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第一次给何旭东做采访的时候,那时他在北京有名的星吧路内开了一家烧烤店,清楚的记得那天
晚上大何没吃饭,一边啃着自己店里的肉串一
边接受采访,那次采访的前一个月,大何第一次参加
达喀尔拉力赛归来。
五年后,星吧路因为城市规划拆没了,大何的这
家烧烤店也没了。五年后,大何已经参加了两次达喀尔,
成为中国第一个完成达喀尔全部赛程的领航员;继
续参加了众多国际国内穿越拉力赛事;完成了12次驾车深入藏区,在无人沙漠中进行探险和考古工作,
更是在无后援的情况下,单人单车沿北纬39度
东西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获第二届“户外
金犀牛”最佳探险活动奖......然而这样丰
富的驾车经历,在大何的生活中,还只
是“重要的一部分”。因为他还是“想
尝试一些没做过的事情”。
在北京的越野圈子里,没有人不认识何旭东,尤其是在2007年单车沿北纬39度东西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之后,大何已经成了中国个人户外探险的一块招牌。如今若是问他,是否还记得何时开始玩越野?他都得想想。“好像......到今年是第十三年了吧。”他自己算不出更精确的答案。
大何的女儿今年都已经十岁了。然而在一年当中跟父亲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超不过三个月。采访的电话打了六次,上一次接通还在云南,下一次就在内蒙了。五年中,随着赛事的增加和收到更多国际比赛的邀请,生活被挤得更满,然而五年后不同的一点是,大何不得不时刻担心着他的左腿,胫骨上的那道裂痕和那痛到麻木的四个夜晚,是赛车生活留给这条越野汉子的新记号。
从那条断过的腿说起
2009年澳大利亚萨法里越野拉力赛。第三天。何旭东还是领航员。同车的搭档、也是圈内赫赫有名的车手刘斌说,听到身后一声巨响之后,从后视镜里看到大何被撞了出去!他赶紧冲过来,跑到大何面前的时候,看到他躺在地上,距离肇事车十几米的距离,肇事车的领航和车手也从车上跳下了,慌张地跑过来。
这是一次意外,如果后车选手当初按照规定开车,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一次严重事故。“撞击的那一下,人是懵的,但躺在地上的时候是清醒的。就听见他们在喊,叫直升机带医生过来。”回忆起当时的那些细节,大何总会时不时笑笑,他说那医生叫Look,澳洲当地人,看了大何的断腿之后就要把他往直升机上扛。“疼,疼到最后都麻了。但我不能上飞机,我要是飞回去住院治腿,那我这条腿就算是白断了。”大何说,他躺在地上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自己腿肯定是断了,那时他只想给女儿打个电话。“就是因为腿断了,就觉得更不能空着手回去,我得把比赛跑完。”
此后的四天,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便是这样度过的:当场签了免责条款,把Look医生送走,用胶带把自己的左腿和右腿绑到一起以作固定,不能多喝水,因为好似“木乃伊”的两条腿不允许自己总上厕所。继续专心比赛,一路开来当然颠簸不断,疼痛更加难忍,忍到最后已经麻木了......每天晚上到达指定地点之后,Look会再次飞来,用针管从大何的伤腿里抽出积液,那哪里是积液,完全就是化脓的血水,一次50cc,抽满两针管,每天如此。Look医生说大何是在玩命,大何却调侃说:“你果然是当医生的料,你叫Look,‘look’(看)就是给人看病的嘛。”
“打过***,但是只有两次。后来大夫让我吃止痛片,可是一旦吃了就会犯困,我是做领航的,我犯困那刘斌怎么办?所以就只能忍着......一直忍到第七天比赛结束。”也是直到比赛结束,大何才终于有时间开始接受正规的医疗,而那时他的左腿,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伤了之后参赛的人都知道了,自从决定继续参加比赛之后,每晚都有其他国家的选手来看我,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金刚’。这一下可好,就更不能半途而废了。不过后来想想还是值得的,我们是国际组第一的成绩,全场第七,这可是国内选手目前最好的成绩了。”大何说他自己有分寸,之所以签了免责条款继续带伤参赛,是觉得自己可以挺过去。“我能觉出来这条腿断的程度,如果会危及生命我会做出合理选择,但它和我预估的情况差不多,用这条伤腿换了个第一和第七回来,我不后悔。”
当领航好像打“通关”
直到现在,大何的左腿还是没能完全恢复。因为这次的伤势,他不得不放弃一些爱好,比如游泳、骑马、滑雪。但凡需要两条腿同时用力来控制运动节奏的项目,大何目前都没法完成的和以前一样好。“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没有这次事故,搞不好我现在又开始爬珠峰了,这事我肯定能干出来......所以伤腿从另个角度看,是在‘保护’我吧,呵呵。”还是五年前的那个大何,还是那个如此乐观的大何。
