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放飞梦想与荡涤心灵的地方。
冈仁波齐,冈底斯山脉的主峰,海拔6656米,雄伟壮观,气势磅礴,千百年来众多神奇、美丽的传说吸引着无数信徒与游客仰慕、崇拜和向往。每年,到这里朝圣、转山的中外游人、香客成千上万,而虔诚的藏族信徒则不远千里磕着长头,在长达一年或更长的时间里,用身体丈量着大地来此朝拜……2014年是冈仁波齐的本命年,来此转山的人流更是空前。
《大藏经・俱舍论》记载,从印度往北走,过九座山有座“大雪山”,就是绵延千里的冈底斯山脉的主峰――冈仁波齐。冈仁波齐藏语意为“雪山之宝”,印度称为“凯拉斯”。相传佛祖释迦牟尼尚在人间时,守护十方之神:诸菩萨、天神、人、阿修罗(古印度神话中的一种恶神)和天界乐师等都云集在神山周围,时值马年。因此,马年便成为冈仁波齐的本命年。2014年神山又轮回本命年之际,在时隔17年后,我有幸再次来到阿里重转神山。
相传朝圣者来此转山,在海拔4700米至近5700米的高度,沿52公里长的冈仁波齐转一圈,可洗尽一生罪孽;转十圈可在五百轮回中免下地狱之苦;转百圈可在今生成佛升天;而在释迦牟尼诞生的马年(佛本命年)转一圈,则可增加十二倍的功德,相当于平常年份的十三圈。朝圣者年复一年,周而复始,络绎不绝,在通往神山的转山路上,形成了一个耐人寻味、令人感慨的永动流。冈仁波齐神山,己深深地扎根于宗教历史文化和人们心中,它是人与神、人与自然相互结合共生的精神之山、文化之山、信仰之山。对于梦想着要将藏区走完的我来说,去阿里转山是必须的。 1997年8月,我终于圆了阿里转山之梦,而2014年(马年)9月,我重转神山之梦又再次得以实现。
塔尔钦――转山人的大本营
2014年是我第56次藏区之行。在重访珠峰后经萨嘎、仲巴、普兰再次踏上重访神山之路时,内心充满了强烈的渴望与兴奋。一路风尘来到塔尔钦时,眼前的一切令我惊叹,昔日这里的荒芜杂乱早已不见了踪影,尘土飞扬坑凹不平的土路,如今变成了平整笔直的油路一直铺到了神山脚下。民居、商店、宾馆、饭店,一排排新的建筑呼啦啦建了一大片,这里俨然变成了一个高原新兴小城镇。来来往往穿梭的车辆、奔流不息的人流,神山本命年的转山成了最火爆、最大型的旅游热点。
17年后重访冈仁波齐,兴奋的心情毋容置疑,但不知为什么,昔日初次转山的记忆一下子都涌上心头,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此次转山对我而言,重温和印证记忆更重要,也许人生的第一次都是难以忘怀、刻骨铭心。
1997年在采访札达古格遗址后,我向神山进发,当年这里无人管理,可以任意行走。来到塔尔钦,转山人的大本营。所谓的冈底斯宾馆,实际是一家只有几间平房的简陋招待所。里面己聚满了转山客,有印度、尼泊尔、不丹、锡金、巴基斯坦、美国、英国、瑞士、奥地利等国的游人和香客,还有来自云南、四川、甘肃、青海及各地的藏族同胞,男女老少、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国籍、不同装束、不同心态,但都是一个心愿――朝拜冈仁波齐并接受神山的洗礼。招待所外,上百顶各式帐篷已占据了山坡好大一块地方,成群的牦牛、羊群和数量不多的东风卡车夹在其间,在这人烟稀少的阿里高原形成了一道独特的人文风景线。几十天的阿里之行,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这么热闹的场面,我兴奋地抱着相机四处“流窜”。从此刻,我便融入了转山人的洪流之中。为了第二天开始的转山,我认真地准备着要带的东西,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大半夜过去了,我也迷迷糊糊地在不停的狗叫和风声伴随中度过了后半夜。
