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前常听到铿锵有力的回答,少不了报国、民族崛起之类。没想到私心在时展中膨胀,答案越来越纷杂。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圣言在饱受争议后还是一句纹丝不动的公理。读书是实现人生理想的唯一线路,纵然甘为凡夫,动物要驯化,人要教化,受教是人生的定式。
因为母亲是小学教员,鄙人在五岁,尚未完全开智的年龄就坐在了厂办子弟学校的课堂第一排。
从那时起,我知道戒尺打在掌心很疼,面墙体罚很丢人,眼泪哗哗地流,很冷。
我小时候的苦从读书开始,而乡下的堂兄说他的苦从放牛开始。我羡慕他在黄昏下放牛的逍遥,他羡慕我在课堂里有滋有味地啃着书。多少年以后,我告诉他教科书中的文字如干涩的草,他奇怪地说了一句有趣的话,读书要像牛一样反刍咀嚼。
圈养在学校里反刍咀嚼一册又一册课本,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在窗外变化着。
如今,我不断地问自己,远远超过十年的寒窗,还能记住些什么?求学过的校名,待我好的老师,同窗和女生,佐罗、少林寺、霍元甲,山巅、田野、自行车,最难忘的是逃学,逃过慌张后的快乐。
而读过的那些教科书,大半已被岁月稀释了。
我在教科书里试***寻找自己的快乐,可整个时代许许多多时间淹没在枯槽的死记硬背中,消灭着我们的想象力,和结婚生子一样成了硬性阶段。
虽然摆脱不了现行教育的模式,更无力审判,但在高中时期已经萌生了强烈的鄙视,轻蔑“书中自有黄金”之说,轻蔑改变身份命运的世俗唠叨。按自己快乐的方式读书,特别是那些令我心驰神往的课外读本。
教育是从兴趣开始,在先生的鼓励、鞭策和唤醒中感受生命的内涵,它培养的是思考力、自信心,完成的是人格教育。
我抵御着课堂中盲从,我实在不愿用几张试卷来总结青春,于是,依然我行我素疯狂地挑灯阅读课外书籍,在乏味的课堂里,另一种本领成长起来,那就是自学。在我看来,自学是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习惯。
感谢我的老师们,他们拥有凡尘间通常的善良,我凭着读书时代超常的记忆力将学历记录拖到了沈阳,成为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当我开始写书时,在外人看来是阅读了足够的书,其实书是读不够的。不过天下书籍无数,不是本本可读,本本能读,如果花费大量的时间读不必读的书,对生命显然是无辜的消耗。
原先书籍也像物质一样匮乏,现在书又像物质一样极大丰富,只是相当的书同样在遭遇着污染,精神污染远比物质污染更可怕,愧对纸张,愧对书的神圣。
(作者系知名作家,著有文集《心匣》《睡去醒来》《拾味舍手记》等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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