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爱说中国人富有想象力,但是与墨西哥人比起来,恐怕还要逊色些。墨西哥人认为,人类是从玉米里生长出来的。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中国人听了必定觉得是痴人说梦,一笑了之。然而,墨西哥人很认真,他们的祖先将一颗颗脑袋画在玉米茎叶之间,无比生动诠释了人类的起源,这幅极具魔幻色彩的千年古壁画现藏于墨西哥国立人类学博物馆。
墨西哥是玉米的诞生地,据说4500年前(也有资料说是7000年前,待考),这片土地上就有人开始种植玉米了。无论你在哪里吃到玉米,追根溯源,必定与墨西哥有关。连土豆、番茄、巧克力、辣椒等著名食材,也像玉米一样,都是15世纪之后,由西班牙人带出墨西哥,传播向世界各地的。仅凭这一点,对墨西哥谁能不心怀感激呢?
满街都是TACOS
TACOS是一种夹着肉馅、葱头、酱料的玉米卷饼,墨西哥最常见的街头小吃,也是漂泊异国的墨西哥人患思乡病时的最佳解药。TACOS的中文译名是“塔科斯”,叫起来生硬,吃起来却有淡淡的油香、肉香、葱香……
从墨西哥城的圣胡安市场出来,我的肚子有点饿了。街道上有好多家小吃摊都卖TACOS。到底哪家最好吃呢?以我的经验看,发现街头美食的方法无非两种:一是挑人多的摊点,排很长的队,最好有人还流着口水;二是挑场景很怪异的摊点,比如西装革履的食客围在简陋的小摊前品尝着廉价小吃。此时是验证这一觅食理论的时候了。
我正踌躇不定,眼前忽然一亮,发现一个小摊前,有两个白领人士正在美滋滋地吃着TACOS。走近一看,觉得这家TACOS的卖相不大好,给人“一团糟”的印象,好在有几条粉红色的洋葱丝撒在上面,虽有粉饰之嫌,毕竟激发了我深藏不露的食欲。冒着姑且一试的念头,我点了三张TACOS,一入口就被辣得不禁叫出声来。摊主和两个白领在一旁嘿嘿坏笑着,听起来他们像是在合谋一场善意的游戏。不过,我的心是欢喜的,因为碎肉与酱料的美味迅速盖过了辣味,我被辣得很开心。他们递给我一些纸张,指指我嘴角的油渍,我并不急着去擦,这样的美味时刻最好能够定格在记忆里。然而,我满手油腻,相机在背包里。
坎昆飘香的夜色
在坎昆海边逛饿了,就想到城区里觅食。坐了几站巴士,司机把我扔在不大繁华的街道上,给我的感觉是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在夜色中很无聊地走了一段路,直到在TULUM大街和AV.BONAMPAK大街交叉路口发现ELPOBLANO餐馆,我的心才温暖起来。
两个帅哥在店门口烤肉、烤饼,那是多么热力四射的活广告啊!一个帅哥左手托着一片玉米饼,右手持长刀,正从旋转的烤架上削肉,嘴里哼着飘香的小调;另一个帅哥像玩扑克牌似的将一叠玉米饼顺手往平底煎盘一抛,迅即扇形铺开,边上的烤排骨已经半熟,他撒上洋葱等配料,热辣的煎盘上香烟四起……我掏出相机拍了几张,边拍边流口水。乖乖地,进了店,指着他刚烹调好的一道菜,要了一份,后来查菜单才知道这道菜叫CHULETASUIZA,一份60比索,加上一瓶可口可乐14比索,这是我在墨西哥吃过的最价廉物美的晚餐。
又是玉米饼,用油煎过,这回不是卷着,而是夹好各种烤肉、火腿后,切成四块,上面还点缀了一块烤排骨和三片青柠檬,同时端上来还有三样墨西哥特有的萨尔萨酱(Salsa)。
虽然配了刀叉,我觉得还是手抓着吃比较畅快,一口咬下去,烤肉香和煎饼香就结伴飘到心里去了。我始终认为,食物进了肚子仍记忆悠远的必定是吃到心里头,从而避免了迅速消化、销声匿迹的食物宿命。
坎昆市区的无聊逛街,因为CHULETA SUIZA这道菜变得满心欢喜起来。从ELPOBLANO餐馆口有余香地出来,发现这条街上还有一些露天小吃摊点,卖的也是TACOS和CHULETASUIZA,满街飘香啊,有了这样荡人心怀的香味,街道再简陋,也是食客心中迷魂夺魄的温馨去处。
玉米鸡与玉米粽子
早上,在梅里达市中心寻觅风味小吃是不大容易的事儿,走了好几条街巷,只见到麦当劳、面包店,就没见到飘着热腾腾香雾的小吃店。正灰心之中,见有一对夫妇在前面的路口卖东西,叠起来的塑料箱子上摞着一些粽子模样的东西,用香蕉叶包得方方正正,打开是金黄色的玉米团。莫非它就是墨西哥著名小吃――玉米粽子?咳,不问了,反正问了也听不懂,先买一个再说吧。摊主倒也干脆,迅速用塑料袋装了,再从一个很大的塑料桶里舀了一小袋红色辣酱,让我拎着。这让我犯愁,在哪里才能把它完美地吞到肚子里去呢?
又走了两条巷子,终于找到一家卖咖啡的小店,同时也卖三明治、蛋糕之类的食品。我要了一杯咖啡,只要8比索(相当于5.5元人民币),吃了玉米团,才知道玉米面里还藏着鸡肉,其做法与中国的糯米鸡如出一辙,所以这个小吃应该叫玉米鸡才是。口感告诉我,这个玉米鸡比糯米鸡差多了。玉米如烂泥,入口的感觉像自己牙齿尚存却被人以无牙对待,有踩空的挫败感,倒是里面的鸡肉香气犹存,讨人喜欢。
既然它不是著名的玉米粽子,就不挑剔它了。我再找真正的玉米粽子去。其实,找美食与找美人是一个道理,刻意寻找不如处处留心,邂逅的喜悦远胜于一切处心积虑。墨西哥城管似乎挺厉害,城里乱摆摊的人很少,这给邂逅玉米粽子增添了难度。
估且先评点一下玉米和糯米的特点。在我看来,玉米的个性有点像烈妇,非此即彼,要么烤酥,烤成爆米花都成;要么瘫软如泥,让你弄成糊也乐意,就是少了过程的缠绵。全不像糯米善解人意,可以拿捏,像个贤淑和风情兼具的女子,要什么感觉给你什么感觉。从这一点上说,玉米是一种不易侍候的主儿。
普埃布拉有个景点叫“奶油蛋糕之家”,即普埃布拉古代文化博物馆,前身是18世纪墨西哥副总统的迎宾馆,装饰非常华丽,建筑外墙张贴红色基调的瓷砖,屋顶采用奶油色装饰,看起来一份诱人的甜点。参观完它,我的视觉已经饱了,肚子却饿了。漫步回宾馆时,看到一家小卖铺门口摆了一溜铝桶,盖着,颇为蹊跷。好在一个路人在我之前把它揭开了,里面插满带叶的玉米,剥开,竟是淡黄娇嫩的玉米粽子,辣椒、碎肉依稀可见。呵呵,比玉米鸡诱人多了。
TAMAlES?我学墨西哥人叫着玉米粽子。女店主嫣然一笑,将Salsa酱淋在了玉米粽子旁。我吃得很开心,就是偏辣了些。不禁联想到菱形的中国粽子,仿佛里面包裹着一层缜密的心思和无尽的爱意;而墨西哥玉米粽子不事雕琢,浑然天成,特别重要的是与玉米鸡相比,它格外尊重我有牙齿这个事实,咬之有物,有嚼头。
事隔多日,我在瓦哈卡再次邂逅玉米粽子,其吃法匪夷所思。又是一个晨光柔媚的早上,我步行前往以壁画精美绝伦著称的圣多明各教堂。忽然听到一个男子在吆喝着“干嘛累!傻多累!”趋近一看,一吃,一打听,才明白“干嘛累”是夹了玉米粽子的面包:将椭圆形面包切成两半,掏空中间柔软的部分,然后塞进剥去外皮的玉米粽子;而“傻多累”是一种飘着奶酪香味的牛奶,饮之如热浪扑来。我站在街边吃饱了早餐,就帮他吆喝“干嘛累傻多累”,显然比我唱歌好听,庆幸的是没有招来城管,不然他就惨了。
耳畔音乐,唇边美食
普埃布拉是墨西哥乡土菜肴的发祥地,最具标志性的菜肴叫莫莱菜。我在圣卡拉拉餐馆已经品尝过这种以辣椒、坚果、巧克力等制成的莫莱沙司调味的鸡肉菜,风味奇异得让我如坠云里雾里,味蕾有待适应,语言无法描述。当地人叫它“莫莱菜”,明明白白地叫我别来,所以,吃不对味怨不得人家。
皇家餐馆位于普埃布拉中心广场边上,拿到菜单,封面上写着1943年开业,算是一家老店了。坐在门口的餐桌边上,招来风度翩翩的侍者,翻过莫莱菜部分,老老实实点了一份特制烤肉。
半小时后,一盘冒着香气、色泽油亮的烤肉端上来了,铁板边上配了薯条和鳄梨泥。同时还端来了一盒东西,盖着,有点神秘。打开一看,竟是一叠玉米饼。看来在墨西哥吃饭,想躲过玉米饼是一件很难的事儿。经过多日的操练,我已经能像墨西哥人一样享受玉米卷饼的乐趣了。先将烤肉切成条状,叉到一张玉米饼上,抹上淡绿色的鳄梨泥,来点Salsa酱,拧几滴青柠檬,卷起玉米饼。哈,从容地做着上述程式时,感觉自己在烹制着美味,胃口为之大开。团在我左手上的玉米卷饼一口就被我咬去大半,好东西都要趁热吃,否则风味就会随风飘散……
在中心广场附近吃饭,街头乐队就像流水一样,来了又去了。好在音乐都挺动听,需要牢记的是在口袋里要多揣些零钱,以付小费为美德。这样,音乐仿佛也是从菜单上点来的,与烤肉一起包在玉米饼里吃下去,仿佛听得见心花怒放。
弦乐队刚走,木琴组合又来。我发觉,听弦乐时宜将烤肉夹在面包里吃,听木琴时宜将烤肉夹在玉米饼里吃。理由?我想这不需要什么理由。如果不能让土洋结合得天衣无缝,不如让土归土,洋归洋。好在皇家餐馆给每位食客都提供了面包和玉米饼,使音乐佐餐可以根据自己偏爱变点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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