天文巧妙地利用这种停顿将人物的内心深处的感受表达了出来。如《伊甸不再》中,“她根本,根本,不要,理她的父亲!”通过这种停顿表达了甄素兰对父亲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不满与怨愤的心情;《安安的假期》中,外公“冲到柴房前,一把推倒昌民的摩托车,搬起墙根的大石头就砸,砸,砸个瘪。”当碧霞的母亲跑来闹事要求昌民与她女儿结婚,安安的外公不同意,就有了以上的举动;“安安仰起脸望他,不大明白,不大明白那天舅舅的愤怒和痛苦,与今天舅舅的,的什么呢?他说不上来。”面对舅舅“虚弱”的微笑,身处儿童世界里的安安无法理解成人世界中这种微笑里的所包含的那种失意与落寞;《风柜来的人》中,小杏说:“跟他讲,他要上船,我们就,完了。”对于锦和的上船和无所谓,已经怀孕的小杏表现出彻底的失望与决绝,其内心深处是一股无以名状的深沉的悲哀。“阿清站在门口,仿佛整个人,一下,被掏空了。”当阿清怀着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欲望想要为小杏创造一个亮光光的世界并且要站在世界的边缘捍卫她,而小杏因不愿再见将要回来的锦和,准备离开时,阿清看着她冷漠空白的脸庞,孤独、寂寞与人生的无常、无奈的感觉像尘埃一样吸在他的身上;《柯那一班》中,教历史的小李,和康怀萱聊过,做完一年实习生,拿到毕业证书,他不想再教了:“学生程度这么差,天天跟他们一起,我一直在退步,退,退,退,很恐怖的感觉。”康怀萱对着一帮常常使她灰心得从太阳穴胀疼到后脑勺、好气又好笑的学生,她琢磨着同事的这句话,心中充满了很多感慨,“恐怖”的感觉一直缠着她,她的工作,并给她带来令人遗憾的爱情。类似的例子还有《荒人手记》中,“我以我之身作为人界所可接受最败伦德行的底线。在我之上,从黑暗到光亮,人欲纵横,色相驰骋。在我之下,除了深渊,还是深渊。但既然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天堂,自然也不存在有地狱。是的在我之下,那不是魔界。那只是,只是永远永远无法测试的,深渊。”“航向***乌托邦。那些环绕地中海,远古远古多如繁星的不知名小国,连神话都没能传下来的,终结者。我们是,亲属单位终结者。”这种碎片式的语言点明了“我”作为同性恋者的身份;《最想念的季节》中,“我是每每情绪不平衡就会口吃,注视瞳仁里的那个我,说:‘我,觉得,你,你这样做,太笨,笨了。’”“我生气道:‘你还,还很年轻,也很,美,美丽,对不对。根本,本没必要,要这样做嘛!’”“‘这对你有,有什么,好处?’我努力克制住咆哮。”朱天文故意利用这种因“口吃”而成碎片的句子,表明“我”对廖香妹“理直气壮”地带着一份契约书和印章去找一临时丈夫十分不理解,因为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姓氏。当廖香妹告诉他想生出来看看“像我还是像他”时,“我非但笑不出来,且无法克制的把十根手指头关节一溜掰得枯痴枯痴作响,因为我必须冷酷的回答她:‘老实说,我,我真的没办法,同意,同意你这种,想法跟,做法。’”通过这种刻意的停顿,读者可以在“我”的不可思议中去反思作家所要反映的社会现实及造成这种现状的社会原因;《红玫瑰呼叫你》中,“原来床头柜上一大叠日文教材可是玩真,个,儿,的!”“他看见老婆稳稳对电话讲着日本话,语气,神情,不认识了,令他浑身不自在。”丈夫翔哥面对老婆与孩子用他完全不了解的日语交流,他惊愕、疑忌、自惭、恐惧;《恍如昨日》中,“散尽后等到他回顾的一眼年轻人依前来,颤抖,破声,碎句的,问他,认不认识许素吟。”通过这种有意识的停顿向读者讲述了一场昨日“惊梦”,将现实与幻想结合在一起。
