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AllanZeman,19岁的犹太裔少年,一个人从加拿大温哥华出发来到了香港。他发现,香港街上的妇女身着长衫,而男人上身却配以长裤—东方的一切太神秘了。而他回忆里最深的,是一下飞机就闻到的海港的味道,以及一个印象:这座城市里的每一
个人都在拼命工作。
对他来说,这个城市的味道,就是海水和汗水混合的咸味—令他备受鼓舞的味道。于是他取了中文名“盛智文”,决定留下来奋斗。
在接下来的40多年中,他改变了香港人的夜生活方式,成为全球最擅长经营夜店的商人之一。这个“鬼佬”如今也成为了真正的香港人—他在2008年放弃加拿大国籍,申请了香港特区护照。他就是人称“兰桂坊之父”,后来还成了香港海洋公园***。
当然,在内地,知道盛智文的人并不多。但他想改变这个现状,他正在内地城市大规模复制兰桂坊品牌。
10月13日,盛智文在上海,除了拜访当地人士,还会见了来自青岛的***府官员;到上海的前一天,他在无锡,签署了进驻太湖天地的协议;从无锡来上海的路上,他还考察了苏州;而他接下来一周的目的地是海口,在那里,观澜湖兰桂坊的项目已在施工,11月结构封顶。
此前的2010年年底,成都兰桂坊已经以10倍于香港兰桂坊的规模正式运营。除此之外,大连、哈尔滨、重庆、武汉……内地约15个城市的地方***府都在盛智文接触的名单中。
盛智文相信,发生在香港兰桂坊的快乐,同样会发生在内地。
平民时尚
1983年,盛智文在皇后大道附近寻找到兰桂坊,一条处于城市之外的破落小巷,在那里开了加利福尼亚餐厅。
在这之前,要在香港吃顿好吃的,只有去高级酒店的餐厅。在那里,必须着英国式正装:穿外套、戴领带。而盛智文的加利福尼亚第一次带来放松、休闲的就餐氛围。
那一年,翁美玲版《射雕英雄传》上映,正值香港影视业蓬勃发展的好日子—盛智文笑着回忆说,故事太多太多了。“王菲刚刚起步,常来兰桂坊;陈百强几乎每天都来,曾经都睡在兰桂坊里;还有杨紫琼,兰桂坊伴着她的成长,她曾经就坐在靠里的座位上……”就从那年开始,盛智文的兰桂坊开始了传奇。
后来,“来自世界各地的设计师、买手的朋友们来了”,还有很多“美丽的人们”都涌来了。
在其他夜店,经营者更喜欢标榜能够提供富人专属服务的时候,他需要的只是一条简单的街道,出租车司机可以与在投资银行工作的女孩相邻而坐。“在这里每个人都很平等。”这是盛智文经营的一个重要宗旨。
他也是一个知道如何点燃人们的激情的人。他曾亲自穿上粉蓝色的连身衣服扮水母,来推广海洋公园的水母馆;还曾穿黑色丝袜、白色高跟鞋、蓝色的紧身短裙,头戴蓝色的硕大羽毛,参加兰桂坊的嘉年华……他每次公开“秀”出自己的时候,都能形成全城最热话题。
实际上,夜店经营者经常面临这个难题:难以持久吸引顾客。某个名气骤升的酒吧,随着“尝鲜”的人快速涌入、快速失去兴趣,营业额也会经历过山车式的曲线。谁能制造持久魅力,谁就将真正赢得夜店市场。
他对这个行业的风险完全了解。为了降低风险,加利福尼亚餐厅开业的第二年,盛智文花了3200万港元把整栋大厦都买下了。因为他考虑到,一旦餐厅、酒吧关门,只有桌椅等设施可以卖,但如果把场地买下,仍可靠出租获利。而且,今后的经营也不必受制于地租。
甚至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盛智文都在不断囤积地产。
就是购买地产的决定,让他真正成为“兰桂坊之父”。现在,他的“兰桂坊集团”拥有兰桂坊街区六七成的产权,同时自主经营了3家餐厅和一家酒吧,包括日本式的Tokio Joe、Kyoto Joe餐厅,欧洲风情的Lux以及The Whiskey Priest酒吧品牌。
今不如昔?