按佛教传统,转山应沿顺时针方向。次日天还未亮,我与同行4人踏上了转山之路。在碎石铺满的崎岖小道上,我小心行走着并随时注视着四周。此时,前后都有零散的转山人,听说那些行走飞快而计划当天就转完神山的人早在凌晨就出发了。一阵急速行走后,在一个转弯处,仰慕已久的冈仁波齐第一次近距离展现在面前,当时我激动的差点就大声喊起来,原本快速的心跳此刻就更加急促了,内心虔诚地接受着神山最圣洁的洗礼。我静静地遥望着神山:山型如橄榄,雄伟阳刚,直插云端;峰顶如七彩圆冠,周围似八瓣莲花四面环绕;山体如水晶砌成的玉镶冰雕而美妙绝伦。此时刚巧天亮了,明媚的阳光开始普照大地,冈底斯山雪水融化汇流而成的拉曲河从山脚下流过,白中透绿的河水是那么的清澈,哗哗的流水又是那么的婉转动听,就连翻滚的浪花也显得那么的洁白无瑕;圣洁之水滋润着大地万物,荒山、溪水、雪峰在阳光下充满了原始的生机与活力,真是壮美无比。此景如梦幻、似仙境。而此时的我,竟有一种莫名其妙而按耐不住的强烈震撼在心底骚动:亢奋、激情充满全身,是触景生情,是血液沸腾,是放飞梦想,还是荡涤心灵。真的,那一刻心静、思空、血凝……那一刻所有的语言好像难以表达说清;也许,那一刻血肉之躯与灵魂被天地、环宇、自然、无垠、圣洁,所震撼、洗礼、沐浴。
暂短的停留、拍摄,我们继续前行。途中我们时而被人超过,也时而超过他人,期间也经常与转山的苯教徒相遇,他们转山的方向与佛教正相反。冈仁波齐原为苯教神山,传说佛教大师米拉日巴与苯教徒那如本在此斗法,结果佛胜苯败,神山也自此易主。
转山一定要拜寺
我们加快了步伐,逐渐赶上了一批来自印度新德里的朝山香客,并目睹他们在转山途中第二个小寺――确古寺下拉曲河畔做祈祷洗礼的场景。虔诚的信徒面对神山,迎着微微的山风裸着身体,用冰凉的“神水”沐浴着四肢和心灵……远远地看着他们朝拜洗礼的一举一动,虽然不太明白他们所做祈祷仪式的各种举动,但发自内心地向这些远道而来的异国信徒投去了敬慕的眼光。从这里,我们开始攀登位于半山腰的确古寺。海拔4800多米,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何况还要负重爬山。我喘着粗气张着大嘴,背着十几斤重的相机和物品,吃力地爬向位于神山斜对面的小寺。寺庙不大只有3名僧人,但香火旺盛。寺中供奉着据称为自然形成的无量光佛石佛像,而吸引我的却是两颗十分珍贵的大象牙,寺中最老的僧人――66岁的次仁白觉也没能说出它的年代及来源。次仁白觉十分和善热情地为我们打了酥油茶,我也向他和寺庙赠送了第十一世班禅照片以示答谢。神山周围共有四座小寺庙,此前经过的咋达布热寺相当于进山钥匙。据陪同我转山的平措说,神山周围这四座小寺均为噶举派,每个都有许多传说故事,转山一定要拜寺,进寺一定要布施,这不仅是积攒功德,也是转山的一部分。
下午7点,我们终于来到了转山的折返点。从这里,我们要开始攀登神山背后的卓玛拉山。这里有第三座小寺“哲热洞”。哲热洞比之前的几座更小,当年只有两位年轻的小僧人,寺中除了几幅唐卡画和泥佛外什么也没有,实际只算一个修行洞而已。寺下面不远的河岸边,有一排简陋的土石房,是为转山人修的唯一的过夜处,己被旅游团队全部包租,我们也只好就近找地方过夜了。寺旁有一个废弃的破土房,围墙已残缺不全,房顶一半露天,走进一看,这里当过羊圈,地下铺有厚厚的羊粪,还透着一股淡淡青草的芳香。我们顾不上许多,能找到这“住处”,已是很幸运,来晚了连这样的地方都没有。我靠在破墙边,眼睛半睁半闭,望着神山。此时夕阳西下,渐渐地将面前的神山照耀得金光灿灿。晚上近9点了还有阳光。