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姜文执导的电影《让子弹飞》,通过反讽的语言表达,使得影片与观影者之间产生了紧密的互动,成功吸引了观众。反讽是一种言在此而意在彼的修辞表达方式,本文通过反讽的两种形式情景反讽和语辞反讽为切入点,通过阐述电影结构的造就、叙述的铺展、台词的呈现、人物的塑造,分析反讽的语言表达在电影中的运用。
[关键词]反讽;《让子弹飞》;情景反讽;语辞反讽
2010年,姜文执导的电影《让子弹飞》在票房上获得不俗的成绩,到2011年2月底,已斩获6.59亿元。与票房一起飞翔还有该片的好口碑,豆瓣评分8.8,众多电影专业人员力捧。究其原因,除了演员、拍摄手法、英雄浪漫主义风格之外,《让子弹飞》中反讽的语言表达也成为吸引观众观影的重要筹码。
电影是一门综合的艺术形式,通过台词、人物形象、声光等多种表达方式,呈现一个相对完整的叙事,完成对主题的展现。从根本上讲,电影的基础是剧本,剧本的基础则是人物、语言和情节。[1]而反讽恰恰最早源自希腊戏剧,是一种“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语言修辞手法,主要有两种形式,即情景反讽和语辞反讽。反讽与电影中主题、叙事、台词等因素的结合,使得《让子弹飞》的观众在观影过程中或忍俊不禁,或回味无穷。笔者试以《让子弹飞》这部电影为例,分析阐释情景反讽、语辞反讽这两种表达形式在电影中的运用。[2]
一、宏观的构建、叙事的铺展——《让子弹飞》中的情景反讽
反讽最基本的特征就是“言在此而意在彼”。因此,在反讽中,常常共生存在一对互相矛盾的论点,两者之间的反差巨大,反讽的效果在反差之中得以产生。[3]与文学相比,电影语言运用反讽的手段更为丰富,除了使用文字之外,画面色彩、声效等亦共同参与,使得反讽效果更加鲜明而强烈,让观众更加容易接受。
反讽的两种形式——情景反讽和语辞反讽,在电影中相对应的即为叙事结构和电影的台词,二者一为宏观,一为微观,互相作用,共同表现电影的主题。就《让子弹飞》而言,情景反讽不仅体现在叙事结构上,也同时体现在整个电影主题的构建上,在矛盾对立中,电影的叙事在不断展开。[4]
(一)现象和现实之间的反讽语言表达
《让子弹飞》改编自作家马识途的小说《夜谭十记》中的《盗官记》,单纯从讲故事的角度来看,《让子弹飞》的情节并不复杂,土匪张麻子抢了骗子汤师爷的官职,并与鹅城恶霸黄四爷频频过招,汤师爷周旋其中,最后张麻子杀了黄四爷,恶霸被铲除。
这种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我们自小听到大,如果仍旧平铺直叙,那么整个电影的结构则会面临着单调乏味的重大缺陷。于是,作为一部成功的电影,《让子弹飞》在相对简单的电影的故事中,加入了大量的反讽成分,在现象的后面有着怎样的现实,观影者的想象空间大增。
在片名出现前,最先传来的是舒缓的女声吟唱李叔同的《送别》,马拉着一列火车快速通行,火车车头不停地冒着白色的蒸汽,车厢内,两男一女吃着火锅,唱着《送别》,马县长(后来的汤师爷)将要新官上任。
冒着蒸汽的火车和马之间,本来并不搭界,但在马拉火车上竟能共存,反讽意味明显。***了清王朝,但民主并没有那么轻易就到来,在社会这辆火车上,任它外壳如何先进,最本质的动力依旧原始。
李叔同的《送别》作为当时广为流传的歌曲,被人吟唱实属正常。但《送别》当中的意境与三人的境况却显示出了强烈的反差。创作《送别》时,袁世凯称帝,***失败,李叔同感慨良多,而火车中的三人却与***毫不搭界。真正的***者并没有得到胜利果实,而只想着发财的人却能在当时成为县长,大唱***者创作的歌。这是反讽,更是无奈。
影片结尾,张麻子想通过发动民众铲除恶霸黄四郎,但开始民众并不为所动。之后,张麻子对民众撒了个谎,当着大家的面“处死”了黄四郎。懂得明哲保身的民众终于不再沉默,冲进黄四郎家中,瓜分了黄四郎的财产。民众受尽黄四郎的压榨,但最怕的也是黄四郎,民众对黄四郎忍气吞声,但最后杀死黄四郎的还是普通民众们。民众思想的保守、迟钝和他们力量的强大就是最大的反讽体现。