但是即便是阴天下雨都觉得左腿不适的他,还是不能放弃没有车的日子。今年的5月1日开始,东川泥石流汽车越野赛在云南举行。该项赛事是继哈尔滨冰上赛段,撒哈拉大沙漠赛道之后被中汽联授予的又一最具特色的赛道。因为东川赛道历来被车手比喻为“拆车场”,赛道全程涵盖山地、流沙、河流、沼泽、戈壁等全景式地貌特色,在中国乃至世界都是绝无仅有的。而后果不其然,由于赛道内水流量大,巨石、沙地、戈壁等地形繁多异常艰险,导致众多高手纷纷退赛。大何所在的车队也没能幸免,跑到一半的时候车况出了问题,好在他“角色”太多,退赛之后换了个车,继续以媒体主持人的身份全程跟踪报道比赛。
“当了很多年的领航了,时隔四年跑完第二次达喀尔,突然就又想换个角色了。”大何在2010年达喀尔比赛中表现尤为出色,成为国内第一位完成全部比赛的出色领航员。“当初成为领航员这件事就很巧合,2006年第一次去达喀尔的时候就是以领航的身份去的,但那次没有完成比赛,这件事一直让我纠结了四年,所以卯足了劲再进达喀尔,就是为了圆梦。”在大何看来,一个高超的领航员就是沙漠中这辆赛车的总参谋,一个好的领航员可以帮助车手调整出最佳状态,可以设计出最高效的行车路线,在这样一个分秒必争的艰难赛事中,车手和领航的完美配合,可以将速度和行程把控到最佳平衡点。
“那感觉就像打游戏,领航员的终极对手就是设计路书的人,每年达喀尔的路书,都是由经验丰富的顶级车手来设计,他们非常清楚同为车手的选手们,知道在哪里设卡,在哪里设埋伏是对你心理和身体的最大挑战。领航的任务更像从中找到‘通关的方法’,通过终点的那一刻,你就好比游戏打通关了一样,感觉很不错!”最让大何有成就感的,就是一旦比赛自己是头车,那便充满了不同凡响的刺激,“你是第一个跑的,后面的车可以通过前车的车辙和蛛丝马迹来取捷径,但是头车不可以,所有的线路都要自己摸索,但即便这样,我做领航这些年,从来没让后面的车超越过,这是非常有成就感的。”大何很自豪地说。
车手大何的几张“脸”
直到现在,我们也很难定义大何“到底是做什么的”:他是一个美术师,一个商人,一个赛车手,也是一位探险者。对于这样多面的人生,也许他的一段话是个很好的说明:“因为色彩爱上绘画,因为绘画爱上旅行,因要旅行才去赚钱,因为赚钱忘记理想,因为理想重新上路,因为路到了尽头开始探险。”
五岁那年,何旭东遭遇了一次意外,大人们都说这孩子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可能正因如此,他对死亡有早于别人的认识。随着年龄增长,他认识到生命只有一次,只有不断去经历,去感受,人生才会更有意义。当身边的人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时,他却一直在做着很多与众不同的事,用他自己的话说,现在四十多岁了,却还处于“叛逆期”。很小的时候,他就喜欢收集地***,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上初中时,北京有月票了,他就拿着月票坐公交车,从1路、2路......这样从头至尾坐下去。在大二那年,他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探险”,一个人骑车加上搭车,去了。
只要是能走的路,他都会去尝试。后来几次进藏过程中,他发现很多路面轿车无法行驶,就换上了越野车,结果路越走越远,那种跟着路向前走的感觉已经满足不了他,他对无人区产生了兴趣。不过兴趣也是需要资金支持的,在外人看来这些兴趣都是在烧钱,可对于大何来说,这才是真正的人生。深入可可西里、阿尔金等无人区时,能看到最自然状态下的风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能看到那些原住民纯粹的眼神,这与城市中人们浮躁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穿越沙漠之中去探寻古迹我是一定会进行下去的,虽然这件事我用尽一生也未必能真的完成,但是我会系统的一步步做下去。除此之外呢......我还有很多想去尝试的东西,比如潜水”大何笑着说。
对于以后的人生,何旭东的想法是,十年内仍会继续探险和赛车,同时也会做一些科考活动;再过十年,可能会换种活法,买辆房车带上妻子周游世界。虽然世事变化并不在人的计划当中,但他不会停止在路上的人生。“生命很短,做喜欢的事就行了,至于具体做什么真的无所谓。”何旭东如是说。
大何档案
何旭东
身份:知名车手,中国探险协会会员,拥有三家时尚连锁餐厅,一家户外探险公司。
1995年开始自驾车旅行,1999年开始投身四驱运动,曾先后12次驾车深入藏区,2000年单人单车无后援东西穿越浑善达克沙地,2001年穿越阿里无人区,2002年深入北羌塘无人区,2003年穿越巴丹吉林沙漠,2004年穿越东可可西里,2005年完成人类首次无后援连续穿越中国四大无人区,2007年单车沿北纬39度东西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获第二届“户外金犀牛”最佳探险活动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