这时神山之巅不时有白云飘过,白云过后神山即刻变成了一座金光闪闪屹立在世界之巅的金山,它酷似古埃及的金字塔,却比它更雄浑阳刚。此刻我竟然忘记了劳累,抱起相机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快速地爬上一块巨石作依托,迅速按动快门拍摄了这一难得、难忘、令人激动的瞬间。这是转山途中距离神山最近的地方,也是转山以来我最冲动的一刻。是什么力量驱动,我似明非清,是一种激情、一种愿望、一种感觉、还是人在自然面前的一种能动?!虽然我不得而知,但眼前的一切亲历了、目睹了、冲动了、感悟了、也许这才是心动历程的真真切切,也许这才是人与自然的另一种和谐!夜深了,除了拉曲河的流水和仍在呼呼作响的山风,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我们几人缩挤在一起,不一会儿有人就拉响了鼾声。我蜷起酸痛的双腿仰面朝上,望着天幕上布满的繁星。此时的我,身心好像游离在茫茫的太空,大脑竟也出现了空白,忘却了一切。无垠的夜空没有嘈杂与物欲,充满了祥和与宁静,难道不是吗?不知不觉,我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凌晨4点(相当于北京凌晨2点),我被闹表催起又摸黑上路了。通往卓玛拉山口的路上,山风仍然刮得作响,天空也开始飘落雪花,到处都是手电的光影,这里是整个转山途中路程最为艰巨的一段。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我喘着粗气,呼吸声如同在拉风箱,大得几米外都能听见。早晨7点多,太阳快出来了,我们也终于距卓玛拉山口不远了。为了迎接神山的第一缕阳光,我顾不得劳累,取出相机准备拍摄朝阳映照神山的壮美瞬间。清晨的气温格外寒冷,地上有积水处都结了薄冰,阵阵山风吹的人直打颤。东方渐渐发亮,瞬间金光普照大地,我们终于迎来了冈底斯山第一束晨光。只见大地开始变色,神山被金光照耀,白里透红,红中有黄,雄伟、神奇、粗犷、壮美。此刻的我心中无比自豪和骄傲,目睹了神山瞬间的色变,仿佛在接受它的洗礼和祝福,用心灵去感悟它的灵、光、色。此时此刻,我才真正体验到什么是触景生情、情景交融。神山不愧为众山之神、万众之魂。我激动极了,不停地按动相机快门拍摄,并随后大步向卓玛拉山口奔去。8点30分,我终于抵达了海拔5630米的转山最高点――卓玛拉山口。这里已被白雪覆盖,大地洁白,碎石遍野,我在石间跳跃,一个方圆近百米的经幡群铺架在乱石滩上。长短新旧的各式经幡在晨光下显得比平时更加鲜艳夺目。转山人都要在此停留,磕头、挂经幡、祈祷、休息。由于心情兴奋,在这海拔近5700米的高度,我竟没有感到太大的反应和不适。至此,我多少领悟到了一点转山人的心情、心态,不管什么人,什么心态,是积德、是行善、是悔过、还是许愿,一切到此都是真实的。
下山了,心情就大不一样了。下午5点,我们来到转山途中的最后一座寺庙“祖珠寺”,寺里小师父对我们说,这是为纪念佛教尊者米拉日巴大师与苯教徒那如本斗法而建。在寺内石屋顶还有米拉日巴的手印。小寺建在半山腰上,这里距转山大本营――塔尔钦虽然还有十几公里,我却依然精神大振,与17年前转山相比,状态好多了。重转神山即将圆满,不论从身体到心灵,令我毕生自豪、骄傲和难忘。下山后,我在日记里这样写到:这是净化心灵之举,是人与自然的对话和挑战,它不仅是对我的毅力、意志的一次考验,同时也是一次非同寻常的采访和旅行。它使我明白了许多,内心领悟了许多,也让我对人生的许许多多增加了同情、理解和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