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日晚,黄胄的《欢腾的草原》在北京保利秋拍近现代书画夜场中,经过约8分钟35轮的激烈竞价,最终以1.288亿元(含佣金)成交。此价格刷新了画家个人的拍卖纪录,黄胄因此跻身“亿元俱乐部”。该画描绘的边疆风情,是黄胄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题材。他生动的笔墨气韵,富有激情的赤子情怀,以人性之美舞荡了一个时代的审美风尚。
作为国礼赠送“哈默同志”
黄胄与国礼的渊源由来已久。1959年他负责为人民大会堂***厅画了一幅《***收》,他出手不凡,这幅高3米宽6米的巨制别开生面,自由奔放。自此他的创作开始与国家一些重要外事活动相联系。1963年,黄胄的《同饮一江水》由***赠送给越南******。
1977年,黄胄刚为纪念馆创作完巨幅绘画《鞠躬尽瘁为人民》,脊椎综合征急性发作,四肢轻瘫,住进了医院。第二年,他在医院中接到为南斯拉夫领导人铁托创作国礼的任务。医院没有作画条件,他就在杂物间拼起两张乒乓球台当作画案,手指发麻,只得把笔攥在手心里,画完一次满身是汗。如此艰难条件下,最后呈现的作品不见半点颓势,英姿勃发。为他题了两句诗:“英雄老去心犹壮,***苍茫有所思。”同年秋,***应邀访日,这是中国打***门走向世界的关键一步。日方准备好一个很大的桌案,用来展示***送给裕仁天皇的珍贵国礼,这幅长达17米的《百驴***》同样出自黄胄的病榻。
1979年,在医院已待了两年多的黄胄,闷得不行,十分渴望外出写生。9月当他一接到******自治区***府的邀请,便迫不及待地奔赴***。时隔15年后重返故地,黄胄异常兴奋,一路写生作画。他为了画两位牧民,赶了二百多里路,气不及喘,又连续作画几个小时,站不住了就跪在地上画,就这样一路画到“冰山之父”穆士塔格峰下。11月中旬,黄胄来到柯尔克孜族聚居地拖云地区,正赶上当地的赛马比赛。马上角力的热烈气氛,骑手们穿着当地绣花的民族服装,欢乐沸腾的观众们,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1981年,黄胄受好友、时任***国宾馆管理局局长翟荫塘之邀来***小住,为宾馆会客厅绘制壁画式作品。昔日一幕幕难忘景象浮上心头,黄胄随即选择了上述场景进行创作,定名为《欢腾的草原》。
《欢腾的草原》表现的是***柯尔克孜族的传统体育项目“马上角力”。画面中人物动物众多,妇女、骏马、牧民、牧羊犬通过精心布局与传神刻画,既有聚散又有呼应,疏密有致,层次丰富而充满张力。藏青、朱砂、绿、黄、白等明快亮丽的色彩,将民族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样的巨幅精品,堪称20世纪80年代黄胄第二个创作高峰的扛鼎之作。
黄胄一共创作了两幅同名作品,尺寸一样,均为142cm×360cm,其中一幅现悬挂在***国宾馆接待外国***的18号楼,创下拍卖新纪录的这幅则在1984年作为国礼赠送给美国实业家阿曼德・哈默。
哈默是美国最具传奇色彩的商界人物之一。这位医学博士继承了父亲的制药厂后,以其卓越的经营奇才,一步步打造出自己的商业帝国。他于1956年购买西方石油公司,将其发展成肉食品加工与美国石化产业的巨头,自己也一跃为80年代的全球首富。哈默还以“红色资本家”为大众熟知,他是第一个与十月***后的苏联合作的西方企业家。他曾受到列宁的亲切接见,称他为“哈默同志”。
哈默先后八次来到中国,五次与***会面。1984年美国总统里根来中国访问,***办公厅将黄胄的《欢腾的草原》作为国礼送给随里根来访的哈默。哈默很青睐这幅画,一直将其悬挂在美国的私人办公室中。当年4月29日,哈默同中国***府正式签署中美合作开发平朔安太堡一号露天煤矿协议。该煤矿是当时世界最大的露天煤矿,一时举世瞩目。
哈默不仅是位杰出的实业家,同时也是非常优秀的收藏家,他的妻子就是一位画家。他在自传中曾说:“我认为我现在在安排东西方之间艺术和文化交流方面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有影响力。”哈默也曾影响过80年代的中国艺术界。1982年3月,中国美术馆举行了《哈默藏画500年名作原件展》,展品包括从文艺复兴至近现代各时期代表画家作品110件,这是中国首次举办的外国名画原件展,十分轰动,影响了画坛一代人。
生活是创作的源泉
黄胄有一句名言是:“到生活中起草稿”,脱胎于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之句。多年的西北***旅生活,是他的创作取之不尽的源泉,他以少数民族独具魅力的风土人情所创作的诸多佳构,都成为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的经典。《欢腾的草原》正是这样一幅典型之作。
追溯他这种艺术信念的源头,来自年轻时深深影响过他的两位老师。黄胄1925年出生于河北蠡县梁家庄,原名梁淦堂。他出身贫寒,从小挚爱绘画,十五岁那年父亲不幸病逝,母亲和姐夫希望他去纱厂工作或是当个电工,黄胄无法说服自己放下画笔,一天晚上竟悄无声息离家出走了。
