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编:唐丹妮
导语:50多年来,他在亚洲、非洲、南美洲进行野生动物的研究和保护工作,每年有至少8个月都在野外度过。身为世界上最著名的野生动物学家之一,他先后获得国际宇宙奖(日本)和泰勒环境成就奖(美国)、2007美国国家地理学会终身成就奖。他是第一个研究大熊猫的外国专家,他最早揭示了藏羚羊被大量盗猎真相,他经常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徒步考察。他叮嘱我:“但愿你能告诉每一个人,爱你身边的动物。”
谁说大脚兽仅仅是幻想或是传说?“如果没有科学调查,就把它当作一场恶作剧或是杜撰出来的东西,这样是不公平的。”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头发已全白,眼中闪着光,一脸坚定。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没有排泄物可供提取DNA来验证它的存在呀?“关键是没人长期坚持追踪,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对大脚怪进行深入研究。”说到坚持,我才意识到交谈的对象是每年有8个多月都在野外工作的乔治•夏勒博士。在北京中科院动物所中WCS的***书馆里,乔治•夏勒(George Beals Schaller)这个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The Wildlife Conservation Society, 缩写为WCS)首席科学家、被《时代周刊》评为世界上最杰出的三位野生动物研究者之一的博物学家在和我愉快地讨论“传说”中的动物,比如大脚怪和喜马拉雅雪人。
热情的源头
去非洲探寻保护山地大猩猩,到帕米尔研究濒危的雪豹,在越南发现了消失已久的疣猪,来中国进行大熊猫、藏羚羊等野生动物的保护……50多年了,夏勒博士一直在野外进行野生动物研究和保护,这种热情最初来源于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Sven Hedin)的书。“那时探险家很不一样”,现在我们有了新的研究设备和交通工具,一个月的考察路线,以前的人至少要走一年。“不过虽然走得慢,但学得多,看得也多”。另外,以前的探险家会杀死动物作为食物,“因为当时的条件使他们无法携带足够的给养”。而夏勒的考察是为了保护动物。
1930年,斯文•赫定在《我的探险生涯》一书中说道:“快乐就是在童年时就发现了毕生的爱好。在这点上我很幸运。”3年后出在德国柏林的夏勒有着同样的幸运。“我从很小就对野生动物很有兴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是我唯一感兴趣的事情。”童年时父母并没有给夏勒宠物,他就自己从野外弄些蛇来养。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生物是可怕的、致命的,但是他很喜欢它们,“它们的皮肤是那么光滑,那么漂亮。”他养着它们直到它们死去,有时会把它们放回野地。
“在非洲时,我捡到过一头小公狮子。”它的母亲死去了,在野外无法独自存活,于是夏勒把它带回家,给它取名为“拉姆西斯”,并在它长大后把它送去美国的一个动物园。“‘拉姆西斯’成了好多小狮子的父亲。”说这话时,夏勒有着父亲特有的骄傲。夏勒对大自然总是有一种好奇,最主要的是对动物喜爱和对野外的热情。“人必须对自己做的事情投入感情,”他说道,“要保护动物,就要让更多的人喜欢动物,在他们年幼时带他们去动物园,送给他们宠物,让他们亲近大自然。当然――”夏勒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要学我,把野生动物带回了家,呵呵。”
接连好运
“我很幸运,可以去美国阿拉斯加大学学习动物学知识。”研究生毕业后,夏勒又“幸运”地得以去中非研究山地大猩猩。山地大猩猩生活在卢旺达、民主刚果和乌干达之间,维龙加火山附近的一小块区域。它们对人的警惕性很高,有同伴被猎杀后,它们就躲进了深林。1959年,在刚果雨林中的一座小木屋中,夏勒一动都不敢动。“我得想办法获取它们的信任”,夏勒必须像“树桩”一样安静,才能被接受,夏勒和妻子住在这里4年,山地大猩猩开始接受人类,有人旁观也能自在地进食和游戏,甚至会感情奔放地和人拥抱,尽管“拥抱行为后来被禁止,因为有可能将人类的病菌传播给它们”。回到美国后,夏勒写了《The Mountain Gorilla: Ecology and Behavior》一书,公众第一次了解了这种长着粗鲁面孔、体型巨大的濒危动物其实是素食者,这些“温和的巨人”醒着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嚼着树叶在闲逛。“没有人可以忽视它们的眼睛”夏勒说道,“看着它们的眼睛,你会发现它们与人类没有区别。”这个与人类亲缘最近的物种被从灭绝的边缘挽救了回来。
