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在总统选举的过程中，法国从极左到极右的意识形态悉数登场，争夺选民支持，欧债危机阴影下的法国因“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问题斗争了半年。2012年5月10日，奥朗德以114万张选票的优势战胜萨科奇，成为法国17年来的首位左翼总统。尘埃落定，我们应该反思一下法国因何“左转”，以及“左转”又能走多远？
向右走不下去：萨科奇改革失败
按法国媒体的说法，此次大选结果与其说是奥朗德胜利，毋宁说是萨科奇失败，因为奥朗德最大的竞选优势就是“他不是萨科奇”。这种说法应该是有道理的，因为萨科奇是31年来首位没能连任的法国总统。据估计，相当多的法国选民投票支持奥朗德，实际目的不过是要阻止萨科奇再次当选。萨科奇招致如此严重的民怨，根源则在他失败的改革。
萨科奇当***五年时间里，法国经济在金融危机背景下表现得并不算差。2011年，法国国内生产总值27781亿美元，列世界第五，在欧洲仅次于德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44008美元，列世界第19位，高于德国的43742美元。2011年，法国经济同比增长1.7%，也高于欧盟平均水平。但是，萨科奇没能有效控制法国的财***赤字：2007年，因救市等原因，2010年法国财***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达到创纪录的7.7%；2011年有所回落，但仍高达5.2%。2012年1月，国际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公司宣布将法国长期信用评级从最优的A A A降至A A+，评级展望为负面。
事实上，萨科奇为控制财***赤字已经推出一系列改革措施，实行财***紧缩***策。这些改革给他招来很多民怨。在法国选民看来，萨科奇在经济与社会、资本与劳动、效率与公平、富人与穷人之间过多地倾向于前者，他虽未给前者做过多“加法”，但给后者所做的“减法”已经超出法国人的心理承受力。萨科奇改革中，伤众最广的是延长退休年龄。此项举措的目的是减少公共开支：对法国而言，补贴养老金是一项沉重的财***负担，2010年养老金赤字为107亿欧元，2015年将达400亿欧元。要减轻财***压力，推迟退休年龄是最直接的办法。2009年底，萨科奇宣布从2010到2018年间，将法国的退休年龄逐步从60岁延长到62岁。在欧洲，即使是62岁退休也不算太晚。德国早就推迟到 65岁，而且计划到2029年将退休年龄延长到67岁。但是，萨科奇此举在法国还是引起强烈反对。金融危机期间，法国数次爆发上百万人参加的与养老金改革有关的游行示威。
萨科奇是一个坚定的改革者。面对大规模抗议，他声称：“如果有游行我们就退缩，那任何改革都无法进行。”这种态度无疑激怒了法国公众，其支持率迅速下挫。同时，萨科奇个性张扬，也是招致民怨的重要原因。法国实行半总统半议会制，总统负责大***方针，议会***府负责具体操作。在社会改革方面，萨科奇表现过于强势，抢尽***府“风头”，几乎是主动“引火烧身”。事实上，多数法国人都知道退休制度非改不可，只是对改革的方式存有异议。萨科奇招致民怨的作风不仅最终使他个人下台，而且给法国的社会改革造成严重挫折。
向左能走多远：奥朗德举步维艰
大选过程中，奥朗德提出与萨科奇针锋相对的左派改革理念。在其竞选纲领中，包括了扶助中小企业、增加教师岗位、促进青年就业、加快住房建设、就退休年龄问题分别谈判等一系列需要扩大公共开支的***策主张，为维持财***平衡，他提出要给大企业和富人大幅度加税。法国人批评萨科奇改革是在“劫贫济富”，奥朗德则彻底转向“劫富济贫”。这种***策主张给他争取到大量中下层选民的支持，使其顺利当选法国总统。但是，他能否履行这些承诺呢？支持他的选民们心里恐怕也未必有底。大选过程中，萨科奇抓住这点大作文章，说奥朗德上台，法国将成为下一个希腊。正因如此，两人的支持率才迅速接近。如果再给萨科奇一周时间，结果实在难料。