“兰桂坊”现在作为香港的地标式商业街,内地游客同样喜欢去“到此一游”。但香港人已经在批评它今不如昔。
为了留住老客户,盛智文采取了一些实际行动,比如推倒了他在兰桂坊街区最早购买的两栋楼—加州大厦和加州娱乐大厦,重新修建了一栋25层楼高的新楼,来确保兰桂坊作为“亚洲夜店第一街”的宝座。兰桂坊主要客户群的变化并非第一次。在内地游客到来前,兰桂坊历史上接待的客人有美国越战大兵、英殖民***府官员、恐慌着“97回归”夜夜买醉的人,以及不断从国外回流、习惯了西式生活的香港人。
但对盛智文来说,这些变化就像时装行业流行长袖、短袖或者中袖一样平常。他要打造的兰桂坊也不是娱乐一条街那么简单。
开餐厅前,盛智文一直专心经营着自己的国际服装贸易公司,专攻出口北美与欧洲的中高档时装,在台湾、菲律宾等地设立了30多个办公室。他自认为这个阶段学会两件重要的事情,一是懂得何谓时尚,二是只有学会理解本地文化才能和各地人打好交道。
“时尚就是不断变化,就是关于前瞻性的思考。”他说,面对变化最好准备的是提前创造那“一点点的不同”,创造独特的风格,“比竞争对手多一步,那么就可以了。”
有了餐厅之后,盛智文想到了在英国人们下班后站在街上,喝啤酒聊天放松,于是在餐厅外放了几张供人站着消费的桌子,“加利福尼亚”就成了“餐厅+ 酒吧”。再之后,他发现这里晚上10点以后就开始安静了,人们都去哪里了呢?答案是Club。于是他立刻在10点半之后,拿走餐厅中间的餐桌,请来DJ 、放起音乐。
兰桂坊点燃激情的花样很多,它第一个把万圣节引入香港,做了香港的第一条步行街、第一场街头嘉年华……
盛智文回忆第一年引入万圣节时,一些外国人装扮起来,中国人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过来看看外国人有趣的装扮。为了让本地人也参与进来,他开始引入中国的鬼,因为这是当地人成长的记忆。第二年,有一些中国人加入了,第三年更多中国人,再过一年许许多多中国人……
后来类似万圣节活动的狂欢,间隔6周到2个月就会在兰桂坊里上演。这已经成为兰桂坊的“招牌菜”,这些活动的目的都是围绕让所有人加入派对而进行的。
盛智文说,他可不想晚上在兰桂坊看到小孩子,但是街头嘉年华白天的活动就是让祖父母可以带着小孩一起来兰桂坊的时候。
而这一次他面对变化做出的应对,恐怕就是进***内地。
兰桂坊北上
10岁的时候,当他的同学每周拿到1元零花钱时,他每周能赚到和他们爸妈挣的差不多的钱。16岁时,他是高中同学里第一个能靠自己的钱来买车的,车子比老师的还好。19岁时,他通过进出口服装贸易赚到第一个100万。20岁开始,他已经只身飞往香港、台湾、菲律宾,寻找当地的服装生产商了。
现在,内地是这个商人淘金的又一个站点。
“中国每个城市都有酒吧街了……但我知道所有可以触发人们激情的按钮在哪里,我知道所有能让人们开心的秘密。”盛智文很自信。
其实他早就对内地有所了解。刚刚改革开放,他就在内地寻找成衣厂。第一个办公室选在了湖南长沙,“因为那里是的故乡”。作为外国人,他必须从黑市才能买到车票,14小时的绿皮硬座火车、还有火车上厨师黑黑的围裙,都是他和中国共同成长的记忆。
而第一次在中国内地的圣诞节是他一个人在杭州的酒店里度过的。那个圣诞夜,酒店还办了一个小舞会来庆祝圣诞节,但是那时男人是不能和女人跳舞的,“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男人和男人跳舞。”
不过盛智文在内地引入兰桂坊的首次尝试最终不是在“男人和男人跳舞”的杭州,而是“老人倒着走”的上海复兴公园里。
2000年,他接手了一直经营不善的Park 97。他喜欢这栋位于上海卢湾区的老房子,也第一次见到在公园里倒着走锻炼的上海爷爷奶奶。然后他果真让这里焕然一新、火爆疯狂。明星、老外、“美丽的人们”都来了。克林顿访华的时候都去了这家店。
Park 97的成功也让盛智文多次尝试要在北京开店,2005年时的盛智文认为,当时中国内地最成熟的投资地便是北京和上海。他说:“杭州只是二级城市,迟一步才会考虑;而北京则是一线的,会即时发展。”不过终因种种原因夭折。
可如今,上海、北京两个过于成熟、竞争激烈的城市,他已不再考虑,除非有什么“独一无二”的点子。上海的Park 97几年前也已易主。
内地第一家正牌兰桂坊最终落户在成都。在成都锦江区***府的官员叩响盛智文的办公室前,他从没有去过那里。那几年,盛智文忙着在泰国的普吉岛经营兰桂坊。
2008年奥运会后,盛智文第一次来到成都。
到达那天是周日,他去观察成都的Cl ub。周一去看,全满;周二、周三依然。“我当时就想,哇,这里的人不睡觉!”他发现,这里的人们喜欢火锅、喝茶,他们每天都会打牌,他们轻松、享受。盛智文的结论是:这不是中国最富有的城市,但这里的人如果赚了10块钱,会花12块去享受自己每天的生活。
在浓浓的川味里,他嗅到了机会:“二线城市的消费者准备好了。”
他迅速拍板,买下锦江区整体19栋楼的街区,开始他的内地生意。
成都兰桂坊总经理张旭说:“Allan虽然是个老外,但来了成都之后,就坚持兰桂坊一定要有川菜、要有火锅。”在盛智文坚持下引进的谭鱼头火锅成了兰桂坊的人气商户。
“不过成都兰桂坊也会有一些港式的餐厅。”因为盛智文观察到周边写字楼很多,里面有不少香港公司,现在成都兰桂坊每天中午和晚上基本满座。
国际化无疑是兰桂坊的优势,但盛智文知道,想要影响成都人的生活方式,完全照搬过于西化的香港兰桂坊,绝不会成功。
于是他为成都兰桂坊物色到了本地人张旭。兰桂坊在成都组织演艺活动时,除了会请香港、国际的明星,也会注入本土元素,邀请川剧变脸、本土乐队、杂技表演等。而在场地装饰上,也会针对中国传统节日,添加更多的中国元素,比如春节的红灯笼,中秋节的月亮和嫦娥。这些都是他做的尝试。
而目前正在施工中的海口兰桂坊总经理Philip Choi,把兰桂坊形容为正在烹饪一锅汤的大厨,不断尝试、调整。不论调整入驻商户业态的比例、商户的品牌,还是外观招牌的统一设计、公共区域的装饰,或者邀请的明星、举办的活动,兰桂坊都想保持最新鲜又最贴合当地人的风味。
摘自:《环球企业家》2012年第21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