漂泊为生的他,饱尝人世冷暖,直到1943年经人介绍认识了画家韩乐然。韩乐然带着他徒步旅行八百里秦川,写生一个多月。黄胄首次接受专业系统的绘画训练。韩乐然是中国最早的朝鲜族***员,黄胄从他那里第一次读到《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油印本,他形容自己的感受像是头顶开了一方天,触动很大。1944年元旦,黄胄又拜赵望云为师。赵望云是长安画派的代表人物,山水画朴茂大气,相比韩乐然画水彩和油画,黄胄更青睐中国传统的水墨画。他后虽未攻山水,但赵望云苍厚雄健的笔墨功底,引领他走进中国画的堂奥。赵望云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真正的艺术家绝不诞生于象牙之塔,而是诞生于十字街头。”
1949年5月22日,西安***,三天后赵望云送黄胄参加了。他先在西安《西北画报》社做美工,后作为战地记者参加野战***赴青海剿匪,此后也多次奔赴***,一大批反映西北战事和边疆风情的画作应运而生。在黄胄之前,历史上几乎没人对边疆题材有过深度发掘,他虽也有所借鉴,但更多是自己摸索出了一条新路。在1949年以后中国画家普遍焦虑的旧传统与新生活、现实生活与艺术境界等矛盾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衡。
生活是创作源泉的观念孕育了黄胄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一般学中国画都从临摹入手,而他一开始就由速写起步。速写给黄胄的画带来了奔放遒劲的线条,也为他积累下丰厚的创作素材,一有所感即刻记录入画。他的绘画另一个特色是,画面出现很多复线,这在《欢腾的草原》中直观可见。黄胄不吝线条,从传统的“十八描”中跳脱出来,常说“一笔不准,就再画一笔”,作画洒脱自如,不忌复笔。这些看似不经意的复线,实则具有很强的运动感与力度,使他的人物画有跃然纸上的丰满。1963年,邓拓写文章将黄胄作品的特征归纳为三点:“人物新、意境新、手法新”。
乐观天性溢于画表
美术界将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李可染的牛与黄胄的驴,并称为水墨动物画四绝。黄胄说,他画毛驴其实是为了攻笔墨,找到古为今用的笔墨技法,就像搞试验田一样,举一反三,一通百通。黄胄的勤奋也是出了名的。他既无留洋背景,也没上过一天美术专门学校,能在一批学院派画家中脱颖而出,全凭悟性与多年的苦功。他曾得名“纸老虎”,因为他一个月画画就要用去二十几刀宣纸。他也从不降格以求,画得不满意就当场撕掉或扔进废纸篓,又有“废画三千”之名远播。60岁之后,黄胄还专门请人刻了一方印“黄胄晨课”,每天清晨六七点钟开始临画、写字、读书,有了心得就记在画上,有时未落款就盖“黄胄晨课”印。
“”时期,黄胄由于与邓拓等关系密切,于1966年被打倒为“三家村的反***黑驴贩子”。黄胄被迫搁下了画笔,家中一大筐上万件速写全被烧掉,让人扼腕。尔后他又被赶到莲花池的劳改基地,整整喂了6年毛驴。但他天性乐观开朗,未被苦难压垮,每日赶辆驴车卖豆腐,闲下来还反思自己以往画驴,对毛驴的观察了解远远不够。直到1972年春,说黄胄画的毛驴比真毛驴还贵,干吗不让他画呢,他才得以被“***”。知名评论家陈传席称:“***以来,画有性情者,以黄胄为最高。”好友画家蔡若虹写黄胄:“你看他画的毛驴和骆驼,是真正受得起折磨的伙伴;你看他画的马,即使不在飞奔也有那么一股烈性子;你看他画的水牛,简直憨厚得十分可爱;黄胄画的动物就像他自己一样。”黄胄画的家禽一群一群,生动活泼,仿佛能听见它们喧闹的叫声。有人因而嘲笑黄胄笔下不能免俗,“好像是专门给贴在牲口圈上的‘六畜兴旺’作形象的注解”。蔡若虹对此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好呢!所以有人问我,黄胄的画到底好在哪里?我说,好就好在‘俗气’,好在健康,好在没有病态。”
在黄胄的边疆题材作品之中,这点表现得最为充分。他往往喜欢铺陈大画,人物众多、场面热闹,满目皆是生活的欢笑、人与自然的和谐美好。之所以偏爱边疆题材,黄胄说:“我是画现代画的,所谓现代画就是表现现代生活,我想表现的,就是追求人的精神面貌。塔吉克人非常活泼,眼睛也非常动人,我想画这个民族豪放的性格,这是他们本身所特有的美,也正是我追求的那种美。”
【2013年被称作“黄胄年”】
有人将2013年称作“黄胄年”。上半年北京保利春拍两件黄胄作品《日夜想念》和《于阗歌舞》分别以1897.5万和1667.5万元成交,仅隔两天,另一件《民族大团结》就在匡时拍卖以3277.5万元成交。有数据显示,今年春拍中黄胄作品上拍量217件,成交173件,均价34万/平尺,达历年来最高。到了下半年的秋拍,更是家家可见黄胄,都放在预展现场最显眼的位置。嘉德大观夜场一件黄胄的《飞雪迎春》以2357.5万元成交,北京匡时澄道夜场推出创作于1962年的《巡逻***》,达五十六平尺之巨,是市场可见的最大的黄胄作品,终以4542.5万元成交。此前黄胄作品的拍卖纪录,是2011年嘉德大观夜场拍出6037.5万元的巨制《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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