制约奥朗德推行左派改革的首先是法国国内***治因素。与萨科奇相比，奥朗德注定是一位“弱势总统”。个性方面，萨科奇锋芒毕露，奥朗德绵里藏针。萨科奇当***期间，法国国民议会一直占优，其改革措施都能顺利通过。从目前情况看，左翼******在今年六月举行的议会选举中大获全胜的可能性不大，奥朗德恐怕要准备与主导的议会打交道。如果是这样，其改革措施的落实将面临很多困难。同时，奥朗德恐怕是迄今为止最缺乏行***经验的法国总统。他虽然很早就曾进入密特朗***府任职，但在1997年至2008年间一直是法国社会***的***务工作者，从未进入内阁任职，最大的行***职务是居民数量不足2万的***勒市市长。这些“短板”在大选中可以通过言辞加以掩饰，但在施***过程中却绝对不能忽略不计。
制约奥朗德改革的国际因素也很多。目前，欧洲各国的“债主”，无论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欧盟还是德国，都要求受援国先进行财***紧缩才肯施以援手。奥朗德如果一意孤行地扩大公共开支，即使法国能维持财***平衡，也违背了上述“强力”的意志，难免给法国带来麻烦。同时，给大企业和富人加税可能造成大量资本逃离法国，使法国经济陷入困境。更迫在眉睫的是，奥朗德大选期间要求重新谈判欧盟财***契约，在欧元债券和金融交易税等方面采取比萨科奇更加强硬的立场，前者与德国的立场严重对立，后者则与英国激烈冲突。从技术上说，目前欧盟27个成员国有25个已经签署财***契约，有些国家已完成审批程序。在这种时候重启谈判，实在难上加难。此前，德国***默克尔已经明确表示在财***契约方面拒绝谈判。那么，法德关系是否会因此出现危机？如果这两个国家发生冲突，欧洲一体化将会受到什么影响？
在强大的对手面前，奥朗德虽然贵为法国总统，也与大战风车的唐吉可德有几分相像。对欧洲而言，奥朗德的施***纲领是金融危机以来最左的。如果他能获得成功，欧洲国家左转的数量会迅速增加；如果他失败，的改革理念将进一步得到认同。关于这一切，人们只能拭目以待。
左右为难：欧洲如何走出阴影
从法国总统选举过程中，可以看到欧洲面临的多重困境。在世界经济层面上，欧洲的传统优势地位不断丧失，但建立在高收入基础上的公共开支却降不下来。欧洲一体化方面，发行统一货币后财******策却难以统一，很多国家滥发国债缓解财***压力，欧盟却无权管理。应对欧债危机过程中，债主要求重债国长期实行紧缩***策，各国内部则已经无法忍受。从理论上说，欧洲经济与社会之间的矛盾已经空前尖锐。奥朗德的困境，则更加深刻地反映了欧洲的难处。
按目前“财***紧缩”的思路，实现财***平衡是欧洲国家得到援助和投资的首要条件。但是，这种思路已经造成严重的经济、社会和***治后果。经济上，欧洲重债国已经出现程度不等的衰退。以希腊为例，由于严格执行财***紧缩***策，惠誉和标普已经分别上调其债务评级。但过去四年间，希腊国内生产总值萎缩14%。社会上，欧洲各国失业率居高不下，2011年欧盟平均失业率为10%，希腊失业率达到18%，年轻人的失业率则更是达到40%。***治上，在金融危机中的欧洲国家***府不断增加，以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为特征的极右翼******的实力迅速提高。此次法国大选中，极右翼的国民阵线候选人玛丽娜·勒庞得到18%的选票，萨科奇为争夺极右翼选民走向极右化。由于极右翼的共同点是反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其上升势必对欧洲乃至世界造成影响。
欧洲在左与右之间彷徨，与人类社会缺乏相关经验有关。到目前为止，克服严重经济危机的路径只有两条：除去前面提到的财***紧缩之外，就是通过扩大公共开支来刺激经济增长，1929-1933年大萧条主要是通过后面一种路径得到解决的。但是，现在欧洲面临的情况与那时有很大不同，前者是“自由放任”造成的，而后者则与过度“公共开支”有关。同时，西方国家最终是通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才彻底摆脱大萧条阴影，这在当代世界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从这种角度说，欧洲的困境正在走出欧洲，给世界经济与***治的发展投下阴影。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
责编/刘建 美编/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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