1980年的四川卧龙保护区里,箭竹正在开花,大熊猫遭遇到饥荒。夏勒代表WCS来到这里,成为自1939年以来第一个考察大熊猫的西方人。“盗猎和毁林让大熊猫面临着更严重的灭绝危机”,夏勒用无线电技术研究熊猫的生活习性,帮助当地***府制定了大熊猫保护和人工繁育的制度。到了1985年,熊猫的保护状况开始好转,他开始关注世界第三极的心脏地带,羌塘,一片面积接近中国国土1/10的无人区。
那时世界对羌塘的认识,比南北极还要少很多。夏勒找来所有与羌塘有关的书,它们大多是探险家写的,韦尔比、普热瓦尔斯基和斯文•赫定笔下的羌塘是一块“伟大的、被上帝遗忘的土地”,有着“像云彩一样的上万头羚羊群”,以及“被冰冻在大河中的野牦牛”。当夏勒又一次“很好运地成为第一个被允许进入羌塘的外国专家”,他终于可以近距离地接触这片神奇土地上的生物了:藏羚羊、原羚、马可波罗盘羊、藏野驴、野牦牛和白唇鹿。
击碎“沙***什”神话
“在20世纪80年代末,世界上任何有女人的地方‘沙***什’都是一种潮流。”夏勒平静地说道。“沙***什”是一种轻薄的披肩,它柔软――可以穿过戒指,它保暖――可以孵化它包裹起来的鸽子蛋。关于售价上万美元的“沙***什”的来历,有种美丽的说法:每年春天藏羚羊会脱去绒毛,勤劳的当地人把它收集起来纺成精美的披肩。“在羌塘的旷野上收集绒毛?”夏勒知道这不可能。
“一个美国商人请我帮忙鉴别自己收到的羊绒,其中大部分都是属于藏羚羊的。” 夏勒记起了被成群地被屠杀的怀孕藏羚羊,想起了来历不明的“沙***什”披肩。后来的调查证实了他的猜想。
在1990年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藏羚羊为什么被屠杀。在和青海,公安和民间队伍在反盗猎时常有牺牲,但他们也不知道盗猎者剥下藏羚羊皮去做什么?夜晚,盗猎者用车灯惊吓藏羚羊,开***扫射,剥下羊皮,用10美元卖给商人,商人也不透露羊皮将被送往哪里。在青藏高原西面的克什米尔,纺织工人们用世代传统的工艺,把这些世界上最细的动物纤维(约10微米粗)纺成布料,这本来他们民族的传统服饰,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外人对这些布料感兴趣。
“该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从源头抵制对藏羚羊的威胁。”夏勒开始向世界揭露“沙***什”披肩的血腥内幕,人们发现它的材料来源远比它的售价(每件可以卖15000美元以上)要暴力地多。夏勒的建议还促成了世界上第二大的自然保护区――羌塘部级自然保护区的建立。从1987年开始至今,夏勒博士几乎每年都会来到羌塘,在观察记录藏羚羊迁徙和繁殖路线。“中国是我最关注的国家。”夏勒博士一直这么说。
最大的幸运
真不敢相信,已经76岁的夏勒还会去羌塘野外考察。我知道11月的羌塘的天气,夜晚气温零下 30多度,白天也会有大风,牧民也不愿外出。不过,夏勒是个虔诚的对大自然充满敬意的人。在其他人看来艰苦的野外工作,对于夏勒来说却是一种享受:“比起文件工作,野外考察是一种享受,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放松。野外工作能够让我逃离繁杂无聊的社会应酬和琐碎的日常事务,我太享受在野外的感觉了!”
相反,人类社会有时会让他足无措。在20世纪80年代,中国的西部地区,许多人还在为温饱而努力工作。夏勒保护动物的行为当时是不被理解的,许多人对于环保是没有概念的。“有人说我是疯子,不是当着我面说,而是满世界说。”夏勒微笑道。“有没想过,如果再等一等,等到更合适的时机,阻力会小一些?”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句话。“如果等待,我最终只能一直待在家里了。不过也没那么遭,” 夏勒解释道,“人们对疯子更加宽容,呵呵。他们知道我只在乎野生动物和环境。”
回到了20年前,夏勒博士沉默了。“知道我最幸运的是什么?”沉默半晌,夏勒突然崩出一句,“最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一个环保意识正在逐渐加强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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