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变化与消融的草原游牧民族

说起草原 ,说起蒙古人,就会想起游牧。我生活在内蒙古赤峰市一个离草原不远的地方,30岁之前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草原,所以我对草原、对游牧民族有一种向往。当我拿起相机开始创作的时候,其实我拍摄的题材就是草原,我第一次走进草原去近距离的感受草原、感受蒙古人时,那是一种激动、那是一种兴奋,那个时候更多的是感知上的冲动。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是我们儿时就会背诵的诗句,曾经的篮天白云,绿草如茵,洁白的羊群,悠闲的牧人,慢悠悠的勒勒车,炊烟袅袅的蒙古包,热情好客的蒙古人……是无数人都向往的地方,经过长期的草原创作,我发现草原已经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美轮美奂.随着时代的变迁,草原也不再宁静,蒙古人虽然还是那样的热情好客,但现代化的进程已经把原有的草原游牧文化冲击得七零八落,使大量的牧民离开草原,来到了农村,走进了城市。

谁也没有权力让蒙古人固守在他们的草原上,远离都市,永远过着牧羊人的生活,但是城市文明亘古未有的吸引力,以及城乡差距的不断拉大,让越来越多的蒙古人,放弃蓝天白云的游牧生活,而选择到城市中生活,当他们回首时,他们原有的生活场景已经不复存在。

作为一个摄影师如何去记录一个民族在发展变迁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喜悦、忧伤、无奈,在发展变化之中、在继承与摒弃之间如何选择。记录这段游牧民族巨变的历史,就摄影手段来说是抓拍还是摆拍?这都需要摄影师去思考和揣摩。

其实我从2003年就开始拍摄草原和有关游牧生活的题材,其中也历尽艰险,每次出行都是几百公里甚至几千公里,走遍了科尔沁草原、锡林郭勒草原 、呼伦贝尔草原,无论春夏秋冬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博王大酒店坐落在通辽市科左后旗甘旗卡镇繁华的商业地段,占地面积3793平方米,在这里我见到了40岁的蒙古人包华,她是这里的服务员,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 ,她的丈夫也在打工,孩子上了大学。当我问起她家里还有没有牧场时,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生活在查干温度都草原一个嘎查(蒙古族行***村)的里特木尔巴根、阿拉藤花夫妇俩正在修整自己家的屋顶,夏季连日的雨水已经使他们家的房顶不堪重负。他们用并不太流利的汉语告诉我,离开游牧生活已经很多年了,现在他们以种地为生、牧场早就没有了,生活也非常贫苦。

在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天山镇,28岁的阿拉木斯正在经营着自己的手机生意,十几岁他就离开了草原告别了游牧生活来到了城市,但他的父母还在草原放牧,他的生意还能让他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

苏亚拉巴特小朋友已经15岁了,在草原上熟练地驾驶着摩托车,他用流利的汉语告诉我,他已经是老手了,现在在城里上小学,暑假回到草原父母身边。当我问起他草原和城市哪里好时,他骑着摩托车跑开了。

这样的事情随处可见,在草原上早已习以为常,背后其实是蒙古族衣食住行的汉化。

蒙古人喜欢马,自幼就在马背上成长,人称“马背民族”,马就是蒙古人的摇篮。蒙古人认为,马是世界上最完美、最善解人意的牲畜。蒙古人视马为牧人的朋友,马以头为尊贵,蒙古人严禁打马头,不准辱骂马,不准两个人骑一匹马,秋天抓膘期不准骑马狂奔让马出汗。马倌、骑手要随身携带刮马汗板、马刷子,随时为骑乘的马刷洗身子、刮除马汗,为马舒筋活血、放松肌肉、消除疲劳。牧马人说,“为马刮一刮,刨一刨,胜似喂精料”。马已深深地融入蒙古人的精神世界之中。而如今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充斥着草原,草原上再也见不到万马奔腾的场面,取而代之的是数已千计的机动车停泊在草原上,交通工具的改变,直接导致的是蒙古人的游牧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辽阔的草原是蒙古民族纵马征战和自由放牧的大舞台,最适合游牧民族的居舍就是蒙古包。蒙古包是游牧民族特有的文化模式,它伴随着蒙古民族走过了漫长的年代。而如今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正在巨变,认天为父,认地为母,以狼为***腾,千年的历史沉淀在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迅速的消弭。蒙古人盖起了成片的房子开始定居,现代化的进程使矿业大肆地进入草原,草场越来越少了,牧民只能在属于自己的草场放牧,夏天出牧,秋季回到定居点里,蒙古包文化也就顺其自然地变成了乡村文化、城市文化。每到“那达慕”盛会就会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蒙古人,这里最能体现现代游牧民族巨变的精神面貌和生活特质,有很多蒙古人做起了生意,卖起小商品,还有的搭起了临时饭馆等等,有的蒙古人干脆放弃了游牧生活,他们开始学着种地,生活方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年轻的蒙古人迅速的离开了草原,走进了城市,彻底的告别了草原。随着草原的繁华,蒙古人的饮食服饰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在草原上你再也看不到悠悠的勒勒车,身着蒙古族服饰的蒙古人,随处可见的是或坐在车里,或骑着摩托车身着现代服饰,你在草原上几乎很难辨别他是蒙古人,炒米、奶茶、手把肉这是养育着世世代代游牧民族的食粮,而如今也在发生着巨大的改变,各种蔬菜,米饭面食进入了草原,进入了现代蒙古人的餐桌上,游牧民族也开始在草原上建起了蔬菜地,搭起了草原餐桌。养起了鸡、鸭等家禽,在现代游牧民族的生活中你再也很难看到那种原汁原味的游牧生活和游牧文化,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在草原上到处可见,几乎所有的生活在草原上的蒙古人周围都离不开现代化的设施,手机、汽车、服装、各种饮品、糕点等等,掺杂在蒙古人原有的生活当中。

在游牧生活发生巨大变化的过程中,我始终把镜头对准那些容易被人忽视的最能体现游牧民族变化与消融的生活场景和生活片段,用简洁、直接、朴实的抓拍形式,表现最深刻的草原巨变。哪怕牧民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我都不能放过。 在所有的作品中几乎都离不开现代化的事物对游牧民族发展变迁产生的巨大影响,它们是最真实、最有价值、最无声的道具,所有工业化的产品充斥着整个草原,在游牧民族的生活中无处不见,无法抗拒。 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大潮中,曾经遥远的距离变得近在咫尺,曾经宽广的草原变得狭小,游牧生活随之变化、随之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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