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7日,星期六。焦作郊外的多氟多厂区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它们就像大多数开发区建筑一样,整齐而粗狂的排列着。
李世江站在多氟多的展厅里,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比划着,向《能源》杂志记者滔滔讲述未来某一天的情景:路上行驶着锂电池动力车,路边要竖立着带着锂电池的风光转换路灯,空旷处排列着整齐的光伏面板,不远处高层建筑上的光伏玻璃熠熠生辉——据他所说,未来他要在焦作造一座新能源城市。
李世江,多氟多公司董事长。人不高、微胖、皮肤黝黑、62岁。长寿眉和微秃的头顶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中国乡镇老干部。他接受采访的时候,身边都围着3、4个人,包括公司***书记赵双成,他讲话的时候也常夹杂着“专利”、“标准”或“国际化”这样的商业词汇,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幽默感。相反,他一见到记者,就指着自己和赵书记的头顶,用河南话笑着说:“人们一进我们公司,就会说‘一看你们的头顶,就知道你们公司会前途光明’。”
18岁之前是农民的儿子,接着当了5年的炮兵,20岁转业成为当地化肥厂的临时工。直到1994年,时年44岁的李世江被聘任为当时还属国有企业的焦作市冰晶石厂厂长,命运之门才开始变得清晰。在经历时代的改制狂潮后,他建立起自己的无机盐王国——多氟多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全文简称“多氟多”)。而现在,多氟多已经是全球产能最大的无机氟化工企业。
求富
敢做是中国民营企业家的群像。李世江自然也不例外。还没有见到李世江本人的时候,熟悉他的人就这么告诉记者,“当时,我国懂氟化工的人还不多,他就敢去做。”
氟化工产业被称为黄金产业,其中无机氟化工的产品冰晶石、氟化铝是冶金和电解铝等行业不可缺少的原料和辅料。
李世江到焦作冰晶石厂不久后,化工部出台了一个文件,提到我国的氟化工不能只依靠萤石的开采。萤石被认为是“类稀土”的国家战略资源,也是核电和新能源电池的重要原材料。
李世江想到了氟硅酸。在化肥厂的经历让李世江知道:磷肥生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副产品——氟硅酸,氟硅酸一直被当做废料处理。如果能用硅氟酸生产冰晶石,将是一个令人难以抗拒的商业机会。
1999年,李世江以冰晶石厂法人的身份与女儿李凌云等30多人共同出资成立了多氟多公司。其中,冰晶石厂以机器设备等资产经评估后作为出资,其他股东均以现金出资。
公司成立后,申请了800万的国家无息贷款,组织人员研究如何把氟硅酸转化为氟氯酸钠,即冰晶石。
当时,身边的许多人都劝告李世江,“这可是国家的钱呐,800万呢,你怎么敢拿?还不上怎么办?”
后来,这800万果真没有还。
多氟多把自己开发出的氟硅酸钠法制冰晶石联产白炭黑技术上报到原国家计委,被评为“国家高技术产业化示范工程”,800万贷款变成了奖励基金。
但是,问题接踵而至。原本计划半年投产的冰晶石技术足足拖了8个月。而且,产品出来后,由于这种工艺不符合当时的国家标准,营销工作也困难重重。
李世江的大女儿、现任公司董事李凌云对《能源》杂志记者回忆道:“公司连续几个月发不出工资,我父亲天天给员工们开动员大会。”
他的讲话很能打动人,直到现在,李世江仍保留了每次开完会都要做一番总结和动员的习惯,员工们听了“感觉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改变世界、影响世界”,是中国众多民营企业家都有的梦想和信心,李世江也不例外。冰晶石联产白炭黑技术出来后,李世江就积极寻求改变国家标准。他对身边的人说:“国家标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产品不符合国家标准,我们就修改国家标准。”到现在,多氟多已经主持制定了30多项国家标准,并参与制定了多项国际标准。
上市
2010年5月18日,多氟多在深交所创业板发行股票2700万股,募集资金10.6亿元。李世江也因此成为焦作市第一位上市公司的民营企业家。
多氟多成功上市,很大一部分得益于晶体六氟磷酸锂技术。数据显示,国际上7家生产六氟磷酸锂的企业中,多氟多的产品质量居前3位,而且,它也是中国唯一能量产晶体六氟磷酸锂技术的厂家。
作为锂电池的电解液,六氟磷酸锂是制造锂电池的关键原材料之一,之前晶体技术一直被日本所垄断,价格一度高达100万元/吨。多氟多攻克了晶体六氟磷酸锂技术,并在2011年生产了200吨六氟磷酸锂,把价格从40万元/吨拉低到了25万元/吨。
多氟多的一位客户曾对李世江说过,“以前我们去日本买晶体六氟磷酸锂,要卑躬屈膝请求人家卖给我们。现在,我要告诉你,虽然你到我们这来拜访3次了,但是日本人已经主动来4次了。”
和大多数上市公司一样,多氟多也或多或少的染上了上市后的焦虑症。
李世江身边的人打算为他开一个微博,但是,一个顾虑还在他们的心中打转:“如果股民都来询问多氟多的股价该怎么办?”