夏济安先生曾说:“小说家究竟不是思想家,他的可贵之处,不一定是揭示什么新思想,也不一定是重新标榜某种旧思想,他所要表现的是,他在两种或多种人生理想面前,不能取得协调的苦闷,直截了当地把真理提出来,总不如把追求真理的艰苦挣扎的过程写下来那样有意思和易于动人。小说家不怕思想矛盾、态度模棱。矛盾和模棱正是使小说内容丰富的重要因素。问题是,小说家有没有深切地感觉到因这种矛盾和模棱而引起的悲哀。”朱天文的小说还常常利用顿号来缝制句子,将小说中人物内心的矛盾及悲哀书写了出来。(下转第64页)(上接第32页)如《伊甸不再》中,甄素兰“睁大涸涩的眼睛,胃痛如绞,心灰到底:‘没有用了,没、有、用。’”素兰对家庭冷锅冷灶与患有精神***症母亲失常的举动感到十分无奈;“大部分总是客、人、在。”爱上45岁的有妇之夫――导演乔樵的年轻演员甄素兰内心非常渴望得到一份真正的爱情,可真正与乔樵独处的“美丽清哀”时间毕竟很少,她走到了爱的边缘,她的理想成了一种奢望;“戚双红,古装剧里的戚双红是演出来的;时装剧的则必须她是、戚双红。”通过这种停顿来强调生活中的甄素兰的命运与戏中人物戚双红的命运一样,“无立足境,方是干净”,最终以割腕自杀了结了一生;素兰“越喝越神智清楚,感觉自己一点点低、低、低到尘埃里去,灰烬里不过剩下一块钝重的,胃被太多的烈酒烧得灼痛。”作为一个在世上没有根基的人,素兰对生活与生命的那种无奈与痛苦在借酒浇愁中被人世的尘埃所湮没;《桃树人家有事》中当黄淑簪问孟先生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已婚的经历时,“孟先生我、我、我的,我不出二字。”表现出了孟先生的尴尬与矛盾的心理;《炎夏之都》中,吕聪智面对情人叶飘忽的眼神,面对自己心里的“不平衡”,“他发现,自己是个非常、非常的人。”在自责中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任何理由不回家;《安安的假期》中,安安面对舅舅昌民素来的那种对人抱歉的、虚弱的笑容和一些话,他虽然不理解,“安安听了很难受,不光为这句话,为的一件什么,他还不解的,不愿去解的,或许那就是所谓的、成人世界了。”但安安见到了他不愿意见到的成人世界中的失意与寂寞。
“不受习见文法禁治、‘不按牌理出牌’的句子,是所谓的‘胡体’的一个显著的特征。”朱天文受胡体“不按牌理出牌”的影响,创造出了这种碎片式的语言。这种碎片式语言连缀特色给读者的阅读设置了障碍,打破了读者阅读故事的连贯性,有意使读者减慢阅读速度,引导读者在阅读故事的同时思考有关个人的命运叙事,思考人生的问题,显示出作家超越时代语境的深刻性。语言的使用在她的写作中成了一种游戏规则,在游戏的态度中来揭示生活的真实。她用这种似乎不合常理的、另类的语言表达来对“常理”、“常情”等传统主流叙事方式进行边缘反拨,在表面上的与世无干的态度中,坚持的是非常清醒的立场。这对主流的思想意识和约定俗成的强大的男权话语也是一种有力的解构。根据拉康的理论,语言是与欲望相连的,语言是一种力量,象征着世界上的万物,它可以改变它的使用者,在这种象征秩序中,语言主宰着人类社会的一切生活。朱天文通过语言运用中的有意停顿,将语言这种符号改造成新的象征域,表达了一些不可言说或不便于言说的东西,这种书写消解了逻各斯话语的中心地位,对传统父权话语进行了强有力的颠覆。也就是说,朱天文故意运用这种与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相疏离的叙事话语,来表现女性创作的主体意识与传统男权意识之间的话语冲突,以生活中生动的语言细节来述说女性的命运与地位。
作为从事电影编剧的小说家,朱天文的语言已形成了独特的风格,我们期待着她能将创作与改编更好地结合起来,催生出更多的优秀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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