(二)目的与结果之间的反讽语言表达
目的和结果往往并不相同,当所有的目的都趋于幻灭,沦为幻影,这其中的付出与结果之间便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构成了一种形式的情景反讽。
电影中,葛优扮演的马邦德一心想当县长,发大财。但结果,他被张麻子劫了,只能成为“汤师爷”。他自己的老婆被打死,他也被炸成了两截,那发财的梦想在死亡的面前一文不值。这是一个可以当做笑话看的结果,但也是反讽意味浓烈的构成。
张麻子一心想要的是“公平,公平,还是公平”,他和他手下的兄弟策马扬鞭来到鹅城,就是准备***这里的民众。但鹅城的民众不仅在关键的时候抛弃了他,就算最后投入到铲除恶霸的大潮中,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貌似不谋而合,其实南辕北辙。最后张麻子孤独地走了。目的与结果之间极大的反差,让观影者在体会叙述发展之余,不禁唏嘘不已。
二、微观的呈现、人物的塑造——《让子弹飞》中的语辞反讽
作为反讽的最主要表达形式,语辞的反讽在《让子弹飞》〖HJ1.45mm〗中体现得淋漓精致。语辞反讽不仅从微观处着眼,生动呈现了各种人物的对白,鲜活塑造了一个个人物形象,而且还成为情景反讽的血肉,支撑起了整个电影的叙述。[5]
(一)短小精悍的台词
虽然张麻子、汤师爷、黄四郎三人的性格各不相同,但电影中三人的惟一共同点就是人物台词短小精炼。人物之间的对话基本都用短句,这样的语言结构更利于反讽的表达。
影片开头,张麻子带领匪众劫火车,子弹射出后,好像没射中,张麻子说:“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表面上是在说子弹,实际是在说自己的***法很准。观影者能从这种别致的表达方式中,感受到张麻子的自信。
初到鹅城,汤师爷开始盘账,向张麻子汇报时说:“这里前几任的县长都把鹅城的税收到九十年之后了,也就是到了他妈的西历2010年了!”简单而夸张的语言,直指当时的恶劣的生存状态,民众已经没什么油水可榨了。而2010年,不仅指《让子弹飞》的上映之年,也从一定程度上反讽当今社会的高税收***策。这种黑色幽默下反讽的语言表达,让观影者既忍俊不禁,又陷入思考之中。
在三人初次见面之时,黄四郎说:“师爷高!县长硬!”师爷、张麻子齐声答:“黄老爷又高又硬!”表面上黄四郎先一步夸人,但却是想要自夸,师爷和张麻子十分识趣,赶忙将黄四郎认作“带头大哥”。而所谓高和硬,却也并非夸人,黄四郎在鹅城可以说是胡作非为、称霸一方,对民众高压、强硬正是师爷和张麻子的潜在之义,对黄四郎亦夸亦讽。
再如,师爷说:“我以为,酒一口一口喝,路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大了,‘咔’,容易扯着蛋!”把扯蛋一词拆开来说,词语虽糙,但含义丰富。表面上在说喝酒、走路、迈步子,实际上表达了汤师爷的个人态度,恶霸黄四郎居高临下,张麻子以寡敌众,眼看就要伤及自己,用反讽的手法把师爷自己内心的话说了出来,既符合自己的身份,又以反讽之法“劝诫”张麻子。
又如,汤师爷在张麻子和黄四郎之间摇摆之时,张麻子深夜去汤师爷的房间。师爷问张麻子:“你是要杀我,还是要睡我?”此话一出,既有四两拨千斤的幽默,又表达了师爷内心的惧怕。张麻子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睡自己,显然不可能;杀自己,虽也不太可能,但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两个虽然矛盾但又都不太可能的事情摆在了一起,表面上戏谑,实则是对张麻子的试探。
影片中,黄四郎对他的管家胡万说:“你如果活着,就早晚都会死;可是如果你死了,就能永远活着。”这句话与臧克家的诗很像: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种逻辑上衔接较紧的话,乍一听,观影者很难理解是什么意思,感觉像在很浅层地说一下纪念性的话。但是伴随着电影叙事的铺展,我们就会明白,黄四郎是要让胡万装死,然后再为他去做事,摆脱张麻子等人的束缚,前后照应式地运用言在此而意在彼的反讽手法。
(二)亦正亦邪的人物性格
电影《让子弹飞》中的主要人物有三个:张麻子、黄四郎、汤师爷。在每个人物身上,我们都能看到除了原本设定的土匪、恶霸、师爷之外的角色含义,他们可能是***者,可能满腹经纶。通过语辞反讽的运用表达,这三个人物的性格都具有十分浓烈的反讽意味。
姜文扮演的张麻子,首要职业是土匪,但却有一个很有文化的名字“张牧之”。牧有守护之意,作为一名土匪头子,要守护鹅城,他睡女人却也在鹅城高呼“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他有***的理想,最后也战胜了自己的对手黄四郎,但他需要面对的是兄弟不在,女人不在,独自一人离开鹅城。他的开始和最后的目的是什么?最一开始,他去劫火车,当县长,可能也是为了去压榨鹅城民众;到最后,他离开鹅城的民众,孑然一身,分文未取。目的与结果之间看似巨大的反差,却是他内心转变的真实轨道。
黄四郎的扮演者是影帝周润发。在人物还未出现之前,就已通过各种人物之口将其定义为鹅城一霸。但就是这样的人,却能如智者一般,有勇有谋,掌握局面。在与张麻子的斗争中,甚至一度还处于上风。他不仅懂得依靠武力和钱财解决问题,还心狠手辣,甚至还参加过辛亥***,并持有当时的地雷。“鸿门宴”上,黄四郎说:“20年前,我和张麻子曾有一面之缘。”曾经都是赤诚为了***之人,到头来却成了冤家对头,而且一个个或背离***,或被***所背离。这两个人物的命运和与***的关系,就是一曲绝佳的反讽小调。***的理想与***的现实一日达不成统一,下一场的***势必将要来临。
葛优饰演的汤师爷是一个笑着死去的小人物。他不像张麻子和黄四郎一样,有过***理想,参加过***战争。他是一个目的最为明确的人,那就是挣钱,为了挣钱他周旋于张麻子和黄四郎之间。在汤师爷死前,他爱了一辈子的钱终于如潮水般涌来,可汤师爷却再也无福消受了。金钱成了汤师爷的墓志铭,死在钱里,汤师爷死得其所,也是对他追求的最大的讽刺。
三、结 语
《让子弹飞》中的反讽表达,荒诞而有趣,这让观影者在努力解读背后含义的同时,还有了轻松和快乐[6]。影片中,汤师爷死时,开始对自己谎言的忏悔,但当张麻子开始感兴趣提问时,他不仅嚷嚷着屁股疼,还又耍起了心眼,得先说“第二档事”。
基于反讽的特性,它在与观影者的互动上极为有效,言在此而意在彼,使得观影者可以从影片中抽离出来,去进行更深一步的思考,只有这样,才能贴切体会到反讽的效果,对电影有更深层次的领悟。在《让子弹飞》上映的几个月里,观影者们对影片中的众多现象做了多角度的解读,这与反讽的语言表达不可分割。[7]
[参考文献]
[1] 马丹尔.电影语言[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5.
[2] 戴锦华.电影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3] 谭君强.叙事理论与审美文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4] 格雷马斯.符号学与社会科学[M].徐伟民,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
[5] 曾衍桃.反讽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6] .情景反讽与语辞反讽之比较[J].宜宾学院学报,2008(01).
[7] 姚俊.反讽暗示研究综述[J].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11).
[作者简介] 梁蕾(1983— ),女,河南许昌人,硕士,许昌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