上市后,多氟多的股票一度从37元每股涨至98元每股,最近,却一直在18元左右徘徊。
对于股价的下跌,李世江倒是没有太焦虑,他说:“我觉得,检验一个企业做得好不好,有两个标准,一个是市场的评价,另一个是企业自身的发展,我对公司有信心。”但是,包括李凌云在内的公司的管理层都掩不住内心的担忧,怕引起股民的不满。
更大的压力还是来自于市场的竞争。由于众多模仿者的出现,氟硅酸的价格也在不断抬升,给公司带来了很大的压力。眼下,公司正在加紧2000吨六氟磷酸锂生产线扩建项目的建设,***书记赵双成对《能源》记者说:“你知道,国内的恶性竞争,我们做出一个产品来,用不了多久就有相仿的产品出来挤压市场。”
其实,早在2007年,多氟多就一直试***上市,但没有通过审核。尤其是2003年,李世江担任法人的冰晶石厂破产,被多氟多发行人以780万元资产收购,同年发行人控股股东变为李世江,这也让外界或多或少对其有些质疑。
“其实,我们就是一个家族企业。”李凌云并不避讳这一点。李世江的大女儿李凌云、二女婿侯红***、儿子李云峰都是公司的董事并担任要职。
在公司里,李世江就是一个大家长,公司的人都称他为“董事长爸”。 李世江也不反对员工在公司内部恋爱结婚,于是,公司里的夫妻档特别的多。
赌局
眼下,李世江和多氟多都正在经历一个前所未有的时期。
李凌云告诉《能源》杂志的记者,“我们以前在最艰难的时候,年收入只有8万块,但那个时候也是盈利的。可是现在,新能源部门正赔钱。”
2011年,多氟多在新能源产业投入了1亿多元,主要是生产锂电池。但根据估计,2011年最后两个月,公司新能源部门的销售收入只有167万元。
李凌云和公司的其他高层对这一数字都不满意。李凌云负责多氟多无机盐的营销工作,2011年的销售收入在十二三亿左右,她说:“我们氟化工一个月的销售收入就有1亿多,平均一天就400多万元,可是新能源部门两个月的收入才167万元,你说我怎么能不着急?”
但李世江坚信新能源产业会让公司更上一个台阶。他对记者说:“任何一个新生事物,都不是一帆风顺成长起来的,新能源也是这样。新能源有风险,但也充满刺激,我就愿意做有挑战的事情。对于后果,我们也有准备。”
在李世江看来,公司新能源部门发展不景气的主要原因不是技术,而是在管理上。现在,多氟多正把精英力量往新能源部门调整。李世江对新能源的重视影响了公司一大批人,觉得新能源部门更有前途。公司财务部副部长王洪飞就在竞聘新能源财务科科长的职位。
其实,做锂电池对于李世江来说多少也是一个“意外”。
公司研发出晶体六氟磷酸锂技术后,为了检验六氟磷酸锂的品质,干脆自己做起了锂电池。这一做,李世江就上瘾了。
2011年,多氟多动力锂离子电池生产线的规模为5000万安时,投资为1亿元,预计今年将完成1亿安时的产能,累计投资将达2.12亿元。李世江告诉记者,以后,每年至少将新增5000万安时的产能,直到5亿安时的规模。而且,公司将逐步进***锂离子电池四大主要材料(正极、负极、电解液、隔膜),最终形成从材料到电池完整的产业链,然后将依托硅,发展太阳能光伏电池。
李世江认为,在动力锂电池上,多氟多有足够的优势。虽然当前动力锂电池制造商众多,但是这些厂商都需要进口或者从多氟多购买六氟磷酸锂,只有多氟多能够自给自足,这使得公司能够极大降低成本,提升毛利率。
当下,社会对新能源的热捧、国家***策对新能源的支持,都让李世江觉得新能源是一片光明之地。但也有分析师提示,国家的新能源产业的相关规划,多属于刺激性***策,若要产业真正释放能量,往往需要很长时间,这对于企